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
事實正如秦知遇所料，相較開闊通暢的國道，機場路附近出現大規模擁堵的情況。
路面廢棄車輛越來越多，宛如某個大型汽車修理廠，密密麻麻的汽車，數不勝數。車輛與車輛之間的空隙，喪屍如影随形，機械而漫無目的地徘徊。
航站樓影子都沒看見，物流車被堵在了高架橋上。
确認前方無法繼續通行，繞也繞不開，秦知遇和裴臻各自背上背包，熄火下車。
四五頭喪屍迎面走來，裴臻手起刀落，幹淨利落地解決。橋上視野開闊，秦知遇走到橋邊護欄旁，眺望着遠處。
“怎麽樣？看到加油站了嗎？”解決掉最後一頭喪屍，裴臻不緊不慢走到秦知遇身旁。
裴臻對北侖不熟，跟着導向标找到機場已屬實不易。
可秦知遇這個本地人，看着好像也不怎麽熟？
見他遲遲不說話，裴臻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哥哥，你不會根本不知道加油站在哪兒吧？”
“咳，”秦知遇輕咳一聲，面不改色道：“當然知道。槐北路，遠着呢，還有4.5公裏。”
“咦，還真知道啊。”裴臻挑了挑眉，很是詫異。
不過話剛說完，裴臻随意往下一瞥，橋下道路旁，藍底白字，明晃晃的引路牌映入眼簾。
【←槐北路加油站，4.5km】
裴臻倏地一擡頭，“哥哥你——”
Advertisement
“走了，別磨磨蹭蹭。”
雪還沒化完，徒步4.5公裏屬實費勁，尤其是路上還游蕩着零零散散的喪屍。
它們被活人的氣息所吸引，遲鈍而緩慢地靠近，如潮水般聚集在身後。安全起見，秦知遇他們每走出一段距離都必須停下來清理一番，以免彙聚成更龐大的屍潮。
一個小時的路程磨了近三個小時，水都喝完了兩瓶，終于，秦知遇心心念念的加油站出現在了道路右前方。
與前幾個空無一人的加油站截然相反，眼前這座加油站，“人”多得堪比鬧市。
過道中停滿車輛，出入口被完全堵死，還沒走近就能看到，身穿工作服的喪屍、西裝革履，乃至全副武裝的喪屍，密匝匝一片，少說也有四五十頭。
建築為它們擋去風雪，活人的氣息随風蔓延，屍潮瞬間躁動起來，不斷嘶吼，龇牙咧嘴地朝兩人奔襲而來。
裴臻拎起唐刀，秦知遇端起複合弩，兩人不退反進，正面迎上洶湧而至的屍潮。
喪屍數量越多，加油站存在汽油的可能性就越大。
秦知遇一點兒也不嫌麻煩，一箭一個，異常興奮。
“砰——”
西裝革履的喪屍頭中弩箭，搖搖晃晃倒下，喧嚣的街道頓時安靜下來，只剩兩聲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
回收弩箭，秦知遇與裴臻相視一笑，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向加油站。
同等規模的加油站，庫房中同樣有六個大型儲油罐。
拆下螺絲，擰開輸送管道，燈光點亮深不見底的油罐。
兩顆腦袋争先恐後地湊到輸送口，濃烈的汽油味飄散出來那一刻，秦知遇看着油罐中油汪汪的汽油，舉燈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找到了！汽油，真的是汽油诶哥哥！”裴臻趴在輸送口猛嗅了兩口，一點也不覺得味道刺鼻，像個純真無邪的小孩，一個勁兒傻樂呵。
汽油化學組成複雜，聞多了有害健康。
秦知遇揪着衣領将人拎起來，明眸微揚，笑意不經意從眼底流出，“別高興得太早，四五公裏，先想想該怎麽弄回去。”
六個儲油罐，一罐半滿的柴油！
餘下一滿兩空，兩個半罐，全部是汽油！
*
春回大地，随着氣溫回升，陷入沉睡的雲湖漸漸複蘇。
冰層越來越薄，春風吹拂，湖水持續推動，困住湖面的冰層四分五裂，大量碎冰被推至岸邊，形成鑽石般閃耀的冰晶，耀眼而奪目。
坐落在山頂上的宅院于睡夢中蘇醒，褐色泥土，枯萎的樹木，還有星星點點的綠芽，山野間不再是一片雪白，迎來了五彩斑斓的春天。
什麽都挺好，就是開始化凍後，地面總是濕漉漉的，一天到晚腳底板就沒幹過。
從後院兒回來，秦知遇借着臺階蹭掉鞋底黏糊糊的軟泥，這才攏緊棉襖走進屋內。
剛一進門，“嗡嗡嘟嘟”的噪音便從樓下傳來。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怪吵的，純純的噪音污染，穿透力還極強，站在一樓也能清晰地聽到。
折騰一上午了，到底能不能行？
秦知遇嘆了口氣，從衣服兜裏掏出對講機：“裴臻，裴臻，聽得到嗎？不行別折騰了，等他們回來慢慢弄。”
松開左側PTT按鍵，隔了兩秒，綠燈亮起，噪音夾雜着裴臻的聲音從對講機內傳來：“%&哥哥！￥@嗎？我#*&）這邊&#@馬上……了。”
秦知遇：……
聲音太過嘈雜，完全聽不清，正當秦知遇準備親自下樓抓人時，頭頂“啪嗒”一聲響，原本光線昏暗的客廳瞬間亮了起來，數盞吊燈如昙花綻放，險些閃瞎秦知遇的雙眼。
成了？過了好幾秒秦知遇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燈真的亮了。不過到底誰把客廳的燈全打開了，這麽老些大燈，兩臺發電機也供不上啊！
秦知遇把客廳裏的燈全部關掉，沿着樓梯走下負二樓。
與一樓一致，光線較為微弱的負二層此時明光瓦亮，好似不經意闖入某個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溫暖而亮堂。
當然，噪音也大得讓人難以忍受。
秦知遇把燈關了，僅留了天井旁邊那一小盞。
噪音隐藏着腳步聲，他不動聲色地走到發電機旁，而蹲坐在地上那人醉心研究發電機，絲毫沒有察覺。
秦知遇原地站了許久，看他搬出一個小方塊，又接上五顏六色的線頭。這方面他明顯不是專業的，動作慢，亦有遲疑。
“噪音就只能這樣了嗎？還能再小點兒不？一開上就跟開拖拉機似的。”看太久了，秦知遇全然忘了裴臻還沒有察覺他，說着話，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全神貫注的裴臻直接就是一個條件反射，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
“喀拉”
裴臻回過頭時，秦知遇手腕關節傳來一聲輕響。
回頭看到秦知遇，他明顯慌了一瞬，倏地站起身，捏着秦知遇的手腕又是揉又是吹，哄小孩似的哄秦知遇：“疼不疼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你來了。”
手腕微微有些痛，秦知遇抽回手，用力甩了兩下，又活動一下關節，笑着搖搖頭：“問題不大，至少沒折。下手挺重啊你，在家防備心還這麽強？”
“錯了哥哥，條件反射。”裴臻眼眸低垂，癟了癟嘴。
“條件反射逮着人揍？”秦知遇忽地一笑，忍不住調侃道：“看來以後跟你睡一張床的人還得謹慎點，別睡着睡着被你下意識給揍一頓。”
裴臻指尖輕顫，緩緩擡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知遇，“那哥哥，要不要試試？”
“試——”
剛說出一個字，秦知遇頓時反應過來。他盤腿往發電機旁邊一坐，朝裴臻揚了揚下巴，“別貧，繼續忙你的，”
裴臻聳了聳肩，重新坐回地面，拿起散落的電線，“哥哥最開始說什麽來着？發電機太吵了？”
“嗯。”秦知遇點點頭：“噪音還能減小一點嗎？”
“當然可以，我這不是正在弄嘛！”裴臻指了指發電機旁邊的小方塊，臉上洋溢着幾分得意地笑，“這個叫做靜音箱，只要把它接在發電機上，噪音立刻就小了。”
聽着倒是挺專業，但看着他又換了一條線，秦知遇挑了挑眉，“那你怎麽還不接？”
裴臻輕咳一聲，“正安裝呢，別打斷我的思路！”
看破不說破，秦知遇單手托着腮，笑而不語。
有水有電有燃油，有舒适溫馨的房子，還有一群夥伴。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安安穩穩生活在這裏。
可現實無法逃避，歷時小半個月，加油站裏的燃油已經運得七七八八了，不出意外的話，謝明赫他們今天将運送最後一批燃油回來。
近日氣溫回升顯著，聚散終有時，或許就要說再見了。
靜音箱接上發電機，裴臻指尖輕輕點了幾下，撥動開關，惱人的噪音瞬間減弱了許多，拖拉機秒變電瓶車，“嗡嗡”的低鳴不再刺耳。
昏黃的燈光籠罩着天井，安靜、溫暖，秦知遇看着那人近乎完美的側臉，嘴唇翕動，卻遲遲沒有開口。
裴臻有所察覺，漫不經心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怎麽了？還吵？”
“沒，好多了。”秦知遇搖搖頭，喉嚨裏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只是莫名覺得有點兒心酸。你說說，我們兢兢業業忙了一個冬天，東奔西走，找這找那的，安穩覺都沒能睡幾宿。如今物資齊全，吃喝不愁了，結果呢，住不了幾天又得走了。”
秦知遇幽幽嘆了口氣，“哎！我可得活着回來，要不然，真像個大冤種。”
他半開玩笑一頓埋怨，裴臻卻不接話，怔怔看着他。
過了好半晌，裴臻眉心蹙了蹙，神情變得無比認真，鄭重其事道：“我會帶你回來的。”
“你不是應該勸我別去嗎？”秦知遇輕咬下唇，垂眸錯開視線，眸光諱莫如深。不等他回答，秦知遇自嘲般笑了笑，輕聲問道：“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吧？”
“真正讓吳映置于險境的人，是我。他不過是被我連累了而已，那群人真正的目标是我，或許你和他們目标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