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

那人只是一笑,整個人氣質瞬間變了。溫馴的白兔美人秒變狐貍,乖張肆意,貪婪狡猾,從內到外散發着一股桀骜不馴的野性。

令人不适的違和感煙消雲散,想必,這般傲慢頑劣的性情才是真實的他。

秦知遇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聰明,是你的謊話太拙劣。挺難編的吧?”

“是啊。編故事可太難了。”

裴臻徹底不裝了,聳了聳肩,揚起下巴饒有興致地看向秦知遇,“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聽故事。哥哥,給我講故事吧,我想聽你的故事。”

這張臉太具迷惑性,秦知遇挪開視線,嘴唇緊抿,“我沒興趣給一個滿嘴謊話的人講故事。”

“哈?”裴臻笑得張揚而肆意,不以為然道:“哪有騙你?名字,年齡都是真的。”

攥着衣擺的手輕輕晃了晃,像是在撒嬌。分明受了那麽重的傷,僅僅簡單包紮了一下,一夜之間就能坐起來。秦知遇毫不懷疑,這人壓根沒有痛覺。

直覺告訴秦知遇,他絕非一個普通高中生。

“所以,你到底是什麽人?”

“活人,好人。”裴臻歪着頭,又變回了溫馴的小白兔,滿眼無辜,“不要那麽大敵意嘛,哥哥。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

秦知遇斂目低眉:“這裏沒有你的家人。”

裴臻瞪大了眼睛,“費那麽大勁把我救回來,不會還要趕我走吧?”

“世界末日了,物流倉裏的物資用一天少一天。兩個糟老頭子,一個弱不禁風的大媽,三個累贅加上你和那個大傻個兒,能幹些什麽?你們需要人手,需要像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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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遇眸色一沉,目光中夾雜着難以置信,“昨天你根本沒有昏迷?”

倉庫、人員信息這人了如指掌,就連自己救他回來的目的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他身上的傷的确不假,重傷之下還能了解這麽多,膽識與城府皆異于常人。

“昏迷?哈哈哈!”裴臻像是聽到什麽不得了的笑話,整個人笑得前俯後仰,“就你們這種不走心的救人方式,我要是真的昏迷,早被你們折騰死了。”

“不過……”他拖着長長的尾音,亮晶晶的眼睛端端注視着秦知遇,“哥哥對我真好,大半夜特意起來看我,給我喂藥,喂牛奶面——”

“停。”秦知遇打斷他的話,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我只是睡醒了而已。”

裴臻眼眸微挑,“哦?是我誤會了嗎?可是你昨天偷偷看了我很久啊,秦知遇。我還以為……”

“神經。”

不等他說完,秦知遇掉頭就走。

天色微明,倉庫與午夜沒什麽區別。那道颀長身影随一陣清洌的冷風遠去,很快便徹底融入黑暗中。

裴臻淡淡抽回視線,眼底笑意正濃。

良久,他收回停頓在半空中的手,指節抵在鼻尖輕輕嗅了嗅,低聲喃喃:“有意思。”

*

之後兩天秦知遇與裴臻并未有接觸,但同在一個倉庫,總歸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恢複得很快,短短兩天時間,人已經可以坐起來了,偶爾還能下地慢慢走一走。洗漱、吃飯不成問題,白天甚至還能幫忙拆拆包裹,更不需要別人特殊照顧。

不過——

同樣短短兩天,裴臻俨然混成了A倉的團寵。

過于出色的容貌,人畜無害且機靈活潑的性子。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開口就是哥哥叔叔阿姨,甜到人心坎裏。

他僞裝出來的人設近乎完美,足以讓人卸下所有防備。

秦知遇始終不太放心,昨天特意提醒了吳師傅幾句。

吳師傅當時明顯一愣,很是詫異道:“小秦,你對小裴有偏見啊!他多可憐一孩子,父母都沒了,又受了那麽重的傷。好不容易才遇到我們,為了融入群體費盡心思,怎麽能說、怎麽能說他在騙我們嘞!”

沒等秦知遇開口,吳師傅反問道:“再說了,他騙我們幹啥,騙口吃的,還是騙個地方住?人都救回來了,吃喝總要給的嘛。”

是啊,刻意僞裝自己做什麽?秦知遇也想不通。

他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反駁。

“小秦啊。”或許察覺語氣太生硬,吳師傅拍拍他的手,溫和地笑了笑,“小裴是個好孩子,勤快,嘴甜,比吳映十七八歲的時候還乖。”

“但他到底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如果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你教教他,讓他改。你這兩天沒怎麽跟他相處,你是不知道,自從他醒了之後,成天逗我們樂,我們再也不用睜眼閉眼都是外面那些喪屍了。”

“開心的日子不多了,人嘛,總得苦中找點樂。”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知遇不忍再潑冷水,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吳師傅。”

不存壞心思,不搞幺蛾子,多一個人也無所謂。

只是他忽然覺得,莫名有種在看萬人迷攻略小說的既視感。

臨走前,吳師傅忽然叫住秦知遇。秦知遇本以為他還要再誇上幾句,但吳師傅只是笑了笑,有些不滿道:“還叫吳師傅啊?人家小裴都——”

秦知遇:“……吳叔。”

年初五,一場鵝毛大雪随着夜幕降臨,悄無聲息地席卷北侖。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天淩晨,厚厚的積雪覆蓋大地,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倉庫裏看不到雪,卻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冷。毛毯與羽絨服淪為裝飾品,刺骨的寒意再次将秦知遇從睡夢中凍醒。

躺了近十分鐘,困意随寒意褪去。

秦知遇絕望地望着天花板,眼下一片烏青。

手腳幾乎被凍得毫無知覺,這覺睡不了一點兒。秦知遇穿好羽絨服起床,餘光掃過昨晚放在床邊的純淨水,順手拿起來喝了一口。

這一口水下去,他整個人瞬間清醒,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寒意更是無孔不入,順着食道侵入五髒六腑。

他舉起水一看,一瓶冰碴子亮晶晶的,還反光呢!

受不了了,必須找點東西來取暖!

可除了不鏽鋼貨架便是紙箱、塑料包裝袋的倉庫,能用來取暖的東西還能有什麽?

秦知遇長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不死在喪屍口中也會被凍死在倉庫裏。

等等,喪屍?

他忽然想到雜物間那兩頭喪屍。

人是他們親眼看着變異的,不存在生還的可能性,但這幾天溫度下降,雜物間裏的動靜似乎比之前小了許多?

好像不只是雜物間,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連外面的動靜也變小了。

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秦知遇當即起身,抄起挂軸鈎,摸黑朝雜物間走去。

沒了手機,秦知遇連個時間也看不了。不過通過窗戶透進來的微光,隐約能判斷出,時間應該在淩晨四五點左右。

倉庫烏漆麻黑,似有如無的呼吸聲與咳嗽聲萦繞。扛不住凍起床的似乎只有秦知遇一個,其他人依舊睡在各自的通道內,哆哆嗦嗦地與周公會面。

秦知遇摸黑走到倉尾,還沒看到雜物間的門,就被一排歪七扭八的貨架擋住去路。

那天衆人受驚堵門,生怕喪屍鑽出來咬人,一連挪了十幾個貨架堵在門口。現在喪屍倒是出不來了,雜物間也被堵死了。

貨架外側站了兩分鐘,距離有些遠,秦知遇沒能聽到任何動靜。來都來了,為了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測,他挽起袖子開始挪貨架。

堵在門口的貨架秦知遇沒敢動,猜測而已,犯不着以身犯險。他刻意放輕動作,接連挪開四五個貨架,把緊挨着門的牆體給露出來。

運動促進血液循環,忙活完秦知遇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他重新拿起挂軸鈎,屏住呼吸将耳朵貼在牆面上,專注地聽着門內動靜。

他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喪屍會被凍死,可喪屍依舊是碳基生物——

天氣越來越冷,人還能通過活動、穿衣服,以及自身的恒溫調節機制來維持體溫,那喪屍呢?秦知遇曾經親身體驗過喪屍的血,幾乎可以确認,喪屍涼透了,不再具備血液循環功能。

它們無異于會移動的屍體,寒冷不一定能将它們殺死,但在絕對的低溫影響下,行動速度極有可能大幅度降低。

門內仍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畢竟隔着厚厚的一堵牆,始終聽不太清,但響動确确實實比前幾天小了點。

秦知遇垂眸沉思,如果确定喪屍因低溫而行動遲緩,倉庫裏五個人,不,六個人兩頭喪屍,他們完全可以将其殺掉。屆時奪回雜物間,那些木托盤足夠他們撐一段時間。

喪屍不難觀察,為了安全起見,趴在副窗看兩天便是。但問題在于,他不清楚其他人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冒險。

看來還得從長計議,秦知遇撐着牆嘆了口氣,正準備掉頭回去,忽然間,一道厚重的陰影從頭頂壓了下來,仿佛一張漁網從天而降,瞬間将他籠罩其中,團團包圍。

秦知遇心頭一驚,慌忙扭頭看去,可沒等他回過頭,肩膀忽然往下一沉,鼻尖掠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下意識往後轉動的脖頸觸碰到一張溫熱而柔軟的臉頰。

秦知遇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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