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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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遇,不要睡了!”
“別死啊,秦知遇,好不容易才見面!”
“醒過來吧,結束了,我們……我們安全了。”
“秦知遇,秦知遇,秦……”
誰?誰在說話?好吵,吵死了。
被人硬生生從睡夢中喚醒,秦知遇憋了一肚子起床氣無處發洩。意識剛剛回籠,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疼得他差點再次昏過去。
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頓,又像是從樓上摔……
遲鈍大腦開始運轉,記憶随之湧入大腦,秦知遇忽然想起來了。他确實是摔了,從城牆上和羅啓明一起摔了下去。
他居然沒死嗎?十五米,五層樓的高度确實不是必死無疑,可他分明記得,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那密密麻麻、蜂擁而至的喪屍。
如果他沒死,那羅啓明呢?
吳映和裴臻……
秦知遇的心髒一抽一抽地疼,鼻尖泛起酸意,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
為什麽死的不是他!?為什麽——
“秦知遇?秦知遇你在哭嗎?醫生!醫生!他好像醒了!他在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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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貼着耳廓炸響,一嗓子差點把秦知遇直接送走。
朦胧中察覺聲音有幾分耳熟,秦知遇轉動眼珠試着睜開眼,下一秒,一只手強行掰開他的眼皮子,迫使他直面光芒。
醫生一窩蜂似的圍了上來,從頭到尾仔細将他檢查了一遍。秦知遇渾身疼得要命,一動也不能動,任憑醫生擺布,直到一衆醫護人員推着推車浩浩蕩蕩地離開,他大腦仍是一片空白。
瞳孔手電筒的光照進眼睛裏,秦知遇什麽也看不見,短暫地失明了一兩分鐘。
反複眨眼,視線逐漸恢複,秦知遇四下打量周圍,餘光無意掃過床尾,濃濃的酸意再次席卷鼻尖,喉嚨澀得發緊,本應消散的眼淚瞬間蓄滿眼眶。
身着同款病號服的青年站在床尾,眼中淚花閃爍,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知遇。
他個子與秦知遇差不多,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高高瘦瘦。
大病初愈,他幹淨白皙的臉頰愈發蒼白,輕抿的嘴唇毫無血色,一個幹淨陽光的男大,硬生生被蹉跎出幾分清冷的韻味。
“吳……”
“別動,別動!”
察覺到秦知遇想坐起來的意圖,吳映快步走到床邊,緊緊握住那只半擡起來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傷得很嚴重,小腿骨折,大腿、後背和肩膀,多處被咬傷。”
吳映別開臉,悄摸用手背抹了把眼淚,聲音愈發哽咽,“你小子怎麽敢的?城牆那麽高,你怎麽敢跳的?給人家喪屍送空投是吧?差點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
淚水糊了一臉,秦知遇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反過來安慰吳映:“這不是沒死嘛!哥們命硬,喪屍不吃。”
“能耐啊你!”吳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身上不疼嗎?聽說你可是被喪屍啃了十幾口,肉都扯掉了好幾塊。”
秦知遇:“……我說怎麽這麽疼。”
久別重逢,兩個人都有太多話想說,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插科打诨鬥了幾句嘴,過分凝重的氣氛變得輕松且随意。
秦知遇傷得嚴重,渾身上下也就手和腦袋能動,但瀕死的吳映重新站在眼前,活蹦亂跳的,似乎傷口也沒那麽疼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過從重逢的喜悅中緩過來,秦知遇眼睛開始亂瞟,大致将房間掃了一圈後,笑容漸漸凝固在眼底。
身體恢複了些許,秦知遇眉頭微皺,反握住吳映的手,頗為急切地問道:“吳映,裴臻呢?他怎麽不在這裏?他在哪?”
“裴臻?”吳映愣了一瞬,很快又反應過來,“哦,你是說跟我一起那個漂亮男孩?他被他媽媽帶走了。”
“媽媽?”秦知遇瞳孔猛地一縮,“他哪來的媽媽?”
吳映搖搖頭:“不是嗎?我不知道啊,之前我們在別的病房,反正我剛醒沒多久的時候,一個短頭發中年女人自稱是他媽媽,把他帶走了。”
短頭發?盛雲婕是裴臻媽媽?
秦知遇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槌,徹底懵了。
他昏迷了多久?到底又發生了什麽?誰救了他們?
喉嚨幹澀發緊,秦知遇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急忙将滿肚子疑問全部抛給吳映。
吳映坐在床邊,緊握住秦知遇的手,輕輕嘆了口氣,“三天,從城牆上下來,已經過了三天。”
秦知遇抱着必死的決心,拽着羅啓明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只過了不到三十秒,盛雲婕便帶兵匆匆抵達現場。
她似乎有備而來,及時讓人給奄奄一息的裴臻、吳映注射疫苗,還帶人将摔下城牆,被喪屍團團包圍的秦知遇、羅啓明給救了出來。
兩人傷勢嚴重,多處摔傷、咬傷。
幸運的是,秦知遇體內自帶抗體,止住血、處理好外傷,暫無性命之憂。羅啓明就沒那麽幸運了,他被喪屍精準咬中咽喉,血流不止,還沒送到醫院就斷了氣,不幸身亡。
執政官意外身死,盛雲婕以雷霆之勢接管基地,派兵清理喪屍、修補城牆、發放疫苗。短短三天,這場風波徹底平息,惶惶不安的人心也徹底被安撫下來。
“她好厲害,就三天诶,亂糟糟的基地重新恢複秩序,還安撫了人心。現在基地所有人都在誇她,讓她當執政官,說她才是那個帶領基地以及人類重新回歸文明社會的人。”
吳映說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咂嘴感嘆,眼睛裏亮晶晶的,毫不掩飾對盛雲婕的崇拜之情。
秦知遇自認為不屬于這個基地,他并不在意,也不關心這些事情,甚至還有點兒膈應的慌。但莫名地,他從吳映簡單幾句話裏品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不早不晚,剛掉下城牆盛雲婕就趕到。
兩個人同時摔下城牆,他只受了點皮外傷,羅啓明卻意外身亡。
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不過不重要,羅啓明死了,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下子接收的消息太多,剛剛清醒的大腦有些轉不過來。秦知遇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一陣兒,吳映也沒有打擾他,默默倒了杯水,用吸管喂到他嘴邊。
淺淺吸了幾口,潤了下喉嚨,秦知遇緩緩別開臉。
吳映剛把水杯放回床頭櫃,又聽到他低啞的嗓音響起,接連抛出一串問題:“我們現在在哪,醫院嗎?這幾天你能随意進出嗎?他們有沒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沒有。”吳映飛快地搖搖頭:“別擔心,我們在基地的醫院裏,他們沒有限制我們的自由,前天我還換了病房呢。而且我剛醒沒多久就有一個軍官來告訴我,想走随時可以走,想留下也可以。”
“那就好。”秦知遇驀地松了一口氣。
“說起來……”
吳映忽然想到了什麽,微微上揚的嘴角緩緩垮了下來,頹喪着腦袋,“城牆上那會兒我已經恢複意識了,我能聽到你說話,也能猜到你在做什麽。
可我太難受了,呼吸困難,渾身像有螞蟻在爬,睜不開眼,也幫不了你,把我給急的呀,恨不得當場變成喪屍把那個龜兒子咬死!”
他掀起眸子看向秦知遇,眼中蘊藏着化不開愁思與心疼,“我才經歷了一次,簡直生不如死。聽說為了研發疫苗,前段時間他們給你反複注射病毒,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熬過來的,太偉大了哥們!”
秦知遇嗤笑一聲:“偉大?我可不是自願的。”
“你是為了救我,我知道的。受苦了知遇,哥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吳映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淚水沿着臉頰無聲滑落。
“少來這一套。我是被人抓了,不配合也得配合,沒得選。”秦知遇抽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行了,好不容易才活着相見,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們呢,你們什麽時候醒的?身體現在怎麽樣,有沒有不良反應?”
“我第二天早上就醒了,”吳映低頭摳摳手指,“身體倒是沒什麽異樣,就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像是睡了一覺,睡了很長一覺,醒來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身體漸漸恢複,與常人無異。人身自由沒有被限制,他們自由了。羅啓明身死,一切都結束了,他們安全了,徹徹底底地安全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們都還活着。可秦知遇聽着聽着,眸光沉了下去,眼底零星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臉凝重地看着吳映。
“怎、怎麽了?”吳映被他看得犯怵,頓時緊張起來,“哪裏不舒服嗎?我去叫醫——”
“吳映。”
吳映剛站起身,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秦知遇嘴唇微微有些抖,一字一頓道:“我問的是你們,裴臻呢?你不是說之前和他一個病房嗎?為什麽只字不提?他到底怎麽了,他出事了是不是?!”
“我、他……”吳映略顯遲疑,低頭看着腳下地板,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吳映的遲疑讓秦知遇感到不安,他愈發激動,手腳并用試圖從床上爬起來。掙紮時無意間扯到了腹部傷口,秦知遇倒吸一口涼氣,臉上血色瞬間褪盡,一片慘白。
“別激動,冷靜!”
“他怎麽了?他死了?感染了?”
吳映手忙腳亂地将秦知遇按在病床上,奈何秦知遇蠻勁兒太大,不惜傷害自己也要堅持下床。
被子被胡亂踢開,秦知遇在病床上瘋狂扭動、掙紮。
傷口再度滲出鮮血,潔白無瑕的紗布染上一抹刺眼的紅色,吳映再也忍不住了,兩手用力将秦知遇的肩膀往下一按,“冷靜一點,冷靜下來我帶你去見他,成嗎?”
話音未落,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秦知遇停止了掙紮,擡起手用手背擋住了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聲音沙啞而哽咽:“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