第20章 大象

大象

楊又因為緊張和驚吓過度暈了過去,沒一會兒便悠悠轉醒,她躺在車後排,路敬堯在安靜地開車,只聽得見外面呼嘯的狂風,似哭似笑。

恰好前方駛來一輛大車,擦身而過的時候,車裏光線亮如白晝,她看見他手背破皮凝血。

楊又蜷起身體抹眼淚,既委屈也害怕。

這樣的沉默一直到酒店才結束,路敬堯打開車門時,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語氣淡然,“走吧。”

楊又不敢看他,依舊躺着,只是那眼淚就沒斷過,一股股流進她鬓發裏消失不見。

“要我抱你嗎?”路敬堯撇開眼,看着對面車窗上自己的影子出神,他僞裝出輕松的樣子,甚至勾了下嘴角,放輕聲音問:“要嗎?”

楊又哭的更狠了,斷斷續續地說:“我……我不好意思看見你。”

“哦?”路敬堯挑眉,“所以呢?”

“你能不能背我?”

路敬堯輕哼出聲,這一次是真的笑了,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拎小雞似的将楊又拎了起來,背起她往酒店裏走。

楊又蹭了他一背的口水鼻涕,偷偷摸摸地抹了一把就将自己關在衛生間不出來。

路敬堯幾次從門口悄然經過,确定她沒事才又走到客廳裏開酒。

一路上,他都在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今天楊又真的跟那男人跑了的話,他怕是會瘋。

路敬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只要楊又不主動跟江知牧走,事情就還可控。至于離婚,他絕不會妥協。

楊又在衛生間反複刷牙,刷到牙龈出血才停下來,她張開嘴巴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眼淚不斷往外溢,悲傷得要死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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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樣,她沒想到江知牧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來,除了被吓到,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記憶中的鄰家哥哥不是這樣的人,他溫柔又內斂,以前也從未表現出對她有任何的不同,楊又為此還傷心過一段時間,在國外待了幾年,怎麽就突然性情大變。

楊又出去的時候路敬堯坐在沙發上姿态閑散,酒瓶裏還剩半瓶酒,空氣裏全是酒味兒,無孔不入的往皮膚裏鑽。

“坐”路敬堯背對着楊又突然出聲,他一手拿着酒杯擱在膝蓋上,骨節有些青紫,在搖曳的燈光下很明顯。

楊又繞過沙發坐在他側面,并不說話,只是感到周身冰涼。

路敬堯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他親你了?”

楊又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眶和心裏同時泛酸。這樣的問題她該如何回答,她不知道路敬堯是怎麽想的,如果告訴他自己是被強迫的他會不會信呢。

思考的間隙,楊又甚至想過将錯就錯,讓路敬堯誤會她和江知牧有關系,從而離婚。

沒有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婆出軌,特別是路敬堯,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忍受的。

楊又擡起頭來直視他,“他親了我。”

“所以呢?”路敬堯看着她淺笑。

“你如果要離婚的話,我沒意見,都聽你的。”楊又羞恥地埋下頭,不再看他。

燈光下的睫毛撲閃得路敬堯眼裏刺痛一片,這麽美麗的一張臉怎麽可以說出這樣令人痛苦的話來。

他眼眸深邃難測,戲谑開口,“你喜歡兩個男人共享你嗎?”

楊又倏地擡眼,羞憤交加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我沒有。”她眼裏已經有了淚光,“我不是那種人。”

“那為什麽要說那些?”路敬堯神情嚴肅,警告她,“誰教你給自己加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反正說了你也不會信。”楊又扭過頭擦眼淚,樣子凄楚可憐。

路敬堯倒了滿滿一杯酒但并不喝,掀開眼皮看着她,“我的人生裏沒有離婚兩個字,你即便是□□,我也認了,我就是要你。”

這樣的話說不震撼是假的,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楊又仿佛跌進了一場戰争中,周圍炮火連天,她只看見了他眼裏的偏執和沉靜。

“把這杯酒喝了。”路敬堯遞向她,“喝點酒好睡覺,不然晚上會做噩夢。”

楊又羞恥又愧疚,連忙接過後閉着眼往嘴裏灌,嗓子和齒冠跟刀剌一樣也不敢停下。

路敬堯起身走到她跟前,姿态閑散,一只手揣兜,另一只接過酒杯的手順勢翹起中指在她嘴唇上撥弄。

殷紅的唇分開,路敬堯看見了她紅的刺眼的齒冠。他皺皺眉,輕聲細語地責備:“幹嘛這麽用力?”

楊又下意識的要說話,路敬堯就将手指伸進去壓住她舌頭。

目光交接的一瞬間,楊又齒貝咬住他,鼻子也皺在了一起,跟發怒的小動物一樣,可愛死了,路敬堯瞬間就樂了。

“敢用力的話要你好看!”

楊又一怔,松開牙齒往後退,她冷哼一聲,“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喜歡一個人才不是像你這樣的!”

“那是什麽樣的?”路敬堯漫不經心的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楊又臉色漲紅,揚起下巴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會接受不喜歡我的人跟我結婚,不會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我要跟我喜歡的人結婚!”

路敬堯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心裏已經快瘋了。楊又話裏話外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她不愛,她要離婚。

那個吻,路敬堯心裏怎麽能不介意,他恨不得把江知牧千刀萬剮,但他也明白這不是楊又的錯。

路敬堯一直在給自己心裏暗示:楊又是被迫的,是被騙的,她太單純美好了。

“無論如何,我們都還沒有離婚,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路敬堯盯着她,僞裝出不可置信的痛苦表情,“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和別的男人合夥起來對付我,騙我。”

“我……”

路敬堯的這番話很有用,他太了解楊又了,用一些小伎倆讓她愧疚是最可行有效的方法。

按照他的預估,接下來的幾天,楊又會用歉疚來約束自己的言行舉止,甚至是思想,她可能連離婚都會不好意思想。

“以後,能不能別再聯系他了?”戲份要做足,路敬堯收起以往的鋒利,近乎懇求地說:“我是男人,給我留點尊嚴吧。”

幾分鐘後,楊又垂眼“嗯”了一聲,她看着他的手,終究沒有說出關心的話來,她怕路敬堯誤會自己是因為心存愧疚才生出的關心。

這一晚,即使喝了酒楊又也睡得很不好,一會兒夢見戰争,一會兒又夢見她最終沒有去墨脫,還夢見路敬堯狠厲的看着她。

醒來時,路敬堯不在。楊又心緒不寧的等了他一上午都不見人影,她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打電話也不接。

想到他可能去找江知牧,兩人或許又會發生沖突,楊又難受的像被千萬只螞蟻啃食,她神情恍惚的去找常風,結果常風也不在。

楊又就這樣艱難的過了一天,晚上八點,她再次撥打路敬堯的電話還是無法接通,情急之下她打給了江知牧。

電話倒是接通了,江知牧開口就是道歉,他實在是沒想到楊又還會打電話過來,隔着電話都覺得難堪。

楊又也不跟他廢話,“路敬堯有沒有去找你麻煩?”

“沒有。”江知牧愣了一下,“我今天一早就離開格爾木了。”

“那就好。”楊又放下心來,頓了幾秒說:“知牧哥,謝謝你,我永遠把你當哥哥,你好好生活,不用再為我的事操心了。”

話說的如此明白,江知牧只能苦笑,“又又,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還需要幫助,一定告訴我。”

“好的。”

楊又挂了電話後繼續在酒店等路敬堯,如果是以前,她才不會關心他的行蹤,可現在情況很特殊,路敬堯的行為太過于反常,再聯想到他以前的職業,楊又不得不揪心,生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晚上10點,楊又終于扛不住疲倦,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她不知道路敬堯是什麽時候回來的,這個男人有時候靜的像隐形人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楊又是被一種濕濕黏黏的觸感驚醒的,像被什麽東西在舔舐,她下意識地縮回手才睜開眼,是那只大金毛。

路敬堯在遠處收拾東西,楊又撐起身子望着他,她人還不怎麽清醒,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寵物醫院。

直到路敬堯的眼神投過來,楊又才反應過來,“你去接狗狗了?”

路敬堯“嗯”了一聲,将楊又的護膚品往袋子裏裝,“我們今晚就離開格爾木。”

“今晚?”楊又很驚訝,“為什麽這麽急?”她皺起眉頭,“晚上開車很不安全的,我們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走好嗎?”

路敬堯将袋子提了過來,也不跟楊又辯駁,只是冷眼看着她,意思很明顯。

常風早就在車上坐着了,仰着頭嘴巴大開,睡得很香。

路敬堯将東西放進後備箱後繞到車頭,目光滑過楊又時帶着一絲忍耐,他握住方向盤,暗暗咬緊齒關。

楊又就是再愚笨也看出了這個男人的反常,她更加小心翼翼,時刻觀察着他的神色,本來的困倦的身體因為緊張而變得清醒不已。

夜晚的格爾木安靜又蒼涼,暗夜裏一輛黑色的越野伴着呼呼風聲往下一個目的地開去。

身後是閃爍又虛幻的城市,身前是長到沒有盡頭的公路,楊又注視着前方發愣,在聽見路敬堯的一聲嘆息後,急忙轉頭看向他,小聲小氣地問:“是不是累了?”

片刻後,路敬堯問:“這是關心嗎?”

“夜晚開車很危險。”楊又的一雙鹿眼在黑夜裏抵得過萬千星河,路敬堯只用餘光都能窺見這星河的燦爛。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暴烈因子來,想攪一攪這星河,讓她亂,讓她混沌,讓她無序。

“你如果餓了或是渴了就跟我說。”

路敬堯低笑一聲,這聲音輕的楊又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看一眼後視鏡,常風和那只金毛都睡得很香。

“你如果累了我們就停下,在車裏睡也可以。”楊又怕他困總想找些話題來聊,“你給這只狗取個名字吧。”

“你取吧。”路敬堯扭頭瞥她一眼,“你有文化。”

楊又覺得他今晚說話夾槍帶棒的,就給狗取個名字而已,能要什麽文化呢,她随口說:“就叫大象吧。”

“叫一只狗大象?”

“你看吧?我取的名字也沒什麽文化啊。”楊又皺着臉,不喜歡路敬堯莫名其妙地擡高她。

“那就叫大象吧。”

“你……你今天一天都幹嘛去了?”楊又問的小聲,她有些好奇也有一絲擔心。

“查行蹤呢?”

路敬堯從煙盒裏咬出一支煙來含進嘴裏,他一手掌着方向盤,一手在褲兜裏摸打火機。楊又見狀連忙傾身過去幫他拿。

路敬堯垂眼一看,将手抽了出來,由着楊又替他摸,女人的手又柔又軟,隔着一層布料貼着他的大腿根一陣摩挲,終于拿了出來。

楊又在他身下打燃,然後往上遞,路敬堯微微一點下巴就将煙點燃了,他睨向楊又,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這麽乖?”

楊又捏着打火機坐回原位,“我就是随便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

路敬堯吸兩口後“嗯”了一聲,輕擡下巴示意楊又,楊又忙不疊地又傾身過去将他嘴角的煙夾了下來,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煙覺得很陌生,原來夾煙是這樣的感覺。

“你呢?你今天一天都幹什麽了?”

楊又回過神來,将煙遞到男人嘴角,由他吸了兩口才說:“沒做什麽,就在房間裏待着。”

路敬堯臉色沉下來,沒了笑意,不過楊又沒看到,她注意力放在了指尖的煙上,煙霧缭缭而上。楊又模仿着男人拿煙的姿勢,生澀的在指尖變換。

路敬堯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好玩兒嗎?”

楊又搖搖頭,又把煙遞了過去喂他,“你幾歲開始抽煙的?”

“17歲。”

“能戒嗎?”

“你想讓我戒嗎?”路敬堯語氣随意,在楊又聽來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她也答的随意,“你想戒就戒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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