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牦牛火鍋

牦牛火鍋

晴天沒能再延續下去,毫無預兆的,突然就下起了雨,往日晴空萬裏,此刻卻是灰蒙蒙的一片。

下雨天最适合睡覺,楊又被噩夢攪得越睡越疲憊,起來時路敬堯不在,只有大象在床邊趴着,遠處的桌上放了早餐。

她起身去洗漱,出來時路敬堯已經在房間裏了,他在看一本雜志。

“你去哪兒了?”

“随便逛了逛,外面下雨了。”

“我知道。”楊又走過去看清了那本雜志,嚴謹來說,是一本當地的旅游手冊,封面是一個身穿傳統藏族服飾的女孩兒,她笑靥如花,手裏拿着一條潔白的哈達。

“好看嗎?”楊又剝着雞蛋,用眼神示意他手裏的雜志。

“無聊,随便看看而已。”路敬堯快速翻了幾頁,就遞到楊又面前,“給你看看。”

內頁裏介紹着各種打卡景區,行徑路線,詳細到連需要攜帶哪些東西都一一列了出來,最後幾頁則是介紹了西藏的傳統服飾,攝影寫真。

楊又一邊看一邊吃早餐,拖拖拉拉地吃了半個小時才算結束,她合上雜志還給路敬堯,問他,“我們明天走是嗎?”

路敬堯看了眼窗外,說:“也不一定,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強降雨,如果有的話,我們就再等兩天,這樣要安全一些。”

窗外的雨不大,雨絲細細密密,如煙如霧,一點也不像是高原地區的風格,更像是在江南。

楊又起身走到窗戶邊,一股冰涼的氣體就從縫隙裏鑽了進來,直直撲在臉上,她頓時覺得腦袋清醒不少。那棵石榴樹在氤氲朦胧中變成了墨綠色。

回頭看路敬堯,他已經點上了一支煙。

從出來到現在,馬上也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走走停停,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好像馬上就能到達,又好像怎麽也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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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不就被這雨給困住了嘛,如果這雨一直下,是不是就一直都到不了呢?

“你的工作沒關系吧?”楊又問。

路敬堯輕嗤了一聲,他抖了抖煙灰,拉長了語氣調子說:“沒事兒,不是還有張衛?他幫了你那麽大的忙,也該好好幫幫我。”

楊又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悄悄翻了個白眼。安靜下來後,她忽然有點緊張,緊張以後的路應該要怎麽走。

怕雨停,也怕雨不停。

常風是掐好了時間過來的,他甚至都沒往沙發上坐,直接說:“走啊?”

“去哪兒?”

“牦牛火鍋啊!咱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楊又看看路敬堯,見他都沒怎麽動,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她也猶豫了,“你的傷不疼了嗎?”

“我是屁股疼,關嘴巴什麽事兒?”常風雙手一抱,斜了路敬堯一眼,“你們兩口子沆瀣一氣,說話不算話呢?”

“哪有~”楊又有點心虛,沒再做聲。

路敬堯倒是對他說的“兩口子”,“沆瀣一氣”感到滿意,他提了提氣,說:“外邊兒等着,我們兩口子換了衣服就出來。”

常風笑開,立馬又嚴肅起來,像中學時代嚴厲的宿管阿姨,“快點啊!”

大象其實很乖,下雨天它不能去院子裏玩耍,只能待在房間裏窩着,堅持了這麽久,終于忍不住開始哼唧起來,一副焦躁的模樣。

楊又穿衣服的時候問路敬堯,“我們待會兒走了,它不會拆家吧?”

“打一頓就好了。”

楊又嘟嘴,“能不能以德服狗?”

“不能,我很殘暴的!”路敬堯故意這樣說,一臉的壞笑。

“你剛才是不是不想出去吃啊?”

“是啊。”

“為什麽?”

路敬堯脫掉t恤,換了一件長袖的打底,他默了兩秒才說:“就是不想出門呗,下雨天待家裏多好。”

“那我們吃完就趕快回來,好嗎?”

“都聽你的。”

臨走之前,楊又還是不放心,她擔心大象真會拆家,就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條自己用過的浴巾,蹲在旁邊叮囑到:“大象啊,無聊了,牙癢了就咬這個,除了這個,房間裏的東西都不能咬,知道吧?”

大象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嗚咽了兩聲,就乖順地趴下了。

地點是常風選的,他為這頓吃的做了充足準備,殷勤的坐在副駕駛替路敬堯指路,一路上都在形容牦牛肉是如何的鮮美。

輪胎碾過濕淋淋的地面,水漬聲不斷,天空低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夠到,街上不再熙攘,偶爾可以看見幾個身影閃過,朝拜的人還在冒雨朝拜。

有些東西會變,有些東西永遠都不會變。

楊又是第一次吃牦牛火鍋,她本就不怎麽喜歡吃牛肉,也不知道這牦牛和普通的牛有什麽區別。

就坐後,常風只顧着點肉,素菜全是楊又另外點的,嫩綠的鮮蔬菜上桌後,視線裏的色彩才沒那麽單調,不然的話,盡是鮮紅的,血淋淋的肉片。

路敬堯依舊吃的不多,不慌不忙地吃幾口,又照顧着楊又,中途還點了一根煙,慢慢抽了好久。

湯底清亮,綠葉菜燙在裏面,挂着點亮晶晶的油,不說令人食欲大增,至少在視覺上是很享受的,楊又替路敬堯夾了一筷子,說:“你少抽一點煙。”

路敬堯嗯了一聲,埋頭吃菜。

他突然問常風,“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常風還只顧着吃,等反應過來後,整個人立馬就蔫兒了,他有點無措地問:“我還沒想過呢,咋了?”

路敬堯抿唇,舉起筷子往鍋裏下肉,“馬上就要到墨脫了,這段旅程也快要結束了,到時候我和又又回家,你去哪裏?”

常風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一直在逃避,他有點不願意面對,是啊,他今後該何去何從呢?

嘴裏的肉片瞬間不再滑嫩,嚼不動似的,他牽強地笑,“你們走了,我就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呗,我的摩托車還在石油小鎮呢,到時候去取。”

桌上的氛圍變得憂傷起來,火鍋吃成了散夥飯,楊又忍着難過說:“還早呢,這雨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

“總會停的。”路敬堯補了一句

楊又蠕動着嘴唇,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她想,她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氣氛凝滞時,店員拿來幾張優惠券,說是對面新開的服裝店做活動送的,老板見這桌點了不少肉,就吩咐送幾張過來,又說對面那家服裝店的藏族服飾很好看,一套寫真三百塊錢,包含化妝和八張精修。

楊又完整聽完,感覺什麽都沒聽懂,她接過優惠券,機械性地笑,機械性地道謝,整個過程中,路敬堯沉默着,常風也不說話。

銅鍋裏湯底翻騰,熟透了的肉片翻滾着起起伏伏,還有一顆綠葉菜像一葉扁舟,始終浮在湯面。

楊又悶頭眨眼,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優惠券的一角,直到那堅硬銳利的一角被她揉得軟爛,她才擡頭說:“快吃吧,肉片都燙老了。”

常風這才動起了筷子,他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不管平日裏再怎麽不着調,一旦涉及到有關分別這樣沉重的話題,還是無法避免的會難過。

路敬堯看他一眼,突然就笑了起來,他說:“實在不行,就跟我們回家。”

常風心裏一震,紅着臉問:“這算是什麽?我用什麽身份跟你們走?”

“陪嫁丫鬟。”

常風被氣的“呵”了一聲,筷子放下也不吃了,想了半天才說:“我一個大男人做什麽陪嫁丫鬟,我……我哪裏娘了?”

桌上的氣氛總算是好了點,楊又也有了一點笑意,将手裏的優惠券整整齊齊疊好放在包裏。

“你藏起來幹啥?這優惠券不用嗎?”

楊又擰他一眼,抽出一張遞給他,“真摳,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什麽呀,我就是問問你幹嘛要塞包裏。”常風一邊說一邊将自己的那一張随手插進了褲兜裏,“這種東西就是要用啊,你打算帶回家啊?”

楊又隔着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天空陰沉的像深夜,她說:“我們又不去買衣服,要這東西幹嘛?我是打算帶回民宿裏放在前臺,誰拿到了就送給誰。”

“那不行!”常風重新掏出優惠券看,一字一句地強調:“這一張能抵100塊錢呢,意思是咱們去拍的話一個人就兩百,多便宜啊,還精修呢!”

楊又對拍照不感興趣,噘噘嘴沒搭話,轉而看着路敬堯笑。

“怎麽了?”路敬堯察覺到她的視線後,握住她手指把玩,又牽起來用嘴唇貼了貼。

楊又沒料想到他親昵的動作,瞬間就忘了要說什麽,紅着臉喝水。

常風在這時突然嘴毒,犯賤地問楊又,“還離婚不?”

見楊又不說話,繼續陰陽怪氣地說:“我看你之前離婚的念頭很決絕啊?”

楊又臊得慌,她不敢看路敬堯,只是瞪着常風,詛咒他吃的每一片牦牛肉都老的像牛肉幹兒一樣,不對,是詛咒他從今往後吃的牦牛肉都是假的!

關于是否要離婚這個問題,她還真不知道要怎樣回答,這不是簡單的離或者不離,她心裏仍然會有要離婚的念頭,但這種念頭不是無緣無故冒出來的,而是通過發現一些路敬堯不愛她的熟絲馬跡才會冒出來。

楊又很迷茫,萬一路敬堯很會僞裝呢,她看他一眼,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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