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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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防衛森嚴,實則輕松進入的研究所,烏漆麻黑的大樓,還有那人模棱兩可的話……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莫名地,秦知遇生出一種被人賣到黑礦井做黑工的錯覺。
管他的呢!雖然疑點頗多,但順利進入研究所,工作輕松還有大把時間,也算是歪打正着,遂了秦知遇的願。
房間裏大致轉了一圈,秦知遇在書桌抽屜找到一只小巧的手電筒。按下開關,極為微弱的光線亮起,可見度甚至不足兩米。
秦知遇輕笑一聲,差點以為自己在玩密室逃脫。
聊勝于無,來之前聽聞研究所防衛森嚴,謹慎起見,他将背包和全部家當留在了住處,誰承想當晚來當晚上崗,回去拿也來不及了。
掃了眼桌上電子時鐘,記下時間,秦知遇走出房門。
樓內地形不算複雜,秦知遇轉悠了五分鐘左右便順利找到樓梯間。
一樓有窗戶,尚有微弱的光線,一進入樓梯間,秦知遇仿佛掉入了一團濃稠的墨水,不開手電筒的情況下,已經适應黑暗的眼睛依舊什麽也看不清。
實實在在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伸手不見五指,秦知遇按開手電筒,借着微弱的光線慢步爬上二樓。
從樓梯間出來,幽暗陰沉的走廊映入眼簾。秦知遇屏住呼吸,放輕腳步,一瞬遲疑也不曾有,義無反顧地邁進去。
大樓屬于塔樓結構,不像實驗室,更像是普通辦公樓。轉了一圈,秦知遇大致數了一下,二樓差不多有十二個房間,大小均有不同。
外面看不出個所以然,摸清楚地形後,秦知遇高舉手電筒,就近走到一個大門緊閉的房間前,小心翼翼地搭上門把手。
樓道異常的安靜,秦知遇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心裏默數了三個數,右手用力一壓,擰動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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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沒有落鎖,輕輕一推,門開了。
如果說樓道是安靜的錄音棚,那麽房間便是喧嚣嘈雜的菜市場。房門剛一打開,咯咯吱吱的抓撓聲,嗚嗚哇哇的嘶吼聲,嘈雜的聲響交織在一起,如狂風驟雨般襲來。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惡臭從門縫中飄出來,像夏天發酵的垃圾堆,又像是被蒼蠅盤踞的腐肉,刺激又辣眼睛,差點沒把秦知遇給熏暈過去。
實驗樣本是什麽東西已經不用說了,饒是從喪屍堆裏摸爬滾打出來的秦知遇都被吓了一跳,更別說普通人了。
難怪那人臨走前笑得那麽陰險,感情憋着一肚子壞水。
秦知遇捂住口鼻,強忍不适走進房間。
房間沒有窗戶,亦沒有燈光,宛如昏暗森嚴的監牢,密不透風。數十個緊密而堅固的鐵籠靠牆擺放,中間只有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過道。
籠子裏密密麻麻全部是喪屍,有的住上了單間,大多三五頭擠上一間,研發病毒疫苗用喪屍來做實驗似乎很正常,但秦知遇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頭皮隐隐發麻。
活人的氣息随空氣蔓延開,本就張牙舞爪的喪屍瞬間沸騰起來,鬧出不小的動靜,仿佛下一秒便要沖破牢籠,将眼前的獵物拆解入腹。
鐵籠鏽跡斑斑,拇指出的鋼筋構築而成,看上去十分堅固。但鐵籠阻擋了喪屍的步伐,卻擋不住那些張牙舞爪的手。
過道太窄,稍不留神就會被撓上一把,秦知遇本想原路返回,下一瞬,手中燈光随移動而掃動,鐵籠中間像是有什麽東西,微微反了下光。
秦知遇步子一頓,舉着手電筒探了過去。
【039-暴躁】
【040-平靜】
【041-夜間活躍】
……
鐵籠中間焊着一個銀色不鏽鋼銘牌,上面清楚地寫着喪屍的編號與特征,每一個籠子皆是如此。
樣本等于喪屍,那麽他的工作……記錄喪屍變化?
秦知遇半眯着眼睛,望着過道中密密麻麻的手,以及房間深處無盡的黑暗,無奈輕“啧”了一聲。
工作輕松,空閑時間多,可這份工作是不是也太危險了點?這可是玩命啊,甚至連防護服都不給發一件!
*
安穩度過了三天,秦知遇一無所獲。
大樓內自由度相對較高,但僅限大樓內。
他也曾嘗試過在空閑時間去其他實驗樓逛一逛,可不論白天還是半夜,只要他離開所管轄的實驗大樓,端着槍的巡邏士兵一擁而上,禮貌将他勸返。
一日三餐有人定點投送,記錄報告有專人來取,與人交流的機會約等于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秦知遇被迫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
二樓三樓倒是被秦知遇摸透了,除了喪屍還是喪屍,迄今為止,秦知遇連一個活人都沒能碰上。
不過……
大樓內是有其他人存在的,有時候秦知遇在三樓巡查,站在較為安靜的過道裏,隐隐能聽到樓上傳來的動靜。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他不能被困死在這裏,如果其他樓層與二三樓別無二致,他便沒有留在這兒的必要,必須得盡快離開。
淩晨五點半,準時完成巡查工作,秦知遇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樓,拿着他的文件夾與微光手電,沿着樓梯來到四樓。
四樓樓梯出口,一扇緊閉的鐵門擋住了去路。
鐵門落了鎖,而秦知遇早有準備,不緊不慢地放下文件夾,從衣服兜裏掏出一根細長細長的鐵絲。
幽暗靜谧的樓梯間,鐵門與吊鎖碰撞,發出細微的脆響。秦知遇咬着手電筒,小心翼翼将鐵絲插進鎖孔,慢慢地扭動。
“咔噠”
一聲脆響回蕩在耳畔,鎖開了。秦知遇握着吊鎖剛想将其取下,突然間,一陣淩亂而沉重的腳步聲驀地從頭頂上方響起。
秦知遇眸色一沉,當即将吊鎖重新落鎖,關閉手電筒,俯身抄起臺階上的文件夾,迅速退到拐角陰影處。
“有人嗎?”
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秦知遇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鐵門劇烈晃動,哐哐作響,一道急切的男聲從黑暗中傳來。
“有人嗎!有人嗎!救救我,放我出去!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放我出去啊!”
那人奮力拍打着鐵門,随着時間推移,黑暗中無人回應,他中氣十足的嘶吼聲漸漸變得虛弱,無助與絕望從略顯沙啞的嗓音中洩了出來。
他的求救被黑暗吞噬,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放棄了,就在他吸了吸鼻子準備離開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由遠至近。
“哐當——”
那人眼睛一亮,好似無懼疼痛,身體猛地撞在鐵門上,雙手緊緊握住鐵杆,仿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長官,長官!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麻煩你了長官,我……”
連人都沒有看清,他迫不及待地求救。
當微光亮起,身着常服的男人映入眼簾,宛如一盆冷水澆在頭頂,那人眼底熊熊燃燒的小火苗,“歘”地一下滅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太久沒見到人了,男人猶豫片刻,再次開口:“你、你是樓下新來的記錄員?”
記錄員?名字頭一回聽,但想了想工作內容,秦知遇輕點了下頭,“對。你呢?你負責四樓和五樓?”
男人抿着嘴唇重重點下頭,眼睛裏已然淚光閃爍。
秦知遇眼皮子一跳,“怎麽了,你哭——”
“你願意相信我嗎?”男人打斷他的話,自問自答:“你住在一樓還有機會!相信我的話,找機會跑吧!這裏、這裏吃人不吐骨頭啊!他們是不會放我們走的!”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落在地,秦知遇順勢坐在樓梯上,仰着脖子看着那個情緒幾近崩潰的男人,鄭重其事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實不相瞞,其實我也發現這地方不太對勁兒。進來就出不去了,像是故意把我們關裏面一樣。不過我剛來不久,什麽情況都不清楚,或許你了解一點?方便具體說說嗎?”
清洌慵懶的嗓音仿佛自帶安撫效果,秦知遇循循善誘地引導,男人漸漸冷靜下來。
他學着秦知遇的樣子,蹲坐在臺階上,耷拉着腦袋,微微嘆了口氣,“一個月前,我和我表哥被人忽悠過來的。開始我們還以為找到了好工作,福利待遇各方面都挺好,就算成天面對感染者我們也沒帶怕的。”
“可是才過了一周,我表哥感染了。他在巡查記錄的時候被抓傷了。就在這,”男人伸手指着秦知遇旁邊的臺階,“他就負責你現在的區域,被抓傷後撐着最後一口氣來找我,就在這,我親眼看到他變成了感染者。”
秦知遇眉頭一皺,下意識看向臺階。
臺階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被打掃幹淨了。”男人自嘲般笑了笑,“他剛剛變成感染者,立馬被那些士兵給帶走了,然後第二天就來了新人。”
“那個新人也來過這,被我弄出來的動靜吸引過來的。我也勸過他,讓他小心一點,但他覺得我在質疑華北軍,還跟我大吵了一架,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
一個月,直到今天,我到這已經整整一個月了,而你那個崗位,你是第三個新人。說好的功勳點沒有發,說好的休假也沒有,我們出不去了,關在這裏記錄感染者,直到我們變成感染者。”
秦知遇認真聽完,沉默了好一陣兒,緩緩擡起頭,試探着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讓我們這些員工被感染?可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男人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道:“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研究所啊!大家擠破頭都想來的研究所啊!感染一批也還有大把的人來!”
說着說着,他倏地擡頭看向秦知遇,眸子在黑暗中閃爍,目光灼灼,“我懷疑基地人口太多,資源不夠了!”
“他們故意用高薪報酬把我們吸引過來,做着最危險的事,榨幹我們最後的價值。運氣好就多活幾天,運氣差就早點感染!對,他們在縮減人口!想讓我們不聲不響地消失!”
男人愈發激動,邏輯混亂,前言不搭後語,秦知遇不太贊同他的話。
何必呢?
如果真是用這種極端方式縮減人口,帶進研究所直接往喪屍堆裏丢不就行了嗎?喪屍又不會說話,何必費這麽大勁兒,兜這麽大的圈子?效率未免太低了。
事情絕非男人說得那麽簡單。
亂糟糟的線團擺在面前,秦知遇拼命尋找,好不容易抓住線頭,手一滑,又變成了一團亂麻。
真相就在眼前,秦知遇絞盡腦汁地思考,就在他隐約觸及真相時,“啪嗒”一聲,頭頂燈光驟亮。
突如其來的光線尤為刺眼,秦知遇下意識擡手擋住眼睛。當他适應燈光再次擡起頭時,帶他進入研究所的中年男人已然帶着七八個士兵來到眼前。
他意外出現在這裏似乎打亂了計劃,中年男人有些心虛地回頭看了士兵一眼,而士兵毫不遲疑,大手一揮,“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