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
“或許你和他們的目标一致？”
話音，秦知遇手背朝上，将左手擱在裴臻膝蓋上。
時隔近一個月，手背上的抓痕早已痊愈。傷口結痂再脫落，新長出來的皮膚呈淡粉色，像數條扭曲的小蛇，給那只白皙而纖長的手打上永久烙印。
“你應該清楚這是什麽。”秦知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尤為篤定道。
來回試探實在太累了，出發在即，有必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但裴臻看上似乎不太想談，他低頭掰手指，無視質問，無視他的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秦知遇不再猶豫，将左手擡到他眼前，直截了當道：“不是我自己抓的，這是——”
“哥哥！”裴臻一聲驚呼打斷他的話，瞳孔放大，眸中滿是慌亂。
“滴滴滴——滴滴——”
汽車的鳴笛聲忽然從外面響起，打破了僵局。
“他們回來了，我去幫忙。”裴臻唰地一下站起身，從始至終沒敢看秦知遇一眼，幾乎落荒而逃。
微風吹亂了頭發，秦知遇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嘆氣。
重新回到一樓時，林茜怡已經幫忙開了院門，三輛物流運輸車整齊停在合院門口，開了一路車的司機不辭辛苦，打開後車廂門，氣兒都顧不上歇一口，忙忙跌跌地卸貨。
各式各樣的油桶從車廂轉移到地面，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射下，油桶水光淋漓，桶內透明的液體蕩起了漣漪，晶瑩剔透。
Advertisement
秦知遇徑直走到後車，把手拖車交給林茜怡，讓她去給陳述幫忙，自己則随手從車廂拎起一桶沉甸甸的汽油，搬到地面先放着。
謝明赫逐一将車廂裏側的油桶搬到外側，方便搬運。他一門心思卸貨，絲毫沒留意到外面換了人，自顧自地說：“這桶有點兒分量，你拎不動，先放那，等會兒我——”
“咦，秦知遇！你怎麽在這？”
不經意間一擡頭，外面哪還有林茜怡的身影。秦知遇取而代之，正拎着油桶吭哧吭哧地往外搬。
謝明赫愣了一瞬，輕抿嘴唇，笑意從眼底綻放，“來了也不吱個聲，你真是……”
“怎麽，難道我還來錯了？”秦知遇握着油桶一提，輕輕松松将他口中那桶“你拎不動”給拎到地上。
謝明赫忙地搖搖頭：“沒，來得正好。”
落在身上的視線比高懸于穹頂的暖陽更有存在感，見他一動不動，秦知遇不動聲色錯開視線，輕聲調侃：“愣着幹什麽，曬太陽啊？趕緊的，卸完貨回院兒裏慢慢曬。”
“嗯！好。”謝明赫自知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最後一批燃油，車廂沒有完全裝滿，兩人配合默契，不一會兒，車廂徹底被搬空。
今天日頭格外好，雖說還沒完全暖和起來，但一頓酣暢淋漓的勞動後，竟然還有些熱，棉襖都有點兒穿不住了。
謝明赫解開外套紐扣，衣衫半敞，扶着門框從車廂跳下來。看着秦知遇額間細密的薄汗，他眉心動了動，忍不住道：“歇會兒去，剩下的我來搬。”
“不至于，站會兒就行，”秦知遇半靠着車廂，随手抹了把汗，“累倒是不累，有點熱，可能該減衣服了。”
兩件保暖衣、兩件毛衣，外加一件軍大衣，秦知遇怕冷，裏三層外三層地将自己包裹住。前一陣兒這麽穿還挺合适，這兩天确實有些熱了，幹點活兒更是熱得喘不過氣。
也正是這一刻，他徹底意識到，春天來了。
解開軍大衣的紐扣，秦知遇将棉襖敞開，靠着車廂緩緩呼出一口熱氣，如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天氣回暖了啊，謝明赫。”
“是啊。”謝明赫也意識到什麽，輕嘆一聲。
秦知遇挑眉看着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所以呢，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大概……”謝明赫拖着長長的尾音，又帶了幾分不确定，“十天後吧。我估計了一下，如果不下雨，不降溫，連續十天都是陰天或者晴天的話，路上的雪啊冰啊，基本也就化得差不多了。”
“這時候出發相對比較安全，效率也比較高。”
秦知遇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跟我想得差不多。”
“你們也打算十天後出發？”謝明赫眼睛一亮，滿心歡喜道：“那我們一起走啊！”
秦知遇啞然失笑，“怎麽一起走？一起下山嗎？”
“哎！”謝明赫瞬間蔫兒了。
天氣回暖，秦知遇的目的地是新京，而謝明赫的目的地是平都。以北侖為起點，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連結伴走一程都做不到。
離別在即，謝明赫心中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終有一段路需要獨自前行，哪怕末世亦是如此。
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更好地相聚。
他堅信，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想到這，謝明赫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手肘輕輕撞了一下身旁沉默不語的秦知遇，“行了別垂頭喪氣的。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我胡漢三一定會回來的。”
秦知遇輕嗤一聲，猛地擡手撞回去，“拉倒吧，誰舍不得你了？我是怕你沒個伴兒，路上被喪屍啃了都沒人知道。我可不想從新京回來還要去平都給你收屍！”
“哇！”謝明赫從他的話裏品味出另一層意思，“意思是我沒回來，你還會去平都找我啊？”
秦知遇：“看心情咯。少給人添麻煩，找到你爸媽趕緊回來。當然，平都更安全的話，留在那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想想辦法，讓我們知道你是死是活。”
“留在那？萬一我真留在平都，可打不了電話也發不了微信，我能怎麽告訴你？”謝明赫茫然地眨眨眼。
秦知遇白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
“知道了。”謝明赫專注看着秦知遇，臉上笑意漸淡，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神情凝重，語氣認真：“我會回來的，秦知遇，答應我，你也要活着回來。”
秦知遇坦然對上他的視線，勾唇笑道：“那當然。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必須得活着回來。”
微風輕拂，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曬得人昏昏欲睡。
謝明赫看向前車忙忙碌碌的陳述、林茜怡二人，忽然想到了什麽，刻意壓低嗓音詢問：“陳述和林茜怡呢，你都準備十天後出發了，問過他們的意思沒？”
“沒。”秦知遇搖搖頭：“我不打算叫上他們一起。”
謝明赫驚了，“啊？你要他們留在雲湖山？可這麽多物資，你放心……”
“不止他們倆，還有吳叔。”
“什麽？”謝明赫瞳孔震驚，生怕自己會錯意，趕忙又向秦知遇确認一遍，“吳叔也留在雲湖山？就你和裴臻兩個人去新京？”
秦知遇不多解釋，輕輕“嗯”了一聲。
“那怎麽能行？連對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就你們兩個人也太危險了！”謝明赫明顯慌了，眉頭緊擰。
秦知遇輕笑，漫不經心敷衍道：“人多就不危險了嗎？有時候人少反而更方便一些。”
謝明赫：“吳叔呢？他居然答應？他能坐得住嗎？”
隔着汽車與一地汽油，秦知遇遠遠看了吳晉一眼，蹙了蹙眉，“也許吧，他向來拎得清。”
忙前忙後兩個小時，燃油卸車完畢，一樓背陰處的兩間儲藏室堆滿密密麻麻的油桶，滿滿登登全部是燃油。
忙活完回負一樓覓食時，走過寬敞而明亮的樓梯間，衆人這才驚奇地發現，合院通電了！
陳述興奮壞了，把他偷偷藏起來的電飯煲、烤箱、空氣炸鍋等廚房電器一股腦搬了出來，當場挽起袖子就要大顯身手。
瞧他開心的勁兒，秦知遇沒阻止，心想反正都快走了，索性吃頓好的。不過很可惜，烤箱最終還是沒能派上用場，發電機功率不匹配，帶不動一點兒。
謝明赫與吳晉不知從哪找來一個手機充電器，兩人坐在插座前，輪流充電，一人充上五分鐘，早已變成板磚的手機漸漸亮起了光。
又沒網，充滿電又有什麽用？秦知遇不屑一顧。
五分鐘後，吳晉抱着手機看起了已下載的家庭倫理劇，謝明赫跷着二郎腿，開開心心玩起了數獨，秦知遇像是被人塞了一整個檸檬在嘴裏，酸溜溜的。
下午的閑暇時光就這樣消磨過去了，所有人都沉浸在通電的喜悅中。
傍晚時分，秦知遇把林茜怡叫到廚房，特意跟她和陳述聊了聊接下來的安排。
其實也沒聊什麽，主要是交代兩人守好物資、守好宅子，不要輕易外出，更不要随便放人進來。
剛開始，林茜怡和陳述在聽到不用一同前往新京時，多多少少有些吃驚，但後來等秦知遇囑咐完，兩人面上不顯，秦知遇卻在他們眼底看到了四個大字——如釋重負。
想想也是，他們壓根不認識吳映，誰會為了毫不相幹的人去冒險？他們從始至終想要的，僅僅是安安穩穩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