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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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雲婕離開了，那句铿锵有力的“當然能”仍回蕩在房間裏，振聾發聩。
秦知遇靠坐床頭愣了許久，胸悶得厲害，喉嚨發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湧上心頭。
盛雲婕與羅啓明截然不同，雖然頭腦簡單，有些出乎尋常的天真，但看得出來，她濟世愛民，每一個出發點都是為了大局，以人為本。
光風霁月，光明磊落的女上将。
秦知遇在她面前，還真有些自慚形穢。
不過可惜，新京真正的掌權人并不是盛雲婕。
研究所已然突破了道德底線，開啓了以命換命、違背人性的人體實驗。進了研究所，不死也得脫層皮，秦知遇從一開始就不認為，他這個“先天免疫體”安然無恙地走出來。
為大義而獻身，秦知遇沒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
他是個自私小人，不想摻和上一輩的恩怨，更不想背負秦月微強加給他的責任。但他也是人，吳映是無辜的，他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吳映去死。
只要面臨選擇，似乎怎麽選都會後悔。
一次是吳晉，一次是吳映，還會不會有下一次，秦知遇也不清楚。
“哐當——”
前不久才合上的大門又被人一把推開，這次的人可不像盛雲婕那般禮貌，他猛地将門推開，又用力甩上，房間随着巨大的聲響而震動。
他直奔病床上的秦知遇，拉開凳子坐在床邊。像是眼前的人又招惹他了似的，裴臻板着臉緊盯秦知遇，諱莫如深的眼眸裏蘊藏着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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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遇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睡意蕩然無存。
他掀開眸子在那人毫無瑕疵的臉上掃了一圈，陰陽怪氣道：“睡覺都要派人來盯着，不至于吧？八樓，窗戶封死了，樓道裏全是你們的人，放心吧，插翅難飛。”
“多慮了，想來哥哥也沒有翅膀。”裴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相對無言，沉默了好一陣兒，裴臻下巴一擡，聲音忽然拔高，義正詞嚴道：“上将心系疫苗，免不了經常過來看你。好心給你提個醒兒，管好自己的嘴，話不要那麽密，問題不要那麽多，不該說的給我憋回肚子裏。”
威脅之意溢于言表，秦知遇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哦？哪些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講講清楚呗。我這人向來口無遮攔，萬一不小心——”
“凡事三思而後行，不為自己考慮，也要多為你那位‘沒睡醒’的朋友考慮考慮。”裴臻越說越興奮，濃烈的笑意自眼底綻放，浮現在精致而濃豔的臉龐，好似那勾人心魄的妖精。
秦知遇無暇欣賞美人，更沒了說笑的心思。他咬緊後槽牙瞪着裴臻，恨不得将人拆解入腹。
見他吃癟，裴臻更樂了，笑吟吟地朝他挑了挑眉，不掩挑釁，“話我已經帶到了。氣急傷身，保重身體啊哥哥，我也會經常過來看——”
“我要上廁所！”
房間安靜了一瞬，空氣微微有些凝固。
裴臻眉心微動，茫然地眨眨眼，“你說什麽？”
秦知遇将被子一掀，毫不遲疑地朝裴臻張開手臂，用命令的口吻道：“我說我要上廁所！你，帶我去！”
“哈？我為什麽要帶你去，你沒長腿？”
“失血過多，四肢乏力。萬一要是摔了，磕了碰了，再出點血，豈不是很浪費？”
秦知遇現在可是研究所的重點保護對象，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以外，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配置，不輸于執政官的待遇。
磕了碰了流點血？那損害的還是研究所的利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讓裴臻帶他去廁所不過是氣急敗壞，借機羞辱裴臻，偏偏裴臻還沒辦法拒絕。
裴臻倏地站起身，一手攬着秦知遇的腰，一手勾起秦知遇的腿，幾乎沒怎麽用力，輕輕松松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報複性極強的裴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他故意将懷裏的秦知遇抛起來颠了兩下，舌尖輕舔下唇，壓低嗓音道：“抱穩了，摔了概不負責。”
“讓我摔一個試試？”
料定他不敢讓自己摔了，秦知遇全程手都不帶擡一下的，有氣無力地靠在裴臻胸口，安心讓人将他抱到洗手間門口。
走到門口裴臻将他放下，一句話也沒說，秦知遇埋頭走進洗手間。可正當他準備關門時，裴臻閃身擠進門內，握着秦知遇的手把門鎖上。
幾乎是一瞬間，裴臻原形畢露。他逐步逼近，捏着秦知遇的肩膀将人抵在身後牆上，雙手揪住他的衣領，眼眶倏地一下就紅了。
他眼中淚花不停閃爍，眼神卻異常狠戾，近乎咬牙切齒地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不相信我，非要來蹚這一趟渾水？不是告訴你了嗎？回北侖等我，等我就夠了！”
秦知遇冷眼看着他，唇縫中溢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自作多情！這是我的事，和你裴臻無關！還不告而別，獨闖新京，你以為這樣我會很感動嗎？”
“你根本不知道研究所是什麽地方！你會死的秦知遇！”裴臻氣得牙癢癢，揪住衣領的手一邊顫抖，一邊收緊，大有要将秦知遇勒死的架勢。
“死就死呗，為人類做貢獻。”不斷收緊的衣領勒得他快喘不過氣，秦知遇不以為然，甚至還笑了起來，“不是喜歡替別人做決定嗎？你現在也可以決定我的生死。”
積攢已久的怨氣噴薄而發，火氣一個比一個大，兩人怒目相對，誰也不肯退讓。
秦知遇笑，裴臻死死瞪着他。
可看着對方愈發蒼白的臉色，他似乎認輸了，洩了力道松開手。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心軟，裴臻指尖往上挪了半寸，挑起秦知遇的下巴。完全不給對方推開他的機會，頃刻俯身吻住那人總是出言傷人的嘴唇。
他的吻來勢洶洶，不容抗拒，仿佛要将秦知遇生吞活剝，滾燙而柔軟的唇瓣肆意席卷口腔，又咬又啃，貪婪地索取，像只發狂的小狗。
呼吸被掠奪，秦知遇肩膀顫抖得厲害，胸口劇烈起伏。他仰着頭承受這個攜着怒意的親吻，遲遲沒有推開裴臻。
或許是發洩，抑或思念，一滴晶瑩的淚水砸落在臉頰，秦知遇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沖動，果斷伸手勾住裴臻的脖子，義無反顧地加深了這個吻。
不是一個柔情蜜意的親吻，也不是一個久別重逢的思念之吻，兩頭猛獸糾纏在一起，互相撕咬，發洩心中的不滿。
裴臻有所克制，他知道不能讓秦知遇受傷，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端倪。縱使萬般不願，他還是捧着秦知遇的臉，唇瓣輕輕磨蹭，舔抵，結束了這個意猶未盡的吻。
分開時，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亂。
裴臻的舌尖被咬破了，秦知遇的嘴唇只是微微有些紅腫，口腔裏殘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哥哥……”
眼淚終究還是沒憋住，裴臻緊緊抱住秦知遇，淚水瞬間決堤，一滴一滴落在脖頸。
秦知遇在心裏嘆了口氣，回抱住裴臻，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哄小孩似的安撫：“小哭包，沒死呢，哭喪過于早了些。”
“不要這樣說，不會讓你死的。”裴臻吸了吸鼻子，臉頰輕蹭秦知遇的脖頸，“我好想你啊哥哥。”
那還一個人不告而別。
秦知遇本想這樣回答，但想想算了，争完吵完也就翻篇了，再談論這個沒有意義，何況……
“哥哥想我了嗎？”裴臻埋在他懷裏，撒嬌似的嘟囔。
秦知遇喉嚨微澀，輕輕“嗯”了一聲。
只是一個淺短的音節，裴臻興奮壞了，摟在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恨不得将秦知遇揉進身體裏。
但沒過幾秒鐘，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身體猛地一顫，抱着秦知遇猶猶豫豫半晌，小心翼翼地解釋道：“那時候在地下室發現你，的确是我告訴羅啓明的。”
秦知遇輕笑一聲，“我知道。急着找人，沒有弄清楚情況就來了研究所。那時候我已經是砧板上的魚了，如果你不及時通知羅啓明，我應該會被注入喪屍病毒吧？”
裴臻悶悶地“嗯”了一聲，“哥哥沒有誤會就好，我、我不會害你的，永遠不會。”
“我又不是傻子。”秦知遇拍拍他的後背，“說起來，當時和我關一起那些人呢？如今有了我這個真正的免疫體，那個實驗終止了嗎？”
裴臻搖搖頭：“沒有。不要把羅啓明想得太善良了，免疫體怎麽會嫌多？十個沒有那就一百個，一百個沒有那就一千個……萬一呢，萬一篩選出來一個，後續實驗才能放開手腳去做，不是麽？”
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背脊，秦知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面色頗為凝重。沉默片刻，秦知遇嘆了口氣，“那一批人都死了？一個不留？”
一提到這個，裴臻飛快地從他懷裏鑽出來，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邀功似的盯着秦知遇，“親我，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還耍上花招了。
秦知遇一點兒也不扭捏，伸手勾着裴臻的脖子，揚起下巴，在他略微泛紅的嘴角印下一個輕吻。
得了便宜可不敢賣乖了，裴臻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認真說起了正事：“我懂你用意，哥哥。你故意把真相說給他們聽，是覺得羅啓明找到你之後會把他們放了，從而讓他們出去将這件事公之于衆，制造輿論，讓基地亂起來。”
猜得八九不離十，秦知遇點點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他繼續。
“可惜你低估了羅啓明的決心，他們還是沒能逃過被注射病毒的命運。”
裴臻面上毫無波動，平靜地敘述：“不過我猜到哥哥的用意之後，想辦法弄出去兩個。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回到基地了，但這兩天沒聽到任何風聲，他們不争氣啊哥哥，要不我想想辦法敲打敲打？”
秦知遇“撲哧”一笑，“還敲打什麽？現在不是有你了嗎？你想辦法把消息放出去就行了，最好是讓盛雲婕聽到動靜。他們雖然是兩口子，但明顯不是一條心啊。”
“哥哥到底想幹什麽？”
裴臻隐隐不安，雙手環抱住秦知遇，小聲央求：“我們不等疫苗研發出來好不好？我找機會把你和吳映弄出去，我們偷偷地走，去平都，平都是華南軍基地，一定也可以研發疫苗的。”
秦知遇清楚地知道，羅啓明不會放他離開的，哪怕是疫苗研發出來，他想離開也沒那麽容易，但他不能，他不能拿吳映的生命去冒險。
裴臻看懂了他的意思，眸子一沉，緊緊擰着眉頭，“他重要還是我重要？你滿心滿眼都是他，願意為了他受罪，甚至願意為了他去死！那我呢，我算什麽？”
“不一樣。”秦知遇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我欠他的，他本來是無辜的，被我連累才遭受這場無妄之災。”
裴臻不依不饒：“那我呢，那我呢？”
秦知遇想了想，認真地說：“或許還有辦法償還你，但吳叔死了，我沒有任何辦法償還他，我得救他。”
“什麽辦法？”裴臻完全聽不進去後半句，淚眼蒙眬地盯着秦知遇，迫不及待地追問：“你要怎麽償還我？”
秦知遇擡眸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頓：“什麽都沒了，就剩下這個自私自利，毫無擔當的人了。裴天真，你要嗎？”
“要！”裴臻重重點下頭，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好了好了，別哭。”秦知遇抱抱他，似随口一說，又像是鄭重承諾：“等這件事結束，我跟你回雲湖山過安穩日子，以後哪也不去了。”
“就只要我們兩個！”
“……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跟羅啓明到底是什麽關系？他不是還在試探我們認不認識嗎，應該沒露餡吧？那他為什麽一口一個‘你哥哥’？你……不會真是他的種吧？”
“怎麽可能！他長那麽醜，我才不是他的……不是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