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情
第十章:病情
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與紅□□光在空中徘徊,充氣床因為倆人的重量凹陷,包裹住了一同墜下的他們。
一切都在告知她得救了,包括環抱着她的林延希。
她感到奇怪,明明他也很害怕;明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也無能為力,可為什麽還是不顧一切的跳了下去?
但當感受到他的心髒依然跳動時,她莫名覺得心安的合上了眼,不在思考這一切。
劉婷婷蹲在布置好的充氣床旁,見倆人都安然無恙後,緊繃的神經終于放下,全身洩力般松了口氣:“幸好趕上了...”
她擡起頭,與頂樓上往下看去的張蘇辰對上視線,倆人欣然一笑,慶幸這一切的順利。
半小時前,在得知陳玖與他們約見的地點是頂樓時,她便料到會有這般情況,于是事先布置好了充氣床,順帶安排救護車到來以備不時之需。
與此同時,幾位刑警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頂樓将陳玖逮捕。
秦雪兒和林延希分別被擡上擔架,倆人都在獲救後陷入昏迷,其餘的,得到醫院接受檢查才能判斷是否有涉及到生命的危險。
隔天,劉婷婷和張蘇辰帶着收集到的證據前往法庭,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陳玖的罪行公諸于世。
“犯下綁架、殺人、買通殺人以及攻擊警察罪,被判終生監禁,不得緩刑”,話音與木槌一并而下,給他定了罪。
而他,似乎是因為沒了生存的希望,向法官坦然認罪,在萬人唾棄下被拉上前往監獄的警車。
庭外,記者蜂擁而上,舉着話筒不停問着他的殺人原因,在多位刑警的幫忙下張蘇辰才成功将他帶上車。
在車門即将關閉時,他向張蘇辰說了最後一句話:“哥,你會來看我的對嗎?”
張蘇辰沒有回答他,沉默着與狼狽不堪的他四目相對,随後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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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蘇辰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讓他對外界有所留戀,因為這會導致他在監獄裏的生活變得更加痛苦。
待車倆遠去,人群散去,張蘇辰心情複雜得想點根煙。
“前輩,要和我一起去醫院看望夢潔姐和延希前輩嗎?”
他聞聲回眸,在對上劉婷婷的視線後将煙收回了口袋。
“走吧。”
與她并排走在寧靜的道路上,聽着她分享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有那麽一刻,一項現實的他破例了,癡心妄想般希望所有事情真就在此塵埃落定。
雯夢潔因身體素質好,如今恢複得還算不錯,但下床活動還得過段時間。
劉婷婷放下果籃,到床邊牽起她的手關切地問:“姐,你感覺怎麽樣?”
雯夢潔笑道:“還行,傷口沒那麽疼了。”
看着她的氣色逐漸複原,張蘇辰見了,近期緊繃的神經也得到了緩解。
見他站在門邊不動,雯夢潔擡起手招了招,讓他坐到床邊:“小辰,過來坐。”
他應聲照做,誤以為她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幫忙,沿着床邊小心坐下:“怎麽了姐?”
熬過大難,她眼底的滄桑藏也藏不住,看着逃過一劫的倆人,淚水模糊雙眼的瞬間,她想起了離去的樸善德。
“您可以安息了。”
她在心裏默默說道。
另一邊,周遭環境的陰冷迫使秦雪兒從昏迷中睜開眼。
當擡起沉重的眼皮對上天花板上慘白的白熾燈時,她才清醒了不少。
還沒緩過勁來的她拖着被子坐起身,同時,面前的門把被扭動了。
來人是剛探望完雯夢潔的張蘇辰,他筆直的站在原地,抿着薄唇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見狀,她不顧幹澀的喉嚨張開泛白的唇主動打破僵局:“張警官,有什麽事嗎?”
他毫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道:“為什麽要隐瞞?”
秦雪兒安靜了會兒,明白他在說什麽後淺淺勾起嘴角反問:“事到如今,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她一臉淡然的态度惹怒了他,他關上門,快步走到她面前企圖用質問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你知不知道延希有多喜歡你?為了你,他甚至能在不知道會不會獲救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跳下去!”
“我知道”,她收起笑容回答:“但我清楚,我沒法回應他的心意。”
張蘇辰握緊拳頭反駁:“重點不是這個”,他将手裏的檢查報告扔到她腿上,上面顯示她的肺部存在大面積癌細胞,現已擴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打算這麽死去,不給他一個交代嗎?”
他不是在乎眼前的殺人犯,而是替那即将失去摯愛的同事讨要說法。
秦雪兒依舊心如止水,垂着長睫毫無波瀾的回答:“都是報應,我沒有能力改變。”
“你能別張口就是謊話嗎?”,張蘇辰直接揭穿了她的謊言:“醫生都告訴我了,按照癌細胞擴散的面積來看,這種症狀存在已久,你不可能沒發現,更不可能不知道還有挽救的餘地,你只是不想活了,才選擇無視,對嗎?”
白燈照得她仿佛沒有血色,發上的栗色正在褪去,露出了些原本的黑發。
她看着眼下的癌細胞圖片,回憶起最初知道病情的時候。
那是一個下午,突發的咳嗽來襲,震得她胸口疼,肋骨就像裂開了似的,讓她痛苦萬分,不得不前往醫院。
在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後,她被告知患上了肺癌。
“秦小姐,根據檢查,您的肺部已染上癌細胞,不過不用擔心,現在只是初期,癌細胞還未大面積擴散,做個手術并接受治療很快就能恢複。”
“不用了,我不接受治療”,這是她在聽見結果後回複的內容。
醫生感到詫異,極力勸告她:“為什麽?如果是錢方面的問題的話可以申請援助,我們醫院可以幫您咨詢,所以還請您不要放棄希望,如果不及時治療會導致癌細胞擴散,出現頻繁咳嗽咳出血的情況,拖着不管可是會死的。”
氣氛凝固,在醫生慌張的神情裏,她彎起柔和的眉眼笑了:“沒關系的。”
說完,她離開醫院,像往常一樣生活。
她認為這是上天對她這天生壞種的懲罰,所以拒絕自救,任由死亡到來,直至今日。
最終,對于張蘇辰的疑問,她沒有回答,而是說:“張警官的用意,是不想林警官難過,對吧?”
瘦弱的身軀端坐在綿軟的病床上,她沒有受傷,散發着溫婉如玉的氣質,卻惡病纏身,并非表面的光鮮靓麗。
她其實一直都是如此。
“那就麻煩張警官幫忙保密了。”
她重新拾起笑臉,無奈又溫柔的說着。
張蘇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在離開之前告訴她:“延希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在普通病房休息,去看看他吧,你是他最想見的人,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門被關上,見張蘇辰走遠,她卸下僞裝,拿了好幾張抽紙捂住口鼻,不受控制的劇烈咳嗽起來。
咳了許久,她感到肺部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口腔裏滿是血腥味。
她将紙巾拿到眼下查看,鮮血染紅了那些紙。
普通病房內,林延希在沉睡中做了個夢。
夢裏的秦雪兒并沒有得救,她被陳玖推下樓,垂直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他歇斯底裏的吶喊她的名字,腳下卻被繩索纏繞般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着她倒在地上,眼裏含淚嘴角帶血的問他為什麽不救救自己。
回到現實,他渾身顫抖,額角流了不少汗,害怕得直喘氣,怎麽也沒法從夢中掙紮脫身,好在被秦雪兒叫醒了。
“延希,延希”,她輕聲呼喚着他,将他救出噩夢的沼澤。
待他睜眼意識到她就在自己面前,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虛拟後,他将她拉入懷中,不顧手上的傷抱緊了她。
她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麽難過:“怎麽了嗎?”
他強顏歡笑,摸着她的順發,埋進她的脖頸間哽咽着說:“沒什麽,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她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應他,靜靜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因為她也累了。
幾天後,傷勢不重的她在醫生的允許下出院了,她到之前居住的地方想再次與房東續約,卻被對方拒絕了:“雪兒啊,不是我欺負你一個小姑娘,主要是我得顧全大局啊,發生那麽大件事整棟樓的住戶都吓到了,我如果不做些什麽的話會被他們投訴的,你就給我個面子,別為難我和其他人了好不好...”
盡管他說得再怎麽委婉,秦雪兒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在他看來陳玖就是沖着她來的,針對她的同時還牽連到了其他無辜的人,盡管如今陳玖已經入獄了但之後還會不會發生什麽事情都是說不準的,所以拒絕再向她出租房子。
她不是胡攪難纏的性格,向他道謝後拉着行李箱再到幾個區域問了問,但秦俊文和陳玖的事已成了此地人飯後的八卦,對她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這導致臨近天黑,她甚至連個房間都沒租到。
這讓她很是失落,在她的原計劃裏,她本打算在S國盡她所能再殺幾個人後死在S國那所房子裏,可事情的變動出乎她意料,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她只好選擇更改計劃,在此地找個偏僻的地方安頓下來,可如今連個庇護所都沒有,難不成要死在荒郊野嶺嗎?她才不想這樣。
身心疲憊的她随便找了家面館坐下歇息,在點單時接到了林延希的電話。
他的傷勢較重,現今都還沒出院,因為躺在病床上倍感無聊,才會突然找她說話。
“你在幹嘛?”,他那裏一片寂靜,只有醫療機械發出的聲音,與秦雪兒那兒有些吵鬧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秦雪兒還未回答,他便自顧自開啓下一個話題:“你在外面嗎?真好啊,等等來看我時給我帶份炒面吧。”
“患者最需要做的是忌口”,秦雪兒先是反對了對于現況的他來說簡直是天馬行空的想法,接着問:“有什麽事嗎?”
林延希見她語氣冷淡便打消了逗她的念頭,直白說道:“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沉默,接着,她潑了桶冷水來澆滅他的熱情:“林警官,我想我們現在并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面對她的冷漠林延希并不灰心,繼續說:“我真的很想你。”
奔波了大半天的她揉捏着發酸的大腿,嘆了口氣勉強回應:“難道林警官是希望我再次受傷,然後被送往醫院回應你的思念嗎?”
林延希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聽見她的話後豁然一笑:“那倒不是,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受傷。”
“那就不要說奇怪的話”,她邊向送餐的服務員點頭示意,邊回答道。
他輕嗯了聲,随後問她:“我明白了,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秦雪兒抽了兩根筷子挑着碗裏的面條,有氣無力的将自己在找房子的事情告訴了他,得到的答複是他絲毫不帶猶豫的一句:“你可以去我家啊。”
“什麽?”,她下意識回絕:“那怎麽行?”
林延希不明所以:“怎麽了?你又不是沒去過。”
秦雪兒解釋:“之前是因為你也在,現在你受傷了,下個月才能出院,我過去的話就只有我一個人在那兒。”
林延希依舊不解:“所以呢?”
“你不怕我偷你東西或卷錢跑路嗎?”
她問得認真,是真的在替他的錢財顧慮,他卻笑了。
耳旁傳來他背過身悶在枕頭裏的笑聲,好一陣了他才翻過身喘氣。
這回秦雪兒是真的有些生氣了,感到有種在認真理事卻被嘲笑了的感覺,她索性直接将電話挂了,不再理他。
林延希見狀連忙再次撥通,撥了好幾通秦雪兒都置之不理,直到吃完了碗裏的面條她才接起那震動不停的手機。
“別生氣嘛,我錯了”,他語氣卑微,又帶着一絲寵溺,像哄小孩。
秦雪兒煩悶得閉起眼,再次警告他別在說正事時開玩笑。
他連忙點頭答應,随後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你跑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所以我不怕你卷錢跑路,等等來醫院找我拿鑰匙吧。”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再不找個落腳點她今晚就真得露宿街頭,想到這裏,她便罕見的妥協了:“那就麻煩你了,我一找到房子就會馬上搬走,這段時間也會替你打掃家裏。”
林延希從一旁的大衣口袋裏翻出一串鑰匙拿到手裏把玩,漫不經心的說:“想住一輩子也行。”
以為他又在逗自己,秦雪兒忍無可忍的叫了聲他的全名,他卻沒了剛才的吊兒郎當,低沉的嗓音十分認真的告訴她:“我的就是你的,哪怕你不要,一切也都會為你準備。”
他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但秦雪兒直接按下了挂斷鍵。
她并不認為自己這作惡多端的一生能有被愛的一天,所以對于他的任何一句示愛,她都覺得一派胡言。
手機內傳來的嘟嘟聲在他耳邊徘徊已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熄滅屏幕,小聲将未說完的話補充:“所以,像以前一樣吧,雪兒”
像以前一樣和他過平凡的日子吧,他是這樣想的。
就算即将讓她償還一切代價的那天到來,他也早就做好了和她一起面對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