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這兩年父親年歲漸長,回香港對方魄來說就不是一件太開心的事情。

不僅僅是母親這邊,整個家裏都像極了古代封建時候老皇帝駕崩前的後宮,一股子沉悶的荒誕。

這麽說也不對,其實更慌的還是三房這邊。

美人這幾年雖然一直都陪在方鴻昇左右,但她“入後宮”的時間太晚,早年間大方和二房争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她連T臺都還沒上。等她站在冠軍領獎臺上被方鴻昇看上時,大房那邊的孩子都已經開始在港界嶄露頭角。

太子已定,剩下的不過是給這個龐大的家族添點花頭,有什麽好争的。

但很顯然這位美人母親不是這麽想的,幾近三十年的榮寵其實也沒撈到多少東西,大房把手底下三個孩子養得太好,方鴻昇嘴上說着對她有多愛,實際上大多家業都給了大房三個孩子。

剩下那點寵愛,所有人都知道不過虛名而已。等方鴻昇一咽氣,她估計和四房的下場差不離多少。

這是她必須要争的理由,也是方魄把全部心思放在內地的原因。

游輪上,方魄一身休閑單得體的穿搭,對比宴會那晚的正式優雅,今天的他看起來透着一股南歐人該有的慵懶随意,配上背後的汪洋,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弟弟忽然開竅,作為長姐的當然樂見其成,看他的臉色都好了很多,對着唐漪沒少暗着誇方魄。

一場飯局吃得還算融洽,沒什麽意外得話這段關系應該會這麽維持下去,應該是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

這艘游輪要在海上漂三天,晚上從私人影院出來,方魄将唐漪送回她的套房後沒急着回自己房間。

他徑自走向甲板,在四下無人的地方重重卸下肩線。

可能對于所有人而言,這趟短途旅行都不是真正的放松,不然大姐不會早早回了房,唐小姐也不會在看電影的時候都保持着客套疏離的距離。

而他也不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竟然橫生出一點今天終于下班了的放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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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方魄點開手機,消息列表裏只有幾條不是太重要的工作事項。

他挨個回複了一遍,在自己還沒徹底回過神來時,竟然點開了紀梧聲的對話框。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個月前,紀梧聲小心翼翼地問方魄今晚回不回別墅。估計是擔心方魄工作忙看到這條消息會煩,紀梧聲後面幹脆用語音的形式又補了一句話。

現在那條語音仍舊可以加載出來,是紀梧聲軟糯帶着一點局促:“先生不來也沒關系,主要是今天廚房炖了很好喝的湯,想讓先生也嘗一嘗。”

那段時間手底下幾個小孩兒參加了一個選秀綜藝,正是進入打投的時候,方魄和幾個經紀人忙得熱火朝天,根本沒心思關心那盅湯到底炖的什麽,只回給紀梧聲簡短兩個字——不回。

對話戛然而止,再也沒有然後。

紀梧聲手不方便,不管肌張力高不高,幾個手指頭已經全部蜷了起來,打字只能用小拇指的指關節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笨拙地敲上去,速度極其緩慢。

真有什麽重要的事兒根本等不及他這麽顫巍巍地打字,時間長了紀梧聲也幾乎不用任何社交軟件。

這麽想來,都不知道他自己一個人在別墅裏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或者說能做些什麽。

已經很晚了,紀梧聲應該睡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接電話。

試一試,萬一接通了呢。

電話響了三聲,對面傳來紀梧聲的聲音:“先生。”

一聽就是還沒睡,聲音裏一點惺忪的感覺都沒有。

方魄兀自勾了下唇角,随後裝作嚴肅的語氣問他:“怎麽還不睡,頭不疼了?”

“沒……沒有,”紀梧聲聲音有些急,聽起來就沒那麽利索,“是白天有點累,睡得久,現在還……還不困。”

見方魄不說話,紀梧聲又繼續忙着找補:“這幾天都有在好好吃藥,複健師……也來了,白天的時候在鍛煉,身體好了很多。”

方魄沒忍住,笑了起來,雖然紀梧聲看不見,但他還是擺了擺手:“好了,逗你的,打電話給你就是想看看你睡了沒,要是沒睡就和你說說話。”

“嗯……”紀梧聲喉頭滾動,從嘴角含糊地飄了一個音節出來。

很難得紀梧聲竟然沒像以前那樣笨拙地向方魄展示他無聊至極但又是他能做的全部的生活。除了那一聲飄在海上随風而散的語氣詞外,紀梧聲很久都沒再開口。

方魄想起剛剛回複的工作條例之一,對着電話說:“新的微博已經編輯好發掉了,這次找了個和你身形差不多的人拍了張戴着帽子的背影照,熱度還不錯,你要是回頭有興趣可以上去看看。”

電話那邊還是沒回應,但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紀梧聲被看護托着翻了個身,他昨天摔了一跤,摔下去的時候腳踝卡在輪椅腳踏裏,現在腫得像個豬蹄。翻動他身體比原先要困難很多,稍微動一下都能讓紀梧聲疼出一身汗。

“就……不看了吧,能有人經營得不錯,讓那幫小姑娘繼續相信紀梧聲還好好的就已經很好了。”

方魄愣了一下,一種久違的錯愕從心底深處破土而出。

如果沒記錯,這是紀梧聲第一次拒絕他。

海上的夜風比城市裏涼很多,站在甲板上的方魄瞳孔驟然縮緊,很快又恢複平靜。他站在風裏從容地點點頭,“不看也行,也沒什麽好看的,這些熱度不及你以前十之一二,又不是沒享受過這種光環。”

身體難以言說的疼痛讓紀梧聲沒太多力氣去回憶從前,只看着放在枕邊的手機久久不能回神。

過了好一會,他輕聲問道:“先生現在在做什麽?”

郵輪停在海上,離港界已經有一段距離。

遠遠看過去,只能看到一片輝煌的燈火彙聚成一頂璀璨奪目的王冠。

方魄沒回答紀梧聲的問題,反過來問他:“小聲,你上次在香港開演唱會,結束了有好好逛一逛香港嗎?

他問:“太平山頂有去過嗎?”

紀梧聲記不清了,那些年最誇張的時候他每天能看到兩個不同時區的日出,哪有什麽時間抽空去看一眼所謂的好風景。

一開始踏上這條路就不是為了登上山頂俯瞰腳下的風光,以至于上路了也沒看見多少好東西,等真的回憶起來能想到的就是深夜從練功房裏出來時,迎面吹來的風很舒服。

回答方魄的還是無言的寂靜,靜到方魄覺得天地間只剩海浪翻湧的聲音。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方魄竟然對着電話那邊的紀梧聲說:“等忙完這陣子,我想辦法帶你出去走走吧。”

說完連他自己都驚訝,怎麽會沒頭沒腦地許下這種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實現的承諾。

大概是今晚太想念不需要說違心話做違心事的上海,才覺得此刻海上近得幾乎觸手可及的月亮遠沒有上海的好看。

又或許是發現隔着一條淺淺的海岸,自己和紀梧聲已經沒有再多的話可以講。

電話那邊顯然也愣了下,平緩的呼吸在電話裏都明顯停滞了幾秒。

不長的一小會兒,方魄終于聽見了紀梧聲的聲音。

那個眉眼漂亮到再也沒有代替品的小情人對他說:“真的嗎?”

紀梧聲翻挪手掌,一點點往上挪蹭,用掌根摸了摸手機,像透過這塊冰冷的機器能摸到方魄的臉。

同時觸摸一下方魄許給他的這個美好夢境。

他覺得眼睛有點酸,沒忍住眨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帶上了顫抖,“先生真的能做到嗎?”

風浪平息下來,沒先前那麽冷。聽着紀梧聲一如往常軟糯又小心翼翼的問話,方魄莫名松了一口氣,擰着的眉心舒展開來,“這有什麽能不能的?”

電話裏,紀梧聲抿着唇笑了下,眼睛比耳畔的藍寶石耳釘還要亮。

“好,我等先生帶我去維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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