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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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鄧成仁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四目相對，又是短暫的沉默，鄧成仁扯出一個極為牽強的笑容，蒼白的臉色，雜亂的胡茬襯得他愈發滄桑憔悴。
“小秦，外面現在到底怎麽樣啊？你們不回來住，是不是在別處找到更好的地方了？還是，還是——”
鄧成仁語速很慢，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不等他說完，秦知遇擡手打斷他的話，“鄧主管，外面的情況不容樂觀，相比之下，物流倉更加安全。如果問基地或者避難所的話，據我所知，北侖沒有，最近的避難所應該在隔壁榆林市。”
畢竟相識一場，秦知遇毫無保留地與鄧成仁分享了已知情況，但不同的選擇注定走不同的路，至于住處，秦知遇只字未提，以免夜長夢多。
住在倉庫始終不是長久之計，能看出來，才過了一個月，當初一意孤行鄧成仁已經開始動搖了。
他聽了秦知遇的話，不再吱聲，埋頭思索着什麽。
秦知遇和裴臻沒再搭理他，繼續朝通道裏側走去。可還沒走出兩步，鄧成仁的聲音再次從身後響起。
他似乎突然做出了什麽重要決定，眼睛亮得驚人，着急忙慌跑出通道，一邊跑，一邊與秦知遇大聲說道：“小秦，等我，等我一下！”
五分鐘後，秦知遇與裴臻溜達了一圈，從通道走出來時，鄧成仁老實巴交地等在了通道口，身旁還多出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
女人正是多日未見的甘蓉，與鄧成仁情況一致，她也消瘦了許多，精氣神大不如前，給人一種消沉麻木的感覺。
看到從通道中走出來的秦知遇和裴臻，她眼睛一亮，自以為隐蔽地捏了一把鄧成仁的胳膊，像是在暗示什麽。
“小秦，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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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暗示的鄧成仁迎面走來，不複往日的傲慢，強打起精神。他滿臉堆笑，低頭哈腰地站在兩人身前，鄭重其事道：“我們想好了，小秦。我們不繼續留在倉庫了，我們跟你們一塊走！”
他字正腔圓，理所當然，秦知遇腦子突然短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啊？哈哈哈哈哈……”
歡快的笑聲劃破寂靜，裴臻仿佛被人點中笑穴，一手撐着秦知遇的肩膀，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笑聲悠揚婉轉，悅耳動聽，但怎麽聽都不太對味兒。
鄧成仁頗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正欲開口，笑聲戛然而止。裴臻漫不經心擡起頭，拇指輕蹭了一下微微泛紅的眼尾，笑吟吟地對上鄧成仁的視線。
“你沒事兒吧大爺，跟我們一起走？哈哈哈……你真是肚臍眼放屁——怎麽想的啊！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們為什麽要帶上你們？多兩個好吃懶做、縮頭縮腦的累贅？還是說我們好日子過夠了，非要給自己找點不痛快？”
裴臻嘲諷拉滿，劈頭蓋臉一頓輸出。
短短數秒，鄧成仁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愣是憋成了豬肝色，煞為多彩。
相比之下，甘蓉面色如常，格外鎮定。
被人指着鼻子一頓罵，她也不惱，慢步走到裴臻身前，帶了幾分讨好的笑，和顏悅色道：“小秦，不管怎麽說，當初我們救了你，收留你，給你包紮換藥，給你提供食宿，待你不薄吧？”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我們、我們也不是要賴上你。倉庫的環境你們也知道的，我和鄧哥兩個……哎，我們只是想換個更安全的地方住。”
山路不通走水路，甘蓉這一張感情牌打得很妙。
不過可惜，她的對手是裴臻。
裴臻下巴尖兒抵着秦知遇的肩膀，擡頭與她欣然一笑，“原來說謊說多了，真的會把自己也騙過去诶。你們救了我？大媽，我怎麽記得你們當時壓根沒舉手啊？”
這話一出，甘蓉與鄧成仁臉色驟變，齊刷刷将視線投向秦知遇，仿佛在質問他為什麽不講信用。
秦知遇兩手一攤，無辜地搖搖頭：“跟我沒關系，我什麽都沒說。他當時裝暈，自己聽到的。”
回想裴臻當時受了那麽重的傷，秦知遇自己都覺得辯解太過蒼白。
果不其然，鄧成仁和甘蓉半點兒也不信，兩道灼熱的目光直直盯着他，蘊藏着怒氣與無聲的斥責，似乎要将人拆解入腹。
兩人不是沒腦子的愣頭青，分得清輕重急緩，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
短短一瞬，沖天怨氣煙消雲散。鄧成仁嘴角一抽，扯出一個生硬而牽強的笑容，擺擺手道：“那些都不重要，過去的事了。小秦，小裴，門口那些喪屍是你們殺的吧？”
不等兩人回答，他自顧自地說：“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們是有能耐的年輕人，自己也能闖出一條路來。你們能活着回來，我也松了一口氣，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能不能順手幫幫我們？”
秦知遇挑眉，“怎麽幫？倉庫有什麽問題嗎？”
“倉庫沒問題。有吃有喝，能遮風擋雨。”鄧成仁長嘆一口氣，眼中疲态盡顯，“但倉庫住不了一輩子啊！我們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已經快一個月沒見着太陽了！”
“太陽又不會跑，你們不會自己出去見？”裴臻冷不丁插了一句。
鄧成仁面色一僵，“外面可全是喪屍啊！那天我想出去弄點雪，化點雪水，才剛把卷閘門打開，那些喪屍聽到動靜就過來了，我、我……我們打不過，沒有辦法啊！”
秦知遇不再接話，冷眼看着鄧成仁。
說到底還是慫，秦知遇早就告訴過他們，喪屍受氣溫影響，不具太大威脅性。
倉庫裏有不鏽鋼貨架，有木頭，随便弄一把武器不算難事，可時至今日，他們依舊沒有走出倉庫，直面喪屍的勇氣。
他的沉默給了鄧成仁一種正在猶豫的錯覺，打鐵趁熱，鄧成仁顫顫巍巍伸出手，趁機抓着秦知遇的胳膊，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面子裏子置之腦後，近乎哀求道：“幫幫我們。”
“我們不會添亂，也可以幫忙幹活。不，我們也不一定非要跟着你們！小秦，要是實在不放心的話，帶我們去別的地方也行。”
“就，就那些稍微安全一點的工廠，民房之類的。你們路上應該有看到吧？只要能看見太陽，有水能住人……”
他點頭哈腰，放下了所有尊嚴，雙手不斷收緊，眼神四處掃動，慌亂而急切。
沒有一刻猶豫，秦知遇撥開他的手，“抱歉，我們沒時間。”
一盆冷水澆在頭頂，鄧成仁面如死灰，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氣氛格外壓抑，鄧成仁嘴唇張張合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此時，站在他身側的甘蓉咬了下嘴唇，死死擰着眉，“算了鄧哥，沒用的，他們不肯就算了。”
她看向秦知遇，似乎懶得裝了，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你們走吧，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但倉庫裏的東西，你們不能帶走。”
鄧成仁一咬牙，趕忙附和道：“對！不能帶走！”
“憑什麽？”裴臻被兩人的理直氣壯整笑了，饒有興致地問了一句。
方才還低聲下氣的鄧成仁表演一秒變臉。
他憤憤瞪着裴臻和秦知遇，擡手指向旁邊大門緊閉的卷閘門，“外面還有那麽多倉庫，那麽多包裹！”
“你們不怕喪屍，也打得過喪屍，去搬外面的物資不行嗎？為什麽非要盯着A倉？我們什麽都沒了，沒有退路，沒有庇護，就剩倉庫這點物資了！”
甘蓉幫腔道：“你們有車有武器，這仨瓜倆棗的物資對你們來說算不了什麽。可這是我們的命啊！你們把物資拿走，和直接殺了我們有什麽區別！？”
“秦知遇，做人留一線，難道一定要趕盡殺絕嗎？”鄧成仁咬牙切齒地瞪着秦知遇，眼球布滿細密的紅血絲，仿佛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拼命地掙紮，尋找搏噬反撲的機會。
裴臻驚呼一聲：“哇，道德綁架哦！”
“我不欠你們的。別亂扣屎盆子，我們不偷不搶，只是拿走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秦知遇扒開肩膀上的裴臻，半眯着眼睛看着鄧成仁。
“這世界不是誰弱誰有理，不是我們趕盡殺絕，是你們自己把退路堵死了。我們可以去外面找物資，你們不能？”
能說出這樣的話，秦知遇已經不指望和他們講道理了，但他還是低估了兩人的求生欲，低估了兩人不要臉的程度。
多說無益，秦知遇剛想叫裴臻收拾東西時，鄧成仁和甘蓉齊齊上前，張開雙臂擋住去路。
裴臻眉頭一皺，眼中寒芒微閃，唐刀都握在手裏了，下一瞬，原本正據理力争、胡攪蠻纏的兩人忽然往地上一躺，躺得四仰八叉，開始打滾撒潑。
“別想把物資拿走，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你們不能把物資拿走，你們這是殺人！”
“就當行行好成嗎？給我們留一條生路吧！”
……
秦知遇目瞪口呆，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兩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連連哀嚎，像是讨不到玩具的小孩，毫無尊嚴，不顧形象地當街耍無賴。
為生存、為資源而掙紮。秦知遇并未體會到淩駕于他人之上的快感，相反，平靜之下絕望湧現，仿佛墜入萬丈深淵，難以窺見一縷天光。
“行了，趕緊起來。”
短暫的沉默後，秦知遇後退半步，躲開那只試圖扒褲腿的手。他眼眸微垂，眼中倒映着頗為狼狽的中年男女，輕咬下唇，“我們可以不拿走A倉的物資。”
“真的？”鄧成仁大喜過望，當即從地上爬起來。可還沒等他高興上幾秒，秦知遇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
“但我有個條件。”
“什、什麽？”鄧成仁兩眼放光，心想只要不拿走物資，幹什麽他都可以。
“走出倉庫，替我們收集物資。”秦知遇一字一頓道。
“出、出去？”鄧成仁笑容僵在了臉上，“你耍我？”
“外面全是喪屍，我們要是有能耐出去找物資，還用在這跟你磨嘴皮子？”甘蓉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橫眉豎目瞪着秦知遇，半點沒有求人的自覺。
秦知遇懶得跟她計較，擺擺手待兩人安靜下來，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們不敢走出倉庫是擔心外面的喪屍，如果我說，外面将絕對安全，不再有喪屍，你們還是不打算出去嗎？”
“什麽、什麽意思？”鄧成仁忙地追問。
“就這兩天，我和我的同伴會把物流中轉倉的喪屍清理幹淨。屆時你們出去幫忙拆拆包裹，整理物資，作為交換，A倉的物資便全部留給你們。”
秦知遇挑着眉，眼含笑意，“一點兒力所能及的勞動，換一倉庫的物資。怎麽樣，很劃算的交易吧？”
鄧成仁眉頭緊鎖，滿眼不可置信，“清理幹淨？說得輕松。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喪屍嗎？就你們幾個人，拿什麽清——”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秦知遇倪了他一眼，揚起下巴，“機會只有一次，你就說，答不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