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醫院
醫院
楊又是在醫院裏醒來的,她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後沒覺得舒服,身體的酸痛反而更甚,感覺哪兒都疼,哪兒都不舒服。
低低哼了一聲後,驚醒了一旁在沙發上熟睡的常風,他身體顫了一下,急忙打開燈,湊到床邊問:“你醒了?”
楊又皺着臉問:“幾點了?”
常風掏出手機看了看,說:“九點多。”
“我想起來一點,背太疼了。”
常風走到床尾,把床頭升起來,一邊搖扶手,一邊問夠不夠高,直到楊又吱聲了才停下。
他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要幹嘛,一溜煙兒的跑去叫值班醫生。楊又側身半躺着,用手輕輕捶着僵硬的後背,舒服一點後才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
她望着半掩的門,等常風回來,結果等來的是醫生,醫生照例詢問楊又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楊又說渾身都疼,醫生說正常,都是淤青,過兩天就好了。
“那我是不是不用住院啊?”
“得觀察兩天,你腦袋不是被硬物給打了嗎,怕腦震蕩。”
楊又讷讷的點頭,醫生都走到門口了才說:“謝謝醫生。”
病房裏只剩下她一人,她環視一周,摸着手腕發呆。淺黃色沙發上放着常風的那件駝色風衣,背後的窗戶開了一個小縫,純白色的窗簾吹起柔美的弧度,房間安靜,但總少點什麽。
常風進來的時候提着一個外賣盒,他身上有陣陣冷氣,手指也被凍的有點烏青,楊又問:“路敬堯呢,我沒看見他。”
“忘跟你說了,他去警察局做筆錄了,都去兩個多小時了,應該快回來了。”常風打開包裝盒,是一份清淡的白粥,他說:“醫生說吃點清淡的好,外面也沒啥賣的,你将就一下。”
“你去把衣服穿上。”楊又接過勺子後沒有動作,而是看着他,直到他穿上了外套,才舀起一勺子慢慢吹。
Advertisement
她确實沒啥胃口,白粥最好,吃了兩口後,又問:“大象呢?”
“在酒店。”常風端坐在沙發上,一板一眼地說:“對了,咱們換了一個酒店,東西已經搬過去了。”
“怎麽……突然想着換酒店?”
“姐夫哥說那地兒風水不好。”
楊又覺得有點好笑,淺淺勾起一點嘴角,她這才發現常風臉頰上布了好多紅紅的血絲,像小孩兒皴皴的臉,幹裂,缺水,紅腫。
“你臉怎麽了?”楊又放下勺子,向他招手,“你過來我看看呢?”
“沒事兒啊。”常風正覺得尴尬,恰好聽見腳步聲,他”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姐夫哥回來了,你們聊,我先走了。”
路敬堯進來的時候,手裏也提了一個袋子,他掃常風一眼,說:“回酒店去睡。”
“好奧。”
看見路敬堯的那一刻,楊又的整顆心啊,才算安定下來,随即而來的又是緊張,特別是和他對視時,那種悸動,讓人生理性的想流眼淚。
她視線望着他,跟随着他,見他坐了下來,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笑,傻笑。
路敬堯刮刮她鼻梁,“開心?”
楊又點點頭,想抱他,想牽他的手,想問的太多,無措的就那麽呆坐着。
路敬堯将手裏的袋子放在楊又盤起的腿上,“猜猜是什麽?”
楊又雙手捧住,捏了捏,軟軟的,熱熱的,她眼裏的驚喜擴散開來,“烤紅薯?”
“對,但是要少吃一點,太晚了,怕不消化。”
楊又拉住他手指圈住,她想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最後問:“你吃飯了嗎?”
“吃了。”
“你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我很好。”
“那警察那邊還順利嗎?”
還是繞到了這個令人沉重的話題上,路敬堯反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抓的都是一些小喽啰,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不過沒關系,應該很快就有進展了,你不用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呢,楊又說:“既然我們倆都沒什麽事,明天就離開吧,我們回家。”
路敬堯徹底笑開,他還從來沒見過楊又這麽積極的要回家呢,情不自禁地就捧住她腦袋,嘴唇印在她額頭上,又将人抱在懷裏一陣愛撫,“不着急,你還得觀察兩天,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會有結果的。”
“真的嗎?”楊又趴在他肩膀上呢喃,“我很後悔。”
“後悔什麽?”
“後悔出來啊,就應該好好待在家裏的。”
路敬堯拍拍她背,問道:“這一路上,你是開心多一點,還是悲傷多一點呢?”
“……開心吧。”
“那不就行了,很多事不要想的太悲觀,我們很幸運了,我找到了你,你也等到了我,不是嗎?”
“你說的很對。”楊又心情總算明朗了,退開一點,對着路敬堯笑,她又看見了他略微幹裂的嘴唇,不自禁地蹙起一點眉頭詢問:“怎麽這麽幹呀?”
說着就用手沿着路敬堯的唇形描摹一番,有點粗糙,有點蒼白,跟他黑亮的眼睛完全不同。一張臉上同時表達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種充滿了生命力,一種則是脆弱。
男人身上的脆弱,像路敬堯這樣的男人身上的脆弱。
深深,深深地吸引着楊又,她好想給他所有的愛,給他所有的依戀,所有的愛撫。
楊又也确實這樣做了,她捧着他的臉,虔誠地親吻,吻他充滿生命力的眼睛,吻他脆弱幹涸的嘴唇,她好想好想化身為一條河流,浸潤他,流淌過他,生生世世的只為他一個人流淌。
路敬堯眼裏的玩味愈發明顯,楊又卻突然停了下來,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唇,還是不高興地問:“怎麽停了?”
“現在不幹了啊。”楊又沖他笑,“我要吃烤紅薯了,讓我嘗嘗甜不甜。”
路敬堯抿唇,有點無奈,但也沒說什麽,端起水杯喝水,視線在楊又唇上停留一瞬又離開,他站起身,握拳将手揣進了褲兜裏,踱步到窗臺往下看。
窗戶被他開的更大一些,房間裏的香甜氣息很快就被吹散了。楊又剝好後,看着他的背影說:“你也吃一點吧,我一個人吃不完,沒什麽胃口。”
路敬堯扭過頭,“不愛吃甜的,吃不完就算了,別硬塞。”他從褲兜裏掏出煙,咬了一根在嘴角。
“病房裏不能抽煙。”楊又瞪他一眼,像只松鼠似的,抱着紅薯小口小口的啃。
“你不說誰知道?”路敬堯盯着她,“要出賣你老公呀?”
“那你抽吧,一會兒被護士發現了,肯定要挨罵,我可不幫你說話。”
“行”路敬堯嗤笑一聲,把煙又塞回了煙盒裏,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太過于明顯,楊又也望着他走神,以至于護士進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發現。
“說你呢!”
楊又思緒回籠,循聲看着護士,發現她是在對着路敬堯說話,才又重新将視線放在他身上。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愛惜身體,回來了也不說一聲,這等着給你輸液呢,那麽長一條口子,不止疼啊?不消炎啊?”
楊又怔愣過後,立馬就意識到不對勁,她看向路敬堯的同時,路敬堯也同樣看過來,“沒事兒,小姑娘說的吓人而已。”
那護士紅了臉,“誰是小姑娘啊,姐姐我是護士長!趕快回自己病房,我液體都準備好了。”說完就走了
楊又呆坐在床上,淚花在光下閃爍不停,沒兩秒就傾倒出來,從下巴上滴滴答答地掉落下來,消失在藍白相間的被子上。
她鼻腔發酸,模糊的視線在路敬堯身上巡視,想要找到護士說的那條口子,可看了半天,什麽也沒看見,只看見他還在笑。
“是不是手臂?”楊又将被子一掀,下地後直接就去撩路敬堯的袖子,嘴裏還念叨着:“你騙我,我就說我好像看見了你手上有血,你還不承認。”
路敬堯擡起右手制止,“沒事兒,就一條口子而已,都沒流多少血。”
“你病房在哪兒,先去打點滴。”楊又推測他是傷了左手,也不敢貿然去碰,穿上鞋和外套,率先往外走。
路敬堯一臉笑意的跟在她身後,将人拐進了隔壁的一間病房,護士長早就在裏面等着了,楊又擦掉眼淚,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
等病房只有兩人時,她才又紅着眼質問:“你為什麽騙我?”
“确實有那人的血。”
楊又盯他幾秒,又氣又心疼,“給我看看傷口。”
路敬堯知道再不給看,眼前的人估計要發脾氣了,他單手脫衣服,楊又見狀連忙去搭了把手,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
其實傷口都被紗布給纏住了,至于有多長有多深,只有在換藥的時候才能看見。看着纏滿整個小臂的紗布,楊又幾乎能想象到那是多長的一條口子。
她實在是想跑出去大聲哭,又怕路敬堯會追出來,只能捂着臉,咬着牙抽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路敬堯拉她手,想将她的臉剝出來看看,看看這愛哭鬼哭成什麽樣了,他一開始還笑,後來也笑不出來了,沉着臉自嘲,“哎,我這大花臂多漂亮,現在多了一條口子,常風估計更害怕我了。”
“明天再去吓吓他。”
楊又聽他這麽一說,頓時就又哭又笑,再聯想到常風的樣子,更加笑的停不下來。
“你呢?你害怕嗎?”
楊又止了笑,擦幹眼淚不說話,神情也平靜了許多。路敬堯看在眼裏,正覺得有點委屈,就見面前的女孩兒彎下腰,毫不猶豫地用柔軟的唇貼在他手腕上,一觸即分。
她試探着問:“害怕的時候……就親親它,它應該就沒脾氣了吧?”
路敬堯抿嘴笑,而後點點頭,好半晌才說:“你一個親親就可以馴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