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天裏

春天裏

楊又的腦袋沒什麽問題,只是頭上的鼓包還在,身上的淤青一時半會兒也消散不了,至于路敬堯的傷口,随便找個小診所都可以換藥。

兩人一商量,在第三天一早就出院了。楊又很不喜歡醫院,出院後心情好了不少,胃口大增,她嘴裏咬着一塊兒軟爛的羊排,問路敬堯,“我們什麽時候離開呢?”

“過兩天吧,我還想去一趟警察局。”

一聽到這幾個字眼,楊又就開始緊張起來,“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有點信息忘記跟警察說了,我再去補充補充,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楊又沉默下來沒再說話,過了好半天才讷讷地說:“那你小心點。”

路敬堯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一閃而過。關于這個信息,他并不是不願意透露,而是沒什麽确切的證據,這只是一個猜測,警察或許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自己去查一查,看能不能獲得一點更能令人信服的蛛絲馬跡。

自從發生這件事後,常風安靜了很多,他這麽開朗的人,稍微有點郁郁寡歡就很明顯,飯桌上,楊又看了他好幾次,他都是埋着頭,吃東西也沒以前香了。

她大概猜到是什麽原因,準備晚上找他聊聊。

三人吃完飯後往新的酒店走去,這也是一家民宿,不過面積小了許多,兩層小洋樓,只有四五個房間在出售,沒有酒館,也沒有餐廳,以後吃飯都得去外面了。

值得歡喜的是,這裏也有一個小花園,五顏六色的各色花團簇擁在一起,淩亂又滿滿當當,坐在其中被包圍着,像油畫裏的世界一樣。

這裏很清淨,讓人很有安全感,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能帶着寵物入住,所以大象被送去寵物店暫時寄養了,好在距離不是很遠,走十幾分鐘就到了。

楊又心裏着急,怕大象以為他們不要它了,堅持要先看它再回酒店。

大象見到幾人果然很激動,像個黏膩的小孩兒,湊到大人跟前不住地撒嬌,楊又連忙跟它解釋,甚至做出了約定,“最多一個星期,最多一個星期媽媽就接你回家好嗎?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的,你要好好吃飯,要聽哥哥姐姐的話好嗎?”

也不知道大象聽懂了沒有,反正三人走的時候,它沒有叫,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們。

Advertisement

楊又沒有回頭再多看一眼,只是加快了腳步。趕在太陽最熱烈之前,三人回到了民宿。

剛歇下沒多久,常風就要往外走,楊又叫住他,“你要去哪兒?”

“逛逛。”常風笑了笑,朝楊又揮了下手,說:“晚飯前回來。”

“那你小心點。”楊又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路敬堯和常風誰單獨出去她都會覺得有點不安心,只能惴惴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愣神。

路敬堯看見她眼下淡青色的痕跡,詢問道:“要不要睡一會兒?”

楊又點點頭,嘴唇翕張一瞬,到底沒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可憐的神情,但又帶了點勾人的意味。

路敬堯明白她的意思,按着她親了好半天才說:“我陪你一起睡,你放心,我哪兒都不去。”

楊又得到了他的承諾,這才放下心來,也不計較他剛才咬疼了自己,拉着他的手往床邊走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路敬堯調侃她,“希望你以後都能這麽主動的拉着我上.床。”

楊又回頭淺笑,并不回應這句話,她脫了外衣,爬上床後,拍了拍身側的空位,也不等路敬堯,自己就先躺了下去,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窗簾的顏色是淺黃色,很溫馨的暖色調,在金色陽光的加持下,變得昏黃濃郁,像記憶裏夏天的那種色調。

楊又也确實做了一個關于夏天的夢,她本以為自己會陷在恐怖的追逃夢境裏,卻不曾想掉進了那年夏天。

那是路敬堯消失長達三年後,又再次出現,作為保镖的身份再次出現。楊又記得那是一個午後,她坐在客廳裏拼拼圖,那副拼圖名為“春天裏”,枝葉繁茂,花朵斑斓,每一個小塊兒都是大差不差的顏色,她花了兩個小時,才将那些深深淺淺的綠色準确無誤的拼湊在一起。

一擡頭,路敬堯就站在遠處。

他穿着白襯衣,黑西褲,皮鞋,身形挺拔俊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陽光在他身上籠了一層結界似的光暈。

楊又差點以為是假的,她垂頭再次看看了拼圖,心中生出一種泥濘模糊的感受。

但那時的她還不明确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受。

這個夢太過于清晰和真實,楊又帶着同樣的感受醒來,路敬堯不再旁邊,客廳裏傳來一點細微的電視機的聲音。

路敬堯睡不着,在看一部名為《面紗》的電影,聽見腳步聲後,他回頭朝楊又一笑,伸出手說:“過來。”

楊又加快步子,遠遠就先擡起了手,直到搭在他手心才踏實了不少,她目光放在路敬堯臉上,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也好奇地看了過去,印象裏,他很少看電影的。

更何況是這樣的愛情電影。

楊又不關心電影講的是什麽,她關心他為什麽會看電影,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問了,“怎麽會突然看電影?”

“無聊,就随便看看。”路敬堯将她肩膀摟得更緊,嘴唇在她額頭、發頂親密的蹭,反反複複,樂此不疲,但眼睛始終盯着屏幕。

兩人依偎在一起看完了後半段電影,路敬堯沒什麽表情,也不發表觀後感,這倒引起了楊又的好奇,這電影是他要看的,看完後怎麽跟沒看似的,她問:“好看嗎?”

路敬堯已經在摸煙了,他擡眉,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風景不錯,湖上泛舟,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話以後帶你去。”

楊又推了他胸膛一把,細擰起眉毛說:“你認真點,誰要聽風景了。”

路敬堯偏過頭點煙,嘴角的笑意遮不住,“等我想想啊。”他吸煙的時候,神情悠遠,是認真思考的模樣。

一支煙抽了一半後,楊又奪過煙頭熄滅,問:“想好了嗎?”

路敬堯極淡地笑了一下,說:“只是電影而已。”

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一點敷衍,找補着說:“不要拿自己跟任何電影類比,沒有可比性,也沒有必要,裏面的故事可能是真的,但不是我們的故事,既然不是我們的故事,那就沒必要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幻想着如果自己是主人公會如何做,這沒有意義。”

路敬堯看着楊又說:“心思要花在當下,比如好好吃一頓飯,好好睡一覺,過好每一天,當然了,電影多少也有點啓示作用,比如這一部……”

氣氛靜止了好一會兒,楊又覺得路敬堯有點可怕,他怎麽知道她喜歡帶入主角的視角想着要怎麽做,甚至帶入了懊悔和傷心。

“這一部啓示什麽了?”

路敬堯不說話,思考良久,直接說:“沒什麽啓示的,你以為這個男人做選擇的時候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麽貨色嗎?但他依然要娶她,這就是命運。”

“如果所有的事都可汲取教訓的話,人是不是就可以永遠不犯錯?永遠正确?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有一些人即使知道那是錯的,也還是會堅定的做選擇。”

“人,是不可能汲取教訓的,包括你我。”

“可是他付出了生命。”楊又替他可惜。

“不是主要原因,他本意是報複,同時,他也有他的征程,他樂于奉獻,善良,有追求。”路敬堯點了點楊又的鼻尖,好整以暇地說:“別為他可惜,他也沒你想的那麽愛那個女人。”

“為什麽這麽說?”

路敬堯笑笑,不打算再解釋了,只說:“前半段你沒看,所以不知道,不過沒關系,這不重要。”

電視屏幕還停留在字幕處,路敬堯拿來鞋襪替楊又套好,然後擁着她出門,“找常風吃飯去。”

楊又仰頭看着他的側臉,突然不講道理地說:“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那個男人沒那麽愛那個女人?”

“因為我想讓你分辨什麽是真正的愛。”路敬堯不打算解釋的話,還是解釋了出來,“如果真的愛,怎麽會帶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去霍亂流行的地方,又怎麽會故意讓她受苦呢?他自己做了明知是錯誤的選擇,後又将不快施加在女人身上,買定離手願賭服輸,他無法面對輸的局面。”

“這算哪門子的愛?可能有,但一定不純粹。”

一旦說起愛的話題,女人總是會忍不住問出那個矯情的問題,“那你是純粹的愛我嗎?”

楊又知道他會怎樣回答,但難免還是緊張,她直視着前方,不敢再看男人的神色,直到聽見“是”那個字眼,才将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真的嗎?”

“當然。”路敬堯想逗逗她,一本正經地說:“你看看,你有時候有點作吧?又愛哭吧?”

楊又不受控制地嘟起嘴,細眉微擰,又氣又羞。

“你以為我選擇你的時候不知道嗎?我當然知道,所以在你作的時候,我永遠不會責怪你作,我只會責怪自己做的不夠好;在你哭的時候,我也不會覺得煩,我只會覺得自己不夠強大,所以才會讓你無助的只能哭。”

街道上人流如織,嘈雜不堪,但楊又聽的一清二楚,她抿住唇角,壓下笑意,眼裏的嬌嗔卻一波一波地湧出來,看着路敬堯問:“真的嗎?”

“當然了。”路敬堯将人摟的緊緊的,在大街上無比生猛的往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而後又貼着她耳廓說:“除了在床上,在床上最喜歡你哭了。”

楊又平靜的面容再也維持不住了,捏着拳頭推他,“臭流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