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乘客

乘客

路敬堯靠在一旁抽煙,一只手還掌在楊又背脊上,他五指分開,只想手掌再大一點,好将她蓋的完全。

光線晦暗,月光如白紗一般飄進來。猩紅的煙頭忽明忽暗,還有男人放縱後吐煙的氣息,酥酥麻麻的就在耳邊

車裏煙味很重,還夾雜着一絲令人遐想的甜膩味。楊又蜷縮身體,臉也深埋進一件軍大衣裏藏着。

路敬堯睨着她光潔的後背發呆,背脊凹陷出一條溝壑,半晌,指尖撫過,“這是欲壑,欲壑難填。”

他也不隐藏自己龌龊的心思,“你別怪我,打罵女人的事兒我幹不出來,只能這樣懲罰你,以後別故意惹我生氣,我今天說話沒說清楚,跟你道歉。”

楊又鼻尖發癢,蹭了蹭衣服沒說話,由着路敬堯幫她提褲子,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她被捂成粽子。

路敬堯将車門打開通風,玻璃窗上的水蒸氣逐漸消散,他舉起手朝遠處山坡上招呼,沒兩秒,就看見一人一狗在朦胧的夜幕中超這邊飛奔過來。

常風今天總算知道兩人為啥要鬧離婚了,這夫妻倆感情确實不咋樣,平時看着好好的,一旦吵起來真要命。

姐夫哥就不說了,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可楊又平時溫溫柔柔的,怎麽突然一下就張牙舞爪了,人果然不可貌相。

四十分鐘前,常風帶着大象蹲坐在一個小土坡的石塊上,夜晚有風,月亮被吹的高高的,他哆哆嗦嗦往大象身旁靠了靠,抽出一根煙來點燃。

遠處的黑車在月光下顯現出冰冷又陰森的質感,車輛搖搖晃晃,常風突然問大象:“知道這在幹什麽嗎?”

大象嗚咽兩聲,垂下了頭。

“傻狗!”常風拍了拍它腦袋瓜,“你肯定知道。”

荒無人煙的戈壁在夜晚更為寂靜遼闊,人的心緒會随着環境而變化,常風突然就想起了不該想的人,他縮成一團難受的緊,直到聽見幾聲狼叫才從憂傷的漩渦中走出來。

月亮和狼群聯系在一起,難免會讓男人覺得興奮,常風往身後看了看,什麽也看不見,他對大象說:“你一會兒得保護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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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皺着眉,給他一個幽怨的眼神。一人一狗擡頭望月亮,一個滿懷思念,一個滿懷愁緒。

月亮下的荒漠上有一輛車,像是海裏的一艘船,搖搖晃晃啊搖搖晃晃,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上岸。

常風上車後不敢亂看,腰背挺直地坐在副駕駛,大象在他身上亂蹭着往後排擠。

“讓它去後面吧。”路敬堯冷冷說。

“唉,好的。”常風幹笑兩聲,松了手,大象往後一躍,就跳到了楊又身旁,自己尋了一個位置趴下。

“這狗還挺會找位置。”常風搭話問道:“咱們今晚是要去哪兒呢?”

“它叫大象。”路敬堯靠在座椅上并沒有要開車的意思,“這狗叫大象。”

“至于要去哪兒你不用管,我想停哪兒就停哪兒。”

“好勒,都聽姐夫哥的。”

常風看出了車裏氣氛的壓抑,剛吵了架誰能高興得起來,他可不喜歡摻和別人的家事,安靜老實的聽安排才能避免誤傷到自己,頂多在必要的時候說幾句場面話打圓場。

半個小時後車上的人都睡着了,路敬堯将一把索格折刀揣進兜裏,然後輕手輕腳下了車。他看了看方向,往西南方走去,沙石被踩得“啧啧”作響,夜裏風聲凄楚,荒原神秘又危險。

路敬堯将拉鏈拉高,蓋住嘴巴,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淩厲的雙眸。沒走一會兒,他猛然停下腳步,赫然發現不遠處一雙閃着綠光的眼睛正緊盯着自己。

夜空下一人一狼長久的對視,那只狼的毛發被風吹的微微翻滾,像翻滾的海浪一樣美麗又充滿氣勢。

這是一只很漂亮的公狼。

路敬堯很興奮,他本就是這樣的性子,越危險的東西越想去碰,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去征服,永不言敗,永不放棄。

人人都說狼是沒有感情的動物,“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說它們是喂不熟的,可偏偏路敬堯喜歡的緊。

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月夜,他救了一只受傷的野狼,後來放歸野外也是在夜晚,那只狼的眼睛幽綠的像寶石,它和路敬堯對視了好久,才轉身離開。

路敬堯是故意出來的,他就是想碰碰運氣看今天能不能遇見狼,沒想到願望還真實現了。

人和動物之間也許有某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神秘氣場,路敬堯覺得自己和狼的氣場很和,他內心平靜,一直看着這雙綠眼掉頭消失在蒼涼的黑夜裏才回到車上。

路敬堯睡了一覺,夢裏回到了在國外受訓的日子。夢境混沌緊張,他抱着槍在密林裏穿梭,耳朵裏全是喘息聲和心跳聲,一回頭就看見一只貓頭鷹直愣愣撲了過來,他伸手一擋,從夢中驚醒,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

路敬堯移開手臂,往後看了一眼,楊又換了一個姿勢,伸出一小截細白腳踝。

他啓動車子重回公路,在迷蒙的晨曦中帶着愛人,一個19歲的少年和一只狗重新踏上旅途。

車裏睡覺總歸不太舒服,楊又從軍大衣裏探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她眯眼看向前方開車的男人,看到他側臉的輪廓和堅毅的下巴突然又來了脾氣,皺臉死死閉着眼睛不去看他。

楊又跟自己較勁也跟路敬堯較勁,她也不想這樣,這樣對路敬堯生氣,對他發脾氣。這三個多月來她發的脾氣比以往二十幾年都要多。

清晨的脾氣很快就被睡意給掩蓋,等楊又再次醒來時,朝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天際邊洇出一抹豔麗的霞光,光輝灑進車裏,落在手背上,楊又垂眼看了看,內心恬淡沉靜。

她再次擡眼看向路敬堯,男人下巴泛青,是長出胡子了。目光移開看向遠方,湛藍天空之上綴着幾朵白雲,随着車輛的前進緩緩後退,像一副美麗的畫卷逐一展開。

楊又抓了抓那光,安靜躺着不動,只是牢牢盯着遠方的路,她看到男人打開了音樂。

路敬堯聽的音樂楊又曾經領教過,炸的人頭暈腦脹,她剛要出聲制止,就被意料之外的旋律吸引了。

“坐你開的車,聽你聽的歌,我們好快樂~”

……

“白雲蒼白色,藍天灰藍色~”

楊又久久凝着天空,腦子裏全是後退的空曠公路和荒原,她翻身抱着大象不說話,直到整首歌結束才起身坐直。

後視鏡裏窺到男人唇色蒼白,眼眶微微發紅,楊又移開目光又看到他結痂的手背,她氣自己不能忽視他,氣自己過于心軟,氣自己當年挑了他做保镖。

也許所有的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

車裏的氛圍從常風醒來後就活躍了起來,他一個人能頂十個人,得到路敬堯的允許後,車裏的音樂聲能将車頂掀飛。

楊又打定主意不想交流,只能忍着,最後忍得頭疼才出聲:“能不能關了!”

常風扭頭一笑,“我把聲音關小一點。”

他跟着音樂瞎吼,逼得楊又和大象扒在窗戶上躲避,大象表情痛苦,楊又捂着它耳朵沉默。

路敬堯将車随意停在了一處荒原上。

“歇歇,吃點東西。”他說完就下了車。

楊又在車上坐了幾分鐘才下車,她帶着大象到遠處上廁所。大象身上有很明顯的訓練痕跡,聽得懂很多口令,帶起來不費心。

很久沒走路,腿腳像剛組裝上的,僵硬不利索,楊又帶着大象慢慢散步,沒一會兒就看見兩個男人在後備箱一陣搗鼓。

常風向楊又跑來的時候,楊又扭過身子沒直視他,她覺得丢臉,不想見人也不想說話。

“我們煮泡面,你要吃什麽味兒的?”

常風越是跟以前一樣,楊又就越難堪,埋着頭不做聲,扭捏半天才說:“我都可以。”

“那行。”常風笑了下,又跑了。

中午太陽烈,大象伸出舌頭喘粗氣,楊又也被曬蔫兒了,她剛才下車時從後視鏡裏看到自己鼻梁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兩個小斑點,顏色淡淡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祛除。

楊又牽着大象往他們那邊走,車旁支了三張簡易的小板凳,車身遮了一半太陽,不至于曬到臉,楊又坐在最邊上發呆,大象很乖的蹲在她身邊。

兩個男人湊在一起做飯的畫面格外和諧,楊又耷拉着腦袋,只看到他們的腳步時不時從眼前經過,直到那雙熟悉的靴子停在面前,她将頭埋得更低,盯着自己腳尖發呆。

“餓不餓?”路敬堯蹲下身來,雙眸不停尋她垂下的眼神,“馬上就好了。”

他拉住楊又手腕圈住,一陣摩挲,“對不起,別生氣了,我……我昨晚太氣了。”

楊又依舊不言不語,連動都沒動一下。

路敬堯盯着她,這樣軟軟的抵抗讓他無可奈何,他寧願楊又打罵自己也不願意她這樣悶着不說話。上一次這樣,還是在馬場,最後他用一束花才打破僵局,可這一次哪兒來的花,荒原上除了風就是沙子。

常風在不遠處喊吃飯,路敬堯嘆了口氣放開楊又,說:“先吃飯吧。”

他走過去時,常風已經把泡面撈了起來,路敬堯拿起筷子輕敲,思索一番後問常風,“她剛才有沒有跟你說話?”

“誰呀?”常風吸了一口才“哦哦”兩聲,“說了,不過興致不高,不用管,女人就是這樣。”

“什麽叫女人就是這樣?”路敬堯放下筷子,覺得眼前的小孩兒說話有點意思,但又沒腦子,“你見過幾個女人?”

“我可……”

“等等。”路敬堯打斷他,“我先把面條送過去,不然一會兒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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