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公主府書房內,充斥着肅穆、清靜,一改當初的書房裝扮風格。
林守坐在木椅上,掂量起秦破道給的木盒。
木盒很輕,也很重。
一晃,還能聽到晃檔響。
林守思索再三,還是打開了木盒。
“咔嚓。”
木盒裏面盛放着三封信,分別寫着寧氏,寧平守過往,與妻書的信封。而信的底下,擺放了一串十八顆的小葉紫檀,珠子大小不一,一些邊角處也沒有磨光滑。除了珠串,還有去往林朝各個邊境的通關文書、一本記錄着林朝官員把柄的書、一枚無字的玄青令牌、一對合乎尺寸的戒指,以及...丹..
【丹書鐵券】
只要捧着這個木盒走,林朝上下誰也威脅不了她的命。
自由,似乎觸手可及。
寧氏,寧平守過往這兩封信,林守從頭到尾閱讀完不過用了一刻鐘。
因為裏面記載的內容,林守在小時候就猜測出來了。所以,她早早地利用補償來的財産組建起專屬她的商行,一步一步壯大至如今規模,現在的寧族商行反而依附着她,也算是實現了娘親一部分遺願。
而且,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地愛,不過是姥爺将對她娘親的愧疚轉為對她錢財補償,讓心中的不安放一個歸處。
讓娘親在冷宮中逝世,除了皇權的壓迫,也離不開忠君的姥爺默認。
皇帝就是天,金口一開有什麽不能奉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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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娘親再有經商才華也比不上一母同胞的大哥。反正家族傳承後繼有人,娘親才會被父皇看到,如果娘親得到父皇恩寵往好的方向發展,寧府也能跟着上一個臺階。
何樂而不為。
娘親為了擰巴的恨賠上她一生,過得遺憾又不甘,與其說恨,不如是渴望他們真正公平的愛,或者聽上一句悔過的肺腑之言。
可惜,娘親到死了也沒等來一聲道歉。
最初,她也恨。
恨娘親對自己憤怒排斥,恨抛棄她們的父皇,恨寧府所有束手旁觀的人,可恨解決不了事情。
活着,好好活着,才能替自己謀劃一切。
即便希望再渺茫,前路再黑暗...
雖然,一入宮門終生不得脫離,好像怎麽走也是一條不歸路。
她還記得那晚,大雨滂沱,夾雜着雷母的咆哮,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老嬷嬷過來擡着娘親的遺體離去,在這深宮裏,最不缺看權勢地位辦事的宮女和太監,狹小的寝室就剩她一個人,無人在意她是否活着。
密集的雨水通過沒關緊的門窗滲透進來,她只能躲進被窩,無意中摸索到被窩裏面藏着一張紙條,竟是娘親留下的遺言。
【往事如煙,好好活着,替娘好好看看大好山河】
娘親自盡前給她留下幾個字,年幼的她只看懂娘親終于承認她是自己的娘,她再也不是別人口中的小野種,雀躍着,卻忘記娘親真的離開了,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她不用面臨被打被罵,可也沒了教她商賈之道的溫柔,沒了晚上的哄睡,什麽都沒了....
從此,世間再無娘親,剩她孤身一人游蕩在深宮。
但幸好,娘親臨走前放下執着,終歸是一件好事。
寧姥爺他們那邊,她會保其性命無憂,不讓娘親在九泉之下再因此苦惱,可以無拘無束地喝了孟婆湯,入了那輪回。她由衷地希望娘親下輩子可以過得舒心,不再受世俗困擾。
林守從痛苦的回憶中脫離,摸了摸身旁那疊冊子。
那疊冊子裏面記錄了一批由層層考核選拔出來的優秀女子名單,林守根據實際的興致與能力把她們安放在不同地方,希望那些地方能讓她們展現才華,實現女子也能成為民間半邊天的宏願。
讓娘親的痛苦,不再重蹈覆轍。
早年,林守建立了許多培養女子的學堂,教習內容從四書五經,到經商工術,無不涉及。學堂給了她們培養才華的場所,盡管學堂數量有限,但假以時日,她會讓學堂越來越多,直至惠及全天下女子。
不管是富家小姐,抑或是貧苦女子。
唯願天下女子,都能發揮畢生所學,實現其抱負,而不僅僅局限于閨房內學些讨好男子的本事,埋沒才華。
盡管實現理想的路途很遙遠,也沒關系。
民智越開,醒悟的人越多,就會有千千萬萬個她為此奮鬥,功成不必在她。
所有東西,林守都仔仔細細翻看了一遍,唯獨那封與妻書,林守不敢觸碰,她怕看了之後心沒法再硬下去。
林守抱着大氅,胡思亂想:你雖然習慣了被人欺騙、背叛,可也是你最不喜的不是嗎?明明...知道我利用了你真心...為何還對我多般照拂,我不值得...
如今,她用在秦破道身上的手段,跟寧姥爺對娘親的手段有何區別...果然,流淌着同一血脈,做出來的決定也是極為相似,都是一樣的人啊。
林守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便将大氅打濕,寝室裏發出一陣陣哀傷壓抑的嗚咽聲。
從深夜到清晨,寝室內無一人敢進去打擾林守的獨處。
公主府外。
齊承恩抓揉自己頭發,糾結:“将軍,大清早擾守兒寝睡,她能把我的皮扒了。”
一身襲紅的墨深,笑笑,絲毫不将齊承恩的話放在心上。
“麻煩各位向三公主通傳一聲,墨深求見。”
侍衛不動,反而架起槍。
“秦大人有令,面生之人一律不許進府。”
墨深不在意:“無礙,我在這裏等着,等三公主同意了才進去,而且我來這裏是有事要與三公主商量,耽誤不得。”
侍衛長從府裏走出來,盯着他們兩個人好一會,緊皺眉頭:“等着。”
齊承恩忍不住吐槽:“他居然敢把公主府圍起來,是把公主府當成他的私有物嗎?”手指指向看守的侍衛,然而侍衛完全當齊承恩不存在。
墨深按下躁動的齊承恩,對他的反常了然于心:“三公主已有驸馬,這是既定事實,你又何必心存不甘?”
“可他對守兒多番折辱,更是不顧守兒意願自顧自地安排事情!”
“與你無關。”
秦破道蹲坐在屋檐上面,眼神輕佻地回應了齊承恩的憤怒。
顯然,她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齊承恩拔劍指着秦破道:“守兒不是你這種人的玩物,她好不容易熬過那種苦日子,要不能給她一個平穩的日子就別他馬招惹她!”整張臉都黑了,他真的非常生氣。
秦破道壓低眉眼,手指一彈,“呲!”,就算齊承恩躲避及時也被劃破脖子,血瞬間流了出來,幸好傷口很淺,處理起來也不麻煩,就是有點屈辱。
示威不成,反倒被傷了。
“看在你對公主關心的情念下,我不追究你對我出言不遜。”
“你!”
墨深收起笑容:“秦監部貿然對我下屬出手,示規矩與無物?!”
“規矩?”
“我就是規矩。”
不等秦破道繼續叫嚣,侍衛推開了公主府的門,谷雨從門裏面走出來。
“公主請墨将軍、齊将軍進去一談。”
齊承恩得意笑起來,也不和秦破道計較傷口一事,興奮地收起劍跟着谷雨走。
秦破道很是不爽,怎麽公主真讓他們進來……明明才剛醒來不久,也不讓他們等一等……一點都不怠慢……
一進去膳廳,齊承恩就熱烈地與林守打招呼。
“守兒,早安~”
還叫!
秦破道額頭猛地崩起一條青筋,握緊拳頭,只見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把那股氣血壓了回去。
齊承恩不知自己躲過一場滅口危難,還在高興地想與林守搭話。
“守兒,這是特意給我備的早食嗎?”
“嗯。”
齊承恩笑呵呵地吃着粥,似乎把秦破道與墨深忘在了腦後,甚至越說越靠近林守。站在遠處的秦破道萌生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可那種脫缰的不安令她極其亢奮,理智正飛速地下降。
本是府上的主人之一,卻站在外面看着三人在桌子其樂融融地吃早食,秦破道垂下眼眸。
她決定!!
蹲下來背對着他們,眼不見心不煩。
林守越過齊承恩的身影,看向秦破道,面對她的妥協感到了一絲溫暖。
“墨将軍,一早尋我,可是有急事?”
墨深喝完一碗瑤柱粥:“沒有急事,我就是想要親自過來替邊境将士感謝公主的捐贈,順便帶這小子給公主道歉,他總是說些胡話。”
秦破道失去耐心,插一嘴:“趕緊滾,別出現就是最好的道歉。”
林守笑笑,不否認這個建議,也算是給秦破道撐腰了。
齊承恩幽怨地吃了一大碗粥,墨深捅了齊承恩手臂一下,齊承恩不得不擡頭給林守做保證。
“守兒,若你想與我說說話,記得來後宮或者墨府找我!”
秦破道陰沉地說:“再喚公主昵稱,我保你屍首不全。”抽出佩劍,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但凡齊承恩說一句不,她就可以翻臉不認人。
齊承恩咬緊牙關,張開,閉上,張開,最終還是閉上了,他感受到秦破道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意,要真跟他對上,怕是性命不保。
墨深站起來,擋在齊承恩面前:“當我欠你一次人情,別與他計較。”
“安晏,放下。”
秦破道:“.....”放下就放下,用得着這樣眼神看她嗎……她才不是因為那個昵稱放下的,不過是看在墨深給人情的份上罷了。
墨深拱手行禮:“三公主,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相談,告辭。”
“好。”
谷雨提前走出去,替林守送客:“墨将軍。”
秦破道在齊承恩走過她身旁時,壓低聲線,用着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敢對公主有一絲不軌,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齊承恩不甘:“你死了,林守就是我的。”
秦破道輕蔑,指指自己脖子:“看在墨深份上,饒你一命,你沒第二條命了,貪婪的蠢貨。”
齊承恩不服,卻迫于實力不敵秦破道,不得不夾起尾巴跟着墨深離開。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