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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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籠罩,A倉亮起了久違的燈火。
木板燒得“噼裏啪啦”,火星跳躍,通道裏煙霧缭繞。
一群人圍坐在熊熊燃燒的火堆旁,垂頭喪氣地烤火。
溫暖來之不易,本應輕松愉悅的氣氛卻在秦知遇說明自己的猜測與想法後,陷入了詭異而冗長的沉默。
喪屍受氣溫影響而行動遲緩,這确實是個好消息,至少這個冬天,他們暫時安全了。不過當秦知遇提起找機會外出時,鄧成仁與甘蓉紛紛變了臉色。
兩人年紀偏大,想法也更趨于保守。
他們與謝明赫最初的想法一致,安于現狀,不願冒險。
秦知遇能理解,開始他還耐心勸了幾句,結果現在就這樣了,兩人垮着臉一言不發,跟誰欠了他們一百萬似的。
同住一個屋檐下而已,各過各的日子,算不上一個集體。自己的想法不能強加給別人,秦知遇深知這一點,便不再開口。
眼瞅着氣氛越來越僵,吳晉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撿起地上的碎木屑丢進火堆,将目光轉向鄧成仁與甘蓉。
“俺覺得小秦說得沒錯。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倉庫裏的物資總有吃完的一天。就算現在不出去,以後遲早也要出去。”
“要俺說啊,不如趁早。你們想,小裴他亂戳都能殺兩頭喪屍,證明什麽?證明那些喪屍确實變慢,變遲緩了,行動速度大不如前。這時候出門我們也相對安全。”
“反正還是那句話,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萬一氣溫回暖,喪屍又變回去了,到那個時候倉庫裏食物消耗得差不多,再想出門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吳晉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兒,倒也說到了問題的關鍵。甘榮內心逐漸開始動搖了,不過她看了一眼全程黑臉的鄧成仁,終究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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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成仁耳朵都快聽起繭子了,耐心已然到達極限。
他擡頭怒視吳晉,忽地冷哼一聲:“哼,你以為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還趁早!說得冠冕堂皇,是你想趁機出去找你兒子吧!?”
吳晉被他吼得一愣,脖子瞬間漲得通紅。他指着鄧成仁“你”了半天,氣得直喘粗氣,“就事論事,這跟我兒子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人家小秦都不提這事兒了,你還非要鬧着跳着要出去。不就是為了找你兒子嗎?要找自己出去找呗,幹嘛非得拖別人下水?”
聽到他惡意滿滿的揣測,向來好脾氣的吳晉也忍不了了,怒氣沖沖道:“鄧成仁!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自私自利嗎!我說的是出門找物資,還是讓你幫我找兒子?我兒子我自己會找,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又不是我的種,當然跟我沒關系。”鄧成仁火氣上頭,不管不顧,說話也愈發難聽。
說完他扭頭看向甘蓉,眸中閃過一絲不屑,“看到了吧。說的比唱得好聽,為我們着想,為了找物資,結果呢,慫恿我們出去還不是為了找他兒子。”
“還有,誰說喪屍一定是受氣溫影響?萬一它們本來就活不久?也許再多不久外面就安全了呢?安穩活着不好嗎,非要出去找死!反正我不相信什麽先苦後甜,得過且過吧,多活一天賺一天!”
畢竟是當過領導的人,論嘴皮子功夫吳晉完全鬥不過鄧成仁。
他梗着脖子還想與之争論,秦知遇扯了下他的衣擺,緩緩搖了搖頭,“沒有人規定我們必須同進同出,各有各的選擇,我們可以自己出去。”
“對啊!”謝明赫聞言擡起頭,猛地一拍大腿,“那就分頭行動。秦知遇,你們是打算出去的吧?算我一個。”
吳晉幾乎想都沒想,趕忙點頭:“我也去。”
鄧成仁與甘蓉均以表過态,秦知遇下意識看向裴臻,卻見那人歪頭靠在木托盤上,雙目緊閉,呼吸平穩,明顯已經睡着了。
木板燃盡,未添新柴,火堆逐漸熄滅。
鄧成仁與甘蓉先後離開,這場有了分歧的小會終是不歡而散。
時間不早了,秦知遇也困得不行,他準備回去休息,吳晉忽然叫住了他。不用開口秦知遇也猜到他要說什麽,看到他因疲倦而泛紅的雙眼,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回去休息吧吳叔,明天一早咱們再商量。”
吳晉頗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重重點下頭,“麻煩你了小秦。”
吳晉離開後,秦知遇反倒沒急着走。
他重新坐了回去,伸出雙手,感受着火堆的餘溫。
謝明赫起身伸了個懶腰,見秦知遇又坐回去烤火,他略一猶豫,也跟着坐了回去,“還冷?要不再添點柴?”
秦知遇搖搖頭:“不了,不太好。”
雜物間搬出來的木托盤不少,但始終用一塊少一塊,那會兒一起擡托盤時,衆人便商量了一個簡單的計劃。
六個人,一人一塊幹淨的木托盤,搬回去當床用。剩下的全部拆開當柴火,取暖、做飯,每天晚上在過道裏點燃,所有人共用。
木托盤沒有選擇按人頭分,因為通道內狹窄,而且周圍全部堆滿紙箱,使用明火過于危險。再者,生一個火堆和六個火堆,明顯前者更節約木柴。
說好一起用就是一起用,別人都去睡覺了,秦知遇又怎麽好意思再添柴。
靜坐了一會兒,火堆徹底沒了溫度。
秦知遇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裴臻,不緊不慢地将視線轉移到謝明赫身上,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之前不是還在猶豫嗎?”
“猶豫什麽?”沒頭沒尾的話讓謝明赫懵了一瞬,不過過了兩秒他便反應過來,尴尬地揉了揉後腦勺,“哦!你說出去的事兒啊?”
不等秦知遇開口,他側過臉,笑着解釋道:“開始我确實不想去冒險,有點逃避現實的成分吧。但後面聽了你的話我也明白了,逃不掉的,該面對的還是要去面對。”
“當然,最大的原因……”謝明赫賣了個關子,揚起下巴看向裴臻,“他都能殺兩頭喪屍,我也能。”
秦知遇:“……不是很懂你這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謝明赫舉起食指搖晃兩下,“不,不是勝負欲。我的意思是,他傷還沒好就能連殺兩頭喪屍,證明氣溫對喪屍的影響可能不止一星半點。也許它們已經完全喪失了攻擊——”
“你想多了。你似乎對裴臻有什麽誤解。”秦知遇無情打破他的幻想。
秦知遇白天觀察了一天,的确,喪屍行動速度變緩,肢體也變得僵硬,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它們的攻擊力頂多削減一半,不存在毫無攻擊力的可能性。
而且那兩頭喪屍可沒有在冰天雪地裏游蕩,它們一直待在氣溫僅次于倉庫的雜物間,幾乎沒怎麽受凍,是兩頭“原汁原味”的喪屍。
裴臻能輕松殺死兩頭喪屍不代表喪屍被凍成了小雞崽,任人随意拿捏。相反,這恰恰側面印證了,裴臻很強,絕非普通人。
謝明赫掃了一眼裴臻,不明所以,“我對他能有什麽誤解?”
秦知遇看着昏暗中那張近乎完美的臉,沉吟片刻,不答反問,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我很好奇,為什麽你們一致認為他是那種柔柔弱弱,甚至手無縛雞之力的男生?”
啊這……謝明赫一時間還真答不上來。
他拖着腮幫子努力回想,支支吾吾道:“性格吧?”
“他的性格溫和,愛撒嬌,動不動就掉眼淚,像個沒長大的小孩。還有、還有年齡?他本來也是個未成年嘛,加上一身傷,可憐兮兮的,怎麽看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
秦知遇輕笑出聲:“十七歲不是七歲,還沒長大的小孩?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個子似乎比你還高一點?”
“咳咳!我是說性格性格!”謝明赫握拳抵唇,幹咳兩聲緩解尴尬。
秦知遇點點頭:“行。那我問你,如果你受了這麽重的傷,你可以兩三天下床,三五天單挑兩頭喪屍嗎?”
輕飄飄幾句話,謝明赫眉頭一皺,陷入沉思。
一直以來是謝明赫在幫忙包紮、換紗布,裴臻的傷情謝他最清楚不過。天冷,傷口愈合得慢,別說結痂,腹部和大腿的傷口昨晚都還在往外滲血。
正常人受這麽重的傷,怎麽着也得休養個十天半個月。可裴臻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疼痛,能走能動,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反正我肯定不行。”
秦知遇自顧自地說:“那會兒在雜物間你也看到了,他下手快準狠,沒有一絲遲疑。喪屍有沒有攻擊性另說,可畢竟那是“人”,但凡心理素質差一點都下不去這個手。”
“你這麽一說,确實有點奇怪。”謝明赫又看了一眼裴臻,眼神尤為複雜,“他刻意僞裝自己到底為了什麽?”
秦知遇:“不清楚。”
“反正他也不是什麽純良無害的性子,他在我面前一點都不帶遮掩的。張揚頑劣,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多留點心,他可不像個好人吶。”
“我會留意的。”謝明赫鄭重點點頭。
這個話題讓氣氛變得過于沉重,謝明赫看着秦知遇的側臉,嘴唇勾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在背後嚼人舌根子?”
“怎麽就背後了?這不當着面嗎。”秦知遇揚起下巴,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