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等紀梧聲能下床的時候,方魄出了一趟門。

這還是他這幾天第一次走出別墅的大門。紀梧聲從醫院裏回來後情況一直都不太好,頭幾天一直在發燒,額頭上的退燒貼就沒揭下來過。他身體軟得像被抽了骨頭,連吃飯都沒辦法坐起來,成天渾渾噩噩躺在床上,即便睜着眼睛也很難意識清晰地說點什麽。

很難得的是方魄竟然能一直留在別墅裏,甚至好脾氣地喂過紀梧聲幾次水。

平時過來這邊,大多數只是為了做那檔子事。夜裏來,早晨就離開。就算遇上假期多呆兩天,也絕對不是為了“照顧”和“遷就”留下。

紀梧聲身體這樣,不管出于哪個角度考慮,都不可能發生床上的事。方魄呆得無聊,初見成效的戒煙計劃又被打破。

好幾次紀梧聲醒來,都能看到方魄站在房間外的露臺上抽煙。

紀梧聲的撒嬌有點“烈”,方魄耽誤了太多太多事情。香港大姐那邊催了好幾遍,他都找理由搪塞了過去,直到母親都親自打電話過來他才不得已點頭答應。

出門前,紀梧聲被看護推着一直跟着方魄到門口。大病初愈,紀梧聲仍舊沒什麽精氣神,歪靠在輪椅上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半垂着,卻一直沒從方魄身上挪開。

不知道今天下午究竟要出席什麽活動,方魄的打扮明顯正式許多,西裝領帶上還煞有其事地裝飾了個紅寶石領帶扣,看起來優雅又迷人。

優雅修長的脖頸轉過來,方魄自上而下地朝紀梧聲看過去。他背對着光,冰藍色的眼睛暗下去一點,在深邃的眼窩裏像一汪寂靜的海洋。

“先……先生……”剛好一點,紀梧聲說話還不算太利索,磕磕絆絆的,竟然還令方魄生出來一點心軟。

他擡手用關節指背掠了下紀梧聲的臉,輕描淡寫道:“上樓去吧,多休息。”

他的指尖掠過紀梧聲的耳垂,白皙的耳垂驀地染了粉色。紀梧聲點點頭,纖長的眼睫擡了起來,亮晶晶地問方魄:“晚飯……要給先生留嚒?”

方魄搖搖頭,正洽司機已經到門口,來不及多解釋,他只淡聲叮囑:“放心,今晚肯定會回來。”

坐進車裏,方魄調整姿勢時餘光瞥見還停留在原地的紀梧聲,他身上蓋着一床淡色毯子。隔着一個不小的院子,消瘦的紀梧聲變成了一個點,一個蒼白的點。

Advertisement

有一瞬間的愣神,直到司機轉過身來詢問是否可以出發方魄屏住的呼吸才緩過來,他收回視線,刻意地将車窗升起來,然後對司機說:“走吧。”

事實證明方魄今天的打扮是對的,點睛之筆的領帶扣讓珠寶設計師出身的唐小姐眼前一亮,捎帶着對他的态度也比第一次見面時要親近很多。

唐漪的工作能力很出色,偌大的展會和後續晚宴都辦得很好。這是她從澳洲回來後第一次以主理人的身份為家族的珠寶品牌舉辦展覽,不可謂不驚豔。

這是唐漪的主場,在場發光的只他一個就好。方魄全程作配,只在必要的時候開口。

在場賓客多,方魄語言能力在這種場合便發揮了最大的優勢,國語粵語切換自如,對國際友人甚至還能流利地講幾句法語。他不刻意賣弄,當別人認出他身份要與之攀談,他也只微笑着說:“今晚應該把時間都留給這些些璀璨的石頭……”

在他人略帶客套的讨好笑容中,方魄的目光溫柔地落到身旁唐漪的身上,尾調缱绻拖長,“以及,為這些石頭增光添彩的唐小姐身上。”

語歇時,方魄的目光停留在唐漪身上,微妙地察覺到這位唐小姐精致的眼妝下那雙伶俐的眼睛終于向她投來滿意二字。

到了晚宴時,有同在內地的朋友和唐漪打招呼,熱絡地問起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這位英俊男士是誰。正如方魄預料的那樣,唐漪落落大方又留有餘地地承認方魄是她的男伴。

“小姐妹”的私房話,方魄不便插嘴,只微笑颔首。然後為了支持“女伴”的首次珠寶展,他大手一揮拍下了價值八位數的冠冕。

冠冕款式繁複,是今夜最奪目的一件珠寶,而主石恰巧也是紅寶石,與方魄胸前領帶扣冥冥中形成配對。

工作人員戴着手套将絲絨盒子雙手遞上,方魄放下香槟杯,淺笑着接過盒子。

在璀璨的燈光中,他将冠冕取出,用眼神征得唐漪的同意後為唐漪戴上。他俯下身牽起唐漪的手,獻給今晚最璀璨的主人翁一個吻手禮。

周圍有人很給力地致以掌聲,唐漪非常配合地做出幸福又驚喜的表情。

她擡眼看向方魄,兩個聰明人的默契在這一刻共頻。大概再過不久,一向毒辣的港媒會溫和一點向世人宣告他們的結合。

晚宴接近尾聲,方魄借着去洗手間的名義離開了一會兒,重新回到唐漪身邊前他将一個小的絲絨盒子遞給自己的助理,囑咐他收好。

離別時唐漪含蓄地暗示,讓方魄近期同她一起回港,和大姐把上次沒吃完的那頓飯吃完。

夜風涼,方魄順水推舟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紳士地披在唐漪身上,深邃的眼底是今晚缱绻的尾調,“那就後天吧,明天你稍作休整,我去北京處理點公事,後天我們一起回港。”

目送“飛天女神”離開,在夜幕之中變成一個很小的,如同鑽石一般閃耀的黑點,方魄站在原地點燃了煙盒中最後一根香煙。

夜風将他的襯衫吹得緊緊貼在他勁瘦的身上,将他背影一點點刻畫得冷峻。

香煙最後一點火光熄滅,方魄将煙蒂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坐回車裏,他對司機說:“明天一早,我們去機場。”

回到別墅,燈竟然還亮着,只是紀梧聲不在客廳裏。

才解下領帶,傭人就把解酒湯端了上來。方魄被人伺候慣了,沒多想地接過來喝了一口。等清淡甜味的茶湯順進喉嚨,撫平煙酒引起的燥熱他才後知後覺。

看向傭人,傭人立馬解釋道:“是紀先生讓準備好的,說您今晚應該會需要。”

方魄眼皮動了下,神色自然:“他睡了嗎?”

“沒有,還在等您回來。”傭人規矩回複:“剛洗了澡,現在還在房間裏吹頭發。”

方魄沒再開口,單手握着碗口随意地又喝了一口解酒湯後揮揮手讓傭人退下,自己徑直上了樓。

卧房裏紀梧聲剛被看護和傭人擦完身體乳,衣服只套了一半,兩條細瘦但白皙的腿還露在外面。如果忽略掉裹在他身上的尿不濕和那團已經因為肌肉萎縮而變得不甚清晰的紋身,這雙腿到現在來看仍舊算賞心悅目。特別是現在才從熱水裏撈出來的時候,關節處泛着水靈靈的粉色,比先前的珠寶還要誘人。

紀梧聲看到方魄,側卧着的他略帶急切地開口:“先生。”

側躺着使不上勁,身體剛撐着起來一點又倒進了絨毯裏。方魄坐進沙發裏,慵懶地翹着二郎腿讓紀梧聲不急,乖乖躺好。

他很聽話,乖乖被看護托着身體躺回床上。

等看護幫他穿好衣褲,方魄搭在扶手上的手輕輕拍了兩下沙發,他朝紀梧聲招招手,“聲聲,過來。”

紀梧聲重新被抱起放到輪椅上,他沒顧得上被綁上安全帶,甚至顧不上自己的腿還沒放好,一只垂得厲害的腳耷拉在腳踏外就顫顫巍巍按動操縱杆朝方魄的方向駛去。

輪椅貼着方魄腳邊停下時,傭人懂事地從外面将門阖上。

沙發比輪椅矮一點,方魄不習慣這麽仰着頭和紀梧聲說話,他站起來将紀梧聲抱起來就手放到沙發上。這次生病紀梧聲又瘦了好多,抱起來就輕飄飄一點兒,包括後面他坐在紀梧聲旁邊讓紀梧聲靠着他也沒感覺到多少重量。

體位變化,紀梧聲手腳抽了幾下,赤着的腳蹭在地毯上,軟得像個掉在地上的熱饅頭。

他不太能坐得穩,有些局促,手臂僵直地撐着沙發,怎麽都不敢把全部重心壓在方魄身上。

方魄無聲哂笑,長臂一攬将紀梧聲圈進懷裏。他把早前讓助理放進車裏的那個絲絨盒子掏出來,漫不經心道:“送你個禮物。”

他故意抓起紀梧聲撐着沙發的那只手,按着紀梧聲的拇指,兩個人一起打開絲絨盒的開關。

奪目的藍寶石耳釘跳進紀梧聲眼裏,方魄感覺到自己掌心裏那只蜷成雞爪一般的手動了下。

“喜歡嗎?”

紀梧聲不敢置信,擡頭遲疑道:“是先生送我的嗎?”

方魄點點頭,拿起耳釘側身替紀梧聲戴上,“你不是說你喜歡冰藍色嗎?看中合适就給你買了。”

強烈道窒息的興奮感将紀梧聲包圍,太激烈的情緒使得他又開始意識模糊。

他努力地擡起手,顫顫巍巍地用手掌一側摸了摸耳垂上那顆冰涼的藍色。

還是不敢置信,他竟然能獲得除了金錢外的東西。

還是由他喜好而延伸出來的叫做禮物的東西。

紀梧聲抿着唇,又蹭了兩下耳朵。他壓着幾乎要蹦出來的心跳看向他真正喜愛的那片冰藍色,小心翼翼地問:“怎麽……怎麽會忽然送我禮物呢。”

這次換方魄不說話,只是将快要滑下去的紀梧聲更抱緊了些。

他用手指撚了撚紀梧聲的耳垂,兩個人靠在一起靜悄悄坐了好一會。

在紀梧聲意識即将清明前,方魄喊了他的名字,“聲聲。”

“我在,”紀梧聲蹭了蹭方魄的西褲,“先生,我在。”

方魄的手托着紀梧聲腦袋一側,緩慢開口:“我明早要走了。”

紀梧聲聽力好的那只耳朵被方魄的手捂着,一切都聽得不真切,但每一個字又那麽清晰地把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感澆透。

方魄眉心沒展開,自顧自道:“北京那邊有點事情要處理,結束了香港那邊也要回去一趟。沒辦法,這兩周我的事情被耽誤太多了。”

他說:“聲聲,你們內地的語文課本裏有一首詩裏寫過一句‘商人重利輕別離’,我知道他不是好的意思,但确實是這樣的。我不能一直這麽呆在這裏,你說對麽?

紀梧聲絕望地閉了閉眼,認命地點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