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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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房裏找到不少碎木頭，正午時分，背風處牆角堆起了火堆。

用碎木屑将木塊引燃，搭上支架、放上鍋。不一會兒，炒鍋裏的水“咕嘟咕嘟”直冒泡，暖意随蒸汽升騰在半空中，寒意被驅走，廠房裏的溫度漸漸起來了。

四人圍着火堆烤火，中間還躺了一個。

編織袋攤平鋪在地上，上面又鋪了一床厚褥子，女孩就這樣躺着，身上還蓋了一床厚被子。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裹，還烤着火，可她的臉色依舊慘白，嘴唇微微發顫，始終不見醒來。

水開了，秦知遇用飯盒舀了小半盒水，又從背包裏翻出一盒葡萄糖，一并遞給謝明赫，“兌給她喝，得盡快讓她醒過來。”

謝明赫剛伸手把東西接住，秦知遇拍拍褲腿起身，掉頭朝物流車方向走去。

“不烤火了？上哪去？”謝明赫叫住他。

秦知遇頭也沒回，“回車裏找點東西。”

裴臻看着秦知遇的背影，眉心微動。他果斷把洗到一半的大米往謝明赫手裏一塞，麻利地起身，快步追上去，“等等我哥哥，我幫你找。”

謝明赫低頭看着盆裏白花花的米粒，“別走啊，這、這我也不會做啊！”

“米飯都不會煮，餓死你也是應該的！”

“去你的吧，會做飯了不起？”

“哈？有本事別吃我做的。”

這兩人是真不記仇，一個小時前還吵得老死不相往來，這會兒又跟沒事人一樣，該鬥嘴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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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氣沉沉的廠房因兩人的拌嘴而熱鬧了許多，秦知遇笑着搖搖頭，一瘸一拐走到後車車廂前。

後車車廂門鎖被那群人撬壞了，來不及修理，暫時用鋼管別着。秦知遇取下鋼管，拉開車門，餘光往車廂裏掃了一眼，差點背過氣兒。

車廂亂糟糟的，一地狼藉。紙箱倒的倒，垮的垮，物資七零八落，散得到處都是。油桶東倒西歪，好在蓋子擰得緊，汽油沒有滲出來。

紙箱全亂了，原本放在門口的藥箱也不知道弄哪去了。秦知遇扒着門框往車廂內爬，無奈右腿疼得厲害，使不上勁，一連嘗試兩次都沒能爬上去。

車廂離地有一定的高度，秦知遇揉了揉小腿腿肚，緩了五秒鐘，準備再次嘗試。

手再次搭上門框，秦知遇肩膀猛地一顫，整個人頓住。後背覆上一道熱源，一雙修長的手忽然從身後探出，緊緊環住腰腹。

秦知遇懵了一瞬，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體突然懸空，雙腿瞬間離地。上半身沒了着力點，慣性使他後仰，腦袋一歪，砸在那人結實的肩膀上。

裴臻膝蓋用力一頂，雙手發力，攔腰将他抱起，輕輕說了聲“別動”。

距離太近了，溫熱的吐息拂過耳畔，秦知遇指尖微微一顫，一時間竟忘了拒絕。

車身劇烈晃動，裴臻抱着秦知遇輕松走進車廂。

腳尖撥開車內散落的物資，裴臻貓着腰，輕輕将秦知遇放在車廂門口，還貼心地讓他靠着集裝箱，雙腿伸直。

“別動，別亂動哦哥哥。”仿佛擺弄心愛的玩具，待秦知遇坐穩，裴臻一步三回頭，走向身後淩亂的物資堆。

秦知遇喉嚨動了動，像是語言功能障礙，憋了好半天，艱難吐出幾個字：“謝謝，你先去做飯吧。”

話音剛落，裴臻抱着紙箱重新走回到車廂門口。

他将紙箱往旁邊一放，盤腿坐在秦知遇身旁，撩起衣袖，“飯可以晚點吃，餓不死。哥哥的腿再拖下去，明天一定腫得走不了路。”

裴臻握住他的腳踝，放輕動作将褲腿挽到膝蓋。看着自己腫得像豬蹄似的小腿，秦知遇不說話了，任由他擺弄。

裴臻的手法娴熟且專業，從下到上挨着檢查一遍。捏捏腳踝，按按胫骨，最後給他“确診”為小腿軟組織損傷，而後迅速從紙箱裏找出一瓶紅花油。

大冬天光着腿還是有些冷，溫熱的掌心推着紅花油在小腿揉搓，熱意漸漸湧現。冷熱交替，秦知遇不禁打了個寒戰，手臂上冒起一串雞皮疙瘩。

揉了将近五分鐘，裴臻意猶未盡地抽回手，“好了，這兩天少走路，多休息。晚上我再來幫你揉一次，這樣能好得快點兒。”

“嗯。”秦知遇點點頭，喉嚨裏溢出一個淺短的音節。

小心翼翼将褲腿放下，裴臻随意在衣擺蹭了蹭手，擡頭看着秦知遇。餘光掃過對方略微青紫的脖頸，裴臻眸子一亮，“哥哥，你身上還有其他傷呢，我一塊幫你塗點藥。”

說着他便伸手去拉秦知遇的外套拉鏈，指尖剛剛觸碰到金屬拉鎖，秦知遇反應及時，一把擒住那只作亂的手，“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

秦知遇推了他一把，但距離沒有因此而拉開，試圖幫忙的裴臻半個身子湊到身前，陰影從頭頂傾斜而下，幾乎快要将他整個人完全淹沒。

“哥哥。”裴臻反客為主，手腕輕輕一擰，反握住秦知遇的手。他動作行雲流水，但目光閃躲，不敢直視秦知遇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捏。

“其實……”裴臻欲言又止，耳垂悄無聲息地染上了緋色。

在秦知遇不滿的視線中，他深吸一口氣，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眸子亮得驚人，“其實你也不用學着殺人，哥哥，我可以給你兜底，我可以一直保護你。”

秦知遇：……？

剛才任他們挨揍的人是誰？剛才義正詞嚴指責他們下不去手的人又是誰？

扣住掌心的手微微顫抖，能感覺到，裴臻很激動，或是……興奮？秦知遇一頭霧水，反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相信我，哥哥願意相信我的話，可以一直相信下去。我會保護你，我會好好保護你的。”裴臻飄忽不定的視線落在秦知遇眉梢，目光灼灼。

似乎意識到自己邏輯有些混亂，趕在秦知遇拒絕之前，他又連忙補充道：“公平交易，對，公平交易。哥哥不是要找吳映嗎？我可以幫你找。不管他在哪裏，哥哥，我一定幫你找到他。”

這個提議太過誘人，秦知遇與他對視良久，不見波瀾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緩緩開口：“那你呢？你想要什麽？”

“你。”幾乎沒有猶豫一秒，裴臻脫口而出。

短短一剎那，車廂內一片死寂。

兩人四目相對，仿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前者興致盎然，眼中蘊含着隐藏不住的興奮，而後者眉頭微蹙，從驚訝到茫然，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忽地笑出聲。

秦知遇眼眸微眯，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裴臻，我對男人沒興趣，對你這種未成年，更沒有興趣。”

裴臻眨了眨眼，眸光意味不明。沉默半晌，他忽然捉住秦知遇的手腕，牽引那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側臉。

指尖觸碰到對方溫熱的皮膚，秦知遇開始掙紮，用力将手抽回。裴臻卻一點兒也不收斂力氣，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不容拒絕地将他整只手完全覆在自己的臉上。

“我也可以不是男人。我很漂亮不是麽？秦知遇，至少你很喜歡這張臉。”裴臻一字一句啓唇，嗓音冷冽，語氣卻格外篤定。

他牽着秦知遇的手，一寸寸拂過眉眼，嘴唇，鼻尖，仿佛招攬恩客的青樓女子，不遺餘力地展示自己，顧影弄姿。

敵不過裴臻的力氣，秦知遇被迫将他整張臉摸了一遍，語氣有些不耐煩，“我說過了，我對——”

“噓。”他嘴唇微顫，垂下雙眸，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偏執，“不要急着回答，慢慢考慮，考慮一下。下個月我就成年了哥哥，到時候再回答我，好嗎？”

秦知遇死死擰着眉，忽然有點兒看不懂這是在做什麽。

表白？不。裴臻一直未曾掩飾對他的關注與興趣，但他所表現的并非男女/男之情。他更像是在櫥窗相中心儀玩具的小孩，認定是他的，千方百計想要拿到手，有着近乎偏執的占有欲。

秦知遇頭有點疼，不知該如何應付眼下這個局面。

不可否認，裴臻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昳麗的眸子上挑，眼波流轉，不經意間透露出委屈與無措，我見猶憐。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秦知遇硬生生咽了下去。

短暫的沉默後，他順着力道撫過那人泛紅的眼尾，輕聲道：“可以考慮，但現在我餓了。”

釣魚需要餌，必要時，秦知遇不介意充當一回魚餌。

“真的嗎哥哥？你答應了！”裴臻瞪大了眼睛，臉頰因激動而微微泛紅，仿佛一抹晚霞輕輕掠過。

“嗯。”

秦知遇颔首，眼底淡淡的笑意連自己也未曾察覺。

“不能反悔哦！那、那我去看看飯好了沒。”

裴臻躍下車門，很快便消失在眼前。

秦知遇松了口氣，靠着車廂靜坐了一會兒。

不想繼續糾結這件事，秦知遇扶着車廂起身，打算把車裏亂糟糟的物資收拾一下。環視一圈還沒想好從哪下手，忽然間，分外安靜的車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