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醋壇子
醋壇子
寬大的外套歪七扭八地罩在上半身,那條被扯得零碎的紅裙堆積在下半身,一雙小腿堪堪觸到地板上,腳尖朝下,蕩出好看的線條。
路敬堯視線在那地方停留片刻又移開,他在屋子裏轉了兩圈,開了一瓶紅酒,一邊喝一邊盯着楊又看。
越看越覺得她像一個充電娃娃,沒電只在一瞬間,就比如此刻,他本以為今夜無人入眠,估摸着要鬧到半夜呢,誰曾想這麽快就歇菜了。
路敬堯覺得她可愛得很,特別是這種時候,一心只想着睡覺,哪還想着吵架。
要是每次吵架她都沒電就好了。
楊又也顧不上害羞了,往後一躺,就開始在床上往後蠕動,雙腿一蹬,身體也配合着往後蹭,蹭到一半就好像死機了。
哦,還沒有,又翻了個身蜷在一起。
這就打算睡了?
路敬堯咧嘴笑的一副不值錢的樣兒,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才又爬上了床。
他束起楊又的腳踝,輕輕一轉,把人調轉了一個方向,頭沖着床頭燈的方向。
路敬堯坐在床邊,側身掀起被子一角往她身上搭,将下半身蓋嚴實了才開始仔細觀察身畔的人。
楊又睡着的時候,呼吸輕的讓人害怕,他半夜醒來都要去探探她的鼻息,感到指背上溫溫淺淺的氣流,才放下心來。
怎麽這麽容易沒電,他真想帶她去檢查檢查身體。
他決定等旅行結束了就去。
楊又睡得挺安穩的,但路敬堯不安分,打定主意要讓她醒來,在他三番五次的手欠下,那雙眼睛還是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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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楊又眼睫眨動,眼底的陰影愈發濃重,她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就只是單純地睜開眼而已,沒幾秒又會合上。
路敬堯懷疑她是不是什麽都沒看見,眼睛睜開了,但腦子已經睡着了,這還真是棘手,他還有話要說呢。
這事兒要是不徹底解決,不解釋清楚,等楊又有電了,估計又要鬧起來。路敬堯越想越愁,越想越覺得得把她叫醒。
他也真這麽做了。
楊又坐在床上,一臉倦意,肩膀被路敬堯握着,他一松開,她就垂着頭往下栽。
“再堅持堅持,咱們說清楚就讓你睡。”路敬堯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擡着她下巴,楊又順勢就将腦袋擱在他手心寄存。
這簡直是死皮賴臉的不配合。
路敬堯拇指一曲,撥開她唇瓣,又敲了敲她牙關。
“你幹嘛?”
總算是續上電了。路敬堯趕緊解釋說:“今早我急着到房間找你,那個女人是不請自來的,我可沒邀請她,當時還趕她走呢。”
楊又:“……”
“聽清楚了嗎?”
“……嗯。”她低低應了聲。
“那明天或者以後,可不能用這件事找麻煩,能做到嗎?”
話音剛落,楊又已經閉上了眼,迅速往後一躺,寄存的腦袋又回到了床上。
路敬堯被她的一系列動作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曲起手指在掌心摩挲,啞然失笑。
這件事就這麽含糊着過去了,楊又是不好意思提,倒是路敬堯,有時還會暗示兩句,說什麽窦娥啊,六月飄雪啊,楊又壓根就不敢回嘴。
她裝作聽不見似的,要麽睡覺,要麽玩手機,這次生.理.期的前兩天很不舒服,肚子裏像長了一把手,揪住她的血肉,狠狠往下拉。
路敬堯在她疼的時候,也會放下恩怨,嘴裏不再揶揄,他貼心的替她穿襪子,替她找紅糖水,還抱着她睡覺。
頭三天,楊又三餐都是在房間裏吃的,路敬堯負責給他送餐,但态度可不怎麽好,有時黑着臉問:“做月子呢?”
“我不餓。”楊又往後一躺,被子一拉,整個人就陷入在一片黑暗中,幾秒後,會有一場小小的紛争,經過一番拉扯後,她被提溜起來。
路敬堯說:“不出門會憋出毛病的,至少去院子裏透透氣。”
“明天去。”
第四天,楊又生龍活虎的下去了。
院子裏,常風已經待的有點不耐煩了,問:“咱們什麽時候走?天天待這兒也不出去玩兒,這算是什麽嘛。”
“你可以自己出去呀。”
“我一個人出去多無聊?你們不陪我嗎?”
楊又手裏剝着一個橘子,慢悠悠地說:“等下就出去逛逛吧,等一下路敬堯。”
常風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他心情轉好,也有心思八卦了,俏咪咪地問:“那個……那個什麽來着?”他抓了一把頭發,“姐夫哥喜歡嗎?”
“什麽啊?”楊又捏着一瓣橘子,清理上面發苦的白色筋絡,疑惑地皺了皺眉。
“就是我們那天買的那個啊!”常風加重了“那個”兩個字,盯了楊又一眼又急着撇開目光。
楊又放下橘子,“我扔了,沒你想的那回事兒。”
常風了然地笑開,瞥了楊又好幾眼,“你們倆現在感情特好吧?”
“也沒有啊,跟以前差不多。”
常風嘁了一聲,搶了一半的橘子在手裏,嘀咕着說:“又诓我,這麽多天都不出門,新婚夫妻都沒你們倆膩歪吧?”
這事兒還真不好解釋,楊又臉頰燒起來,塞了一瓣橘子進嘴,含糊着說:“在商量離婚事宜呢。”
“還離?”
常風搖搖頭,拿着橘子進去了。
“不是說好了要出去嗎?”
“我去催催姐夫哥。”
常風進去後,沒見着路敬堯,倒是見到了玲姐,兩人禮節性的相視一笑就要錯開,玲姐突然出聲叫住他,“這幾天怎麽都沒見到楊又?”
“在房間裏窩着呢,今天剛下樓,在院子裏。”常風覺得有點奇怪,兩人什麽時候這麽熟了,他問:“你找她有事兒?”
“沒事,就随便問問。”玲姐湊近,歪在牆壁上盯着常風說:“畢竟你們倆是一起的,這幾天就看見你一個人了,我還以為你們鬧掰了,想叫上你一起出去玩兒呢,有一家牦牛火鍋特別好吃,就在八廓街街尾,又鮮又嫩,你肯定喜歡。”
常風摸摸鼻子,幹笑後開始說場面話,“沒有沒有,改天吧,改天有機會再說吧。”
他往後撤,“走了啊玲姐。”
說實話,要是沒有楊又的話,常風說不定還真會跟着她出去玩兒,單獨一男一女,怎麽都好說,但一男兩女,絕對是地獄。
常風還不想下地獄,他敲響路敬堯的房間,等待的間隙裏,瞥到玲姐下了樓,門開的時候,他眼珠子還沒轉回來。
路敬堯應該是剛洗完澡,只圍了浴巾,背上還有水珠在滑落,他一邊擦頭發一邊問:“看什麽呢?”
“玲姐。”常風視線在路敬堯身上掃描,想找點什麽痕跡來滿足好奇心,畢竟楊又好幾天沒出門呢。
路敬堯一個大直男,當場就想将他踢出去,想到什麽又提醒到:“別把心思放在那個女人身上,你玩兒不過她。”
常風有點失望,移開視線說:“我知道。”
“知道還看?”
“是她主動跟我說話的。”常風伸長脖子反駁,語氣有點沖,像叛逆期的少年,無論家長說的是否對錯,都要去争一争。
他翹起二郎腿說:“我肯定知道她不是什麽好人,畢竟我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路敬堯冷笑,套上一件t恤後進了衛生間。
常風還想要自證清白,抱手靠在門口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香水味太濃了,導致我現在看見玫瑰花兒都要退避三舍,我還是喜歡那……”
門被拉開,猝不及防的一下,他差點摔了個跟頭,找回平衡後打算繼續說,被路敬堯打斷了。
“你剛才說什麽?”
“你沒聽見啊?”常風頓時就不樂意了,“我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什麽玫瑰花兒?”
常風:“……就玲姐啊,她身上的味道你沒聞到?玫瑰花香。”
你喜歡玫瑰嗎?
玫瑰香嗎?
前幾天,關于玫瑰的話題不時就會出現,路敬堯一頭霧水,如今終是柳暗花明了。
果然醋性大,果然死要面子,別扭地鬧了這麽幾天。
他嗤笑起來,原本蹙起的眉頭霎時就舒展開,如初春裏的冰雪消融,和煦不已。常風都看愣了,也跟着傻笑,“咋了姐夫哥?”
“找我有事兒?”
“楊又說今天咱們出去逛逛。”
“行,走吧。”
常風在後面追,“哎?姐夫哥,你還沒告訴我你笑什麽呢?”
“笑醋壇子。”
“……什麽醋壇子啊?”
這事兒還真不賴路敬堯沒反應過來,他對花兒什麽的壓根就不感興趣,在這些細節上可以說是愚笨,男人嘛,心思不在這方面。
至于什麽花兒是什麽味道,他聞過就忘了,味道在他這裏,只有兩類:香的,臭的。至于是什麽香?他不知道。
路敬堯下去的時候,楊又聽到動靜,擡眼就看見一臉笑意的男人,她好像從來沒見他這樣笑過,很明朗。
她一時愣住了,不明所以的也跟着笑,“怎麽了?”
路敬堯不說話,曲起食指刮刮她鼻梁,又刮刮她嫩滑的臉頰,說:“想去哪兒玩兒?”
“你安排呀。”楊又皺了下鼻子,彎腰逗大象,問:“把大象帶着行嗎?”
“都聽你的。”
“會不會不太方便?”
“有常風呢。”
“……你們兩口子倒是不客氣,誰考慮過我的感受了?”常風扯着嗓子嚷,拉開椅子要把氣撒在大象身上,被楊又護着了。
行,他現在誰也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