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賣了
賣了
常風反應過來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試衣間跑,看到楊又的那件外套後,他手抖得掏了好幾次才将手機掏出來。
報警後,店裏的供電也恢複了,他舉着手電筒,像舉着一把槍,顫着聲線恐吓老板蹲下,哪兒都不許去。
兩個女人哭哭啼啼地站在收銀臺後,互相不停埋怨,還不忘訴說自己的冤屈。
“我們只是普通做生意的,小本生意,怎麽人丢了也怪我們。”
“說不定是她自己跑了呢,這停電了,烏漆嘛黑的一片,她自己走了也要怪我們嗎?”
“我們只是小本生意啊~”
常風冷靜了許多,垮下肩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警察來,他不是沒有想過楊又是自己跑了,但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她和路敬堯這幾天相處的不錯,兩人的感情也在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怎麽可能突然就離開呢?
外面風雨飄搖,掃掠過街道,就連霓虹也變得虛幻,這冰冷的一天。
常風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可能……真的就找不回來了。
人口販賣看似很遙遠,其實就隐藏在每個人身邊。
常風不敢跟路敬堯打電話,一是怕打擾他,二是因為愧疚,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因為他嚷着要吃火鍋,要不是他貪便宜非要來拍寫真,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跟着去做筆錄,做完後問:“能找到人嗎?”
一個年輕的警員擡頭看着他,很鄭重地說:“我們會盡力的。”
這個世界上每年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這不是一件小案子,常風知道警察肯定會重視,但他很着急,他怕來不及。
印度,尼泊爾,緬甸,到底是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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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警局後,他做了好久的心裏建設才鼓起勇氣給路敬堯打電話。外面雨勢不減,他貼牆站在狹窄的房檐下,雨水落在地上,迸濺成透明的煙花。
等待接通的那幾秒,時間無限延長,常風嘴唇不正常的發抖,結結巴巴地問:“姐夫哥?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往日喀則的方向走。”
常風沒想到路敬堯還會接他的電話,他忍下酸澀,振作起來後向路敬堯詢問:“要不要告訴警察?”
“先不用,已經追不上了,等确定他們要去的地方後,我會聯系當地的警察。”
常風點點頭,說:“姐夫哥,你注意安全,我馬上就來找你。”
路敬堯挂了電話,蹙眉看着手機屏幕,光線幽冷,冷色調的光打在他側臉上,陰冷,蒼白。
那個代表楊又位置的小點,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往日喀則的方向移動,路敬堯大概猜到他們是要去口岸,但又怕中途出現什麽差錯。
這夥人不知是太過于猖狂還是太過于愚蠢,按道理說綁了人以後,第一時間就是扔掉被綁者的手機,絕不給她任何一點機會,但奇怪的是,楊又的手機居然還一直帶在身上。
想到楊又的手機常年處于靜音狀态,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一直是無人接聽,沒有被挂斷也沒有關機,也許他們根本就沒發現楊又身上的手機。
路敬堯冷靜下來後,已經有了不少把握,他沉着眉眼直視前方,越遠離拉薩,雨越小,車速也就越快。
他想起最近這段時間遇見的人和事,排除後就只剩下那個女人,轉念一想,又覺得她沒那麽大的能耐。
真的就只是運氣不好?這麽邪乎的事兒就被楊又碰見了。
夜裏十二點,路敬堯追逐的那輛車穿過了日喀則,他幾乎确定了他們要往口岸去。着急的同時,油量也告急,這一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剛出市區時堵車,現在又加油,流逝掉的每分每秒都尤其珍貴。
縱使路敬堯拼命追趕,兩車之間始終保持着五十多公裏的距離,那夥人他媽的跟瘋了似的,車速就沒降下來過,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淩晨兩點才有轉變。
那輛車突然就慢了下來,又在一個地方停十幾分鐘左右,才調轉方向往附近的一個村子開去。
路面颠簸不已,楊又被綁在後備箱裏,手腕和腳腕上都束着麻繩,她蜷縮着身子,用額頭死死抵住後排座椅,即使這樣也被抛起來狠狠撞了好幾次,額頭、肩膀、手臂到處都是淤青。
試衣間裏,她剛要跟路敬堯打電話,就聽見了門把撬動的聲響,緊接着就是一片黑暗,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将手機塞進了胸衣裏。
楊又醒來時,頭痛欲裂,透過窗外高挂的月亮和隐約露出的連綿峰巒,她猜到自己現在正在荒野上行進。
路敬堯呢,他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有沒有追來,楊又一概不知。
鼻腔裏是一股很難聞的氣味,楊又睜眼就看見兩個後腦勺,一個特別大,一個特別小,人類的差距竟然這麽大。
她閉眼冷靜了好半天才又睜開,加上開車的那個,這車裏最少有三個男人。楊又已經吓得沒聲了,只會麻木的淌眼淚。車裏煙味濃重,不僅聞起來刺鼻,連帶着眼睛也被熏的刺痛。
這幾個人從頭到尾都不說話,不聊天,安靜的詭異,只是煙一直沒停,吸氣,吐氣,反反複複。
後備箱裏又硬又冷,楊又渾身酸痛,只能咬牙堅持,正當她精神快崩潰時,突然有人開了口,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楊又聽懂了一些字眼,“操!”“尿!”
接着又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也是一通咒罵,然後車就停了下來,幾人紛紛下車,車門摔得連帶着車身也抖了抖。
趁着他們下車撒尿,楊又想将手機掏出來,這手機頂在她胸口處,不僅是痛的問題,更是壓得她呼吸困難,一百多克的手機像吸了水的棉花,死沉死沉的。
幸運的是這夥人将她的手綁在前方,從手腕到大半個手掌,全是纏繞的麻繩,綁的密不透風又有點缺乏專業性。
十八流綁匪。
楊又艱難地動着手指頭,她已經被凍僵了,嘗試了好幾分鐘才有了一點知覺,隔着一層衣服,她食指摳進內衣的邊緣往外扯,想要把手機漏出來。
外面幾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麽事吵了起來,越來越大聲,車身抖了幾下,又是打鬥聲。
楊又急出一身汗,她胸口朝下,在後備箱裏蹭,像一條蠕動的蟲。人影閃過時,她停止了動作。
後備箱打開,手機還沒掉下來,卡在鋼圈邊緣處,她大氣不敢出,閉着眼裝死。
“還沒醒?不會死了吧?”
“死了就扔了,正好不用帶出去了。”
口音很重的兩個男聲,一個聲音尖細,一個要粗粝一些。楊又能感覺到男人靠近她的氣息,又酸又臭,一根手指貼在她鼻子下方一瞬又移開。
“沒死。”
“真她媽麻煩!”
楊又後背上全是冷汗,胸口的手機又重了一點,她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被掰着肩膀轉了個方向,臉朝着幾個男人的方向完全被展露出來。
她清楚感覺到自己嘴角神經性的抽搐了一下,眼皮甚至能感覺到月亮清冷的光輝。
“真他媽嫩!”話音剛落,楊又臉上就多出了一只手掌,濕膩不堪又粗糙,她想忽略這種感受,可越想越覺得惡心,最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在她沒叫出聲,也控制了身體的顫抖,不然就麻煩了,要知道鮮活的獵物更能引起人們的征服。
“別他媽動!”又是另外一個聲音響起,“說吧,現在怎麽辦?”
“我不幹了,家裏一百多頭羊等着放,我掙這錢幹嘛?”這是一個很冷靜的聲音。
至此,楊又算是知道了,一共四個男人。
“你倒是有羊,我呢?我什麽都沒有,背後欠了一鈎子債,我是一定要幹的。”
“又不是我欠債。”腳步聲響起,有人坐進了駕駛室裏。
風聲呼呼吹進來,卷起一些風沙直直往身上撲,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楊又眯開一個縫,看見身前還站着三個男人,均是雙手插兜,至于神情,她看不見,也不敢看。
“得了,咱們解散吧,大成現在不想幹了,想回去放羊,他可是有家底的人,跟咱們不一樣。”
“說不幹就不幹?開了這麽久的車,油錢呢?煙錢呢?現在散夥不白幹了嗎?我不同意,他要走就走,咱們三個男人還治不了一個女人嗎?”
“不是治不治的問題。”
楊又看見其中一個人影蹲了下去,抓着頭發說:“誰他媽吹的牛?誰他媽吹牛說能找到出去的路,那原始森林,懸崖峭壁就那麽好過?再說了,當警察吃幹飯的?”
沉默像黑夜一樣漫長,不知過了多久,風中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聲音尖細的那個人說:“你們咋這麽老實?按我說啊,別冒那個風險,賣給當地的老光棍兒,生個孩子就老實了。”
楊又越聽心越涼,忍着眼淚不敢流,駕駛室裏的那個人在前面吼:“上車,去村子裏歇一晚再說。”
後備箱再次被關上,楊又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她想起前段時間路敬堯所說的生孩子,她現在願意了,可路敬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