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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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一大早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幹什麽？”
那人聲音不再沙啞，幹淨冷冽。尾音拖得很長，腔調散漫，帶着一股倦意。
距離太近了，他從身後覆上來，胸口緊貼着秦知遇的後背，下巴尖兒毫無邊界地擱在肩膀上，秦知遇稍一扭頭，脖頸便與那人的臉頰貼在一起。
聲音驟然在耳邊炸響，沿着耳廓一層一層漾開，肌膚相接，奇怪的觸感揮之不去，說話時，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人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後。
短暫地愣怔了一瞬，秦知遇一把将那人掀開，語氣中帶了一絲罕見的惱意，“裴臻是不是你沒睡醒？沒人教過你人與人之間要保持社交安全距離嗎？”
“社交安全距離？”罪魁禍首裴臻完全被推開的窘迫，指尖輕輕點了點側臉，勾唇笑道：“我剛走過來，明明是你自己靠上來的，怎麽占了便宜還倒打一耙呢？”
跟人講道理可以，跟裴臻似乎不行，早已明白這個道理的秦知遇懶得多費口舌，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裴臻也沒攔着，貼心地讓開路。不過秦知遇剛走出兩步後，他繞過貨架走到秦知遇剛才站的位置，指節叩響牆面，“裏面是什麽？小房間嗎？我可以進去嗎？”
秦知遇步子猛地一頓，“勸你別進去。”
“哦？”裴臻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那哥哥告訴我裏面是什麽？”
秦知遇起了壞心思，忽然想吓吓他，故意惡狠狠道：“喪屍，一屋子喪屍。你再靠近點試試，小心裏面再添一員。”
話音剛落，裴臻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像是受了驚吓，修長的雙腿一彎，後背靠着牆面緩緩下滑，整個人癱坐在地。
秦知遇頭頂大大的問號，這就吓到了？
他半點不信，全然裝作沒看到，大步流星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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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連續經過兩個貨架，身後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秦知遇用力捏了下挂軸鈎，終究還是原路返回。
吓沒吓倒是一回事，不能把人丢在這裏，萬一給人找點不痛快，變成第二個小王就麻煩了。
天蒙蒙亮，朦胧的光線從窗外透進來，落在牆角，溫柔地拂過蜷坐在地上，纖瘦而落寞的少年。
他雙臂環抱膝蓋，臉深深埋進臂彎，肩膀因恐懼劇烈顫動，像只受驚的小鹿，看上格外可憐。
“行了別裝了，回去吃早飯。”秦知遇俯身蹲在裴臻身前，話雖這樣說，語氣卻不再生硬，反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柔。
但裴臻完全不為所動，像沒聽見似的，頭也不擡一下，肩膀倒是抖得更厲害了。
真吓到了？秦知遇有一瞬茫然。
他不太會安慰人，但這也沒有別人，自己闖的禍只能自己收拾。思索片刻，他伸手搭上裴臻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逗你的，沒有一屋子喪屍。”
秦知遇本想說只有兩頭喪屍，可話到嘴邊，看着眼前瑟瑟發抖的裴臻，脫口而出的話拐了個彎，“裏面窗戶壞了，很危險。走吧，別在這逗留，也別去動這些貨架。”
“原來……哥哥也可以這麽溫柔啊？”
散漫的腔調再次在耳畔響起，秦知遇微微一愣。
尾音尚未消散，裴臻倏地擡起頭，反手擒住那只來不及收回去的手，拇指輕輕摩挲手背，吟吟笑道：“既然貨架不能動，那哥哥為什麽要挪開？”
他力道之大，完全不容秦知遇掙脫。而那張明豔張揚的臉上哪有半分恐懼，他擡眸直直對上秦知遇的視線，似乎在欣賞自己的傑作，微微上揚的眸子盛滿愉悅。
果然還是上當了！盡管早有預料，但此刻秦知遇的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他半句話也不想說，用力擰動手腕，試圖讓裴臻松手。
沒眼力見大概說的就是裴臻這種人，秦知遇滿臉寫着不爽，他愣是半點沒看出來，不但不松手，還硬拽着秦知遇一同站起來。
兩人相對而立，秦知遇瞳孔微縮，甚至顧不上發火，因為他忽然驚恐地意識到，裴臻，這個比他小三歲的青少年！不僅力氣比他大，居然還比他高！
秦知遇過于精彩的神色讓裴臻愣了一瞬，他終于察覺到對方不太高興，戀戀不舍地将手松開，雙手舉過頭頂佯作投降，“我錯了哥哥，我也在逗你呢，該不會生氣了吧？”
秦知遇：“……”
這話怎麽聽着哪哪都不對勁？算了，一比一扯平。秦知遇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擡頭看了他一眼，“時間不早了，走吧，順便幫我把貨架挪回去。”
裴臻欣然應允，在他的幫助下，四五個貨架很快便全部挪回原位。
倉尾到前門有一段距離，秦知遇一言不發走在前面，裴臻慢慢悠悠跟在身後，俨然是一個行走的問題機器，一路走一路問。
“所以裏面到底是什麽？僅僅是窗戶壞了？我不信。”
秦知遇：“愛信不信。”
語氣過于冰冷，裴臻眉頭微蹙，不滿地埋怨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哥哥，我剛才還幫你搬了貨架，你能不能用剛才的語氣和我說話？”
“可以。”秦知遇忽地一笑，“那，請你正常點和我說話。”
“哪不正常——”
秦知遇打斷他的話：“不要跟我裝無辜，不要叫我哥哥，更不要和我撒嬌賣萌。”
裴臻“撲哧”一下笑出聲，眸底波光潋滟，“好無情啊秦知遇。給我立這麽多規矩是為什麽？因為不喜歡？還是……”
他停頓了一下，刻意壓低嗓音，一字一頓道：“因為太喜歡？”
“裴臻！不會聊天可以不用硬聊。”秦知遇猛地頓住，咬牙切齒道。
裴臻看到他停下，但步子一刻也未停頓，直挺挺地撞上去。他雙手托着秦知遇的肩膀，輕聲笑道：“果然是喜歡的，哥哥又在投懷送抱。”
秦知遇撥開他的手，回頭冷冷瞪了他一眼，“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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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的插曲秦知遇并未放在心上，卻也叫他打定了主意，以後少和裴臻這個貌似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來往。
白天秦知遇幾乎沒拆包裹，他把重心放在了能用來取暖的木托盤上，吃完早飯便搬了把折疊梯放在通道裏，趴在窗口一看就是一天。
雪還在下，一天一夜過去，地上積雪覆了厚厚一層。
零零散散幾頭喪屍漫無目的地徘徊在倉庫周圍，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雪花。他們行動速度确實大不如前，肢體略微僵硬，偶爾頭頂幾只飛鳥掠過，它們奔跑追逐，動作緩慢而笨拙。
天色漸暗，吃過晚飯後，秦知遇把折疊梯收起來，摸黑走出通道。
“——哐哐哐。”
貨架敲響時，謝明赫端着一盒自熱米飯吃得正香。聽到聲響他扭頭看去，見到來人他眼前一亮，趕忙将米飯放下，“秦知遇？吃過飯了嗎？來來來，進來坐。”
“吃過了。”
換作平時秦知遇可能會等他吃完再來，但今天有正事，秦知遇不想再等了，點點頭徑直走進通道。
通道內格局大差不差，每個人的習慣略微不同。
謝明赫的通道不貼牆，兩側均是貨架，他拆包裹顯然先動的頂層，頂端空出一大截，利于采光，而左右兩側紙箱原封不動，有着不錯的私密性。
不過他的物資……
亂七八糟的物資随意堆在地上，有用的沒用的，吃的喝的，全部塞在一塊。有輕微強迫症的秦知遇直皺眉頭。
“光忙着拆了，沒怎麽收拾，有點亂，別笑話我啊。”謝明赫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尴尬地撓了撓頭。
他哪知道秦知遇要來！要是早知道！哎，臉都丢光了。
“沒事，我那也亂。”秦知遇禮貌挪開視線，一低頭又看到放在床頭的自熱米飯，呼吸都錯亂了，忙說：“要不你先吃吧，我過會兒再——”
“別啊，你說你的，我吃我的，不耽誤。”
秦知遇從不主動找人閑聊，兩個通道緊挨着，他還是第一次主動過來。謝明赫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聽說要走，以為怕耽誤自己吃飯，趕忙端起礙事的米飯扒了一口。
食物離開床，秦知遇整個人都舒暢了。他也不再耽誤時間，認真把喪屍可能受氣溫影響的猜測，以及自己的想法說給謝明赫。
謝明赫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完全不需要多費口舌。
以秦知遇對他的了解，本以為他會很樂意去嘗試，甚至冒險，不料他聽完卻陷入了冗長的沉默，神情尤為凝重。
“有什麽不妥或顧慮嗎？”見他端着飯一動不動，秦知遇率先打破沉默。
謝明赫擡頭看了他一眼，迅速挪開視線，“倒不是顧慮，只是覺得，一定要去冒險嗎？最近經歷了這麽多，說是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也毫不為過。現在安穩日子還沒過兩天，又……”
話沒有說完，秦知遇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明赫不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但他太過被動。事情擺在眼前他願意積極處理，但主動走出舒适區冒險，他仍有所顧慮。
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普通大學生，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有什麽錯。如果可以，誰又願意放棄安穩的生活，從而走一條荊棘遍布，随時可能丢掉性命的路？
可今不同往日，安穩是短暫的，誰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如果不化被動為主動，意外降臨時，他們終将淪為困獸。
所以，秦知遇問他：“你不冷嗎？假如天氣越來越冷，我們能熬過這個冬天嗎？先不說我們沒水沒電，食物夠嗎？倉庫裏待一輩子，可能嗎？”
謝明赫嘴唇張張合合，欲言又止。
秦知遇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如果喪屍确實受天氣影響，這對我們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謝明赫，機會少有，不只是取出雜物間的木托盤，當下這個局面，我們也應該借機鍛煉自己的膽識與能力。以後時機成熟，我們才能出去尋找失散的親人或者物資。”
提到親人時謝明赫眸子一亮，他剛想開口，秦知遇轉身便走，“你好好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謝明赫趕忙起身追上去，“明天，明天我們再觀察一天，如果喪屍确實變遲緩，那我們——”
話還沒說完，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突然從倉尾傳來。聲音很大，像是貨架倒了，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紛紛走出各自的通道。
“什麽動靜？”
“屋頂還是後面？不會又掉一個人下來吧？”
衆人面面相觑，神色驚恐而茫然。
秦知遇與謝明赫也跟着走出來，他剛想叫大夥兒一塊去看看，餘光往旁邊一掃，整個人愣住。
“裴臻人呢？”
“不是躺在那——”話說到一半，吳晉猛地頓住。
裴臻重傷未愈，暫時還住在外面通道。可這會兒紙板床空蕩蕩，哪有半個人影。
貨架，雜物間？秦知遇心裏咯噔一聲。
糟了！是小王二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