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謝時深聽聞此言,暗自深吸一口氣,忍着從腿上莫名騰起的燥熱,沉聲說:“小事而已,莫要攀比。”
但鹿厭卻将孩子天性貫徹到底,扭捏着想要答案,下一刻腰間又大掌止住,且這次握着的力道遠比方才更大。
謝時深恨不得趕緊停止這場鬧劇,為他盤好青絲後,看了眼對面僵笑的精英,輕輕颔首示意莫要見怪。
精英的心思挂在鹿厭身上,用體貼謝時深的方式打圓場說:“其實都是孩子罷了,日後有我在,必不叫楚公子糟心。”
謝時深客氣附和道:“還請多指教。”
精英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下一口壓驚,餘光不斷掃過鹿厭的身子。
鹿厭察覺到精英的視線,打算給他一點下馬威,省得不懂知難而退。
只見鹿厭向後倒去,窩在謝時深懷裏吵鬧,“爹爹,我要你哄我,你快哄我。”
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要的謝時深:“......”
在旁人看來,鹿厭便是百月大的孩子瞎胡鬧,實際上,鹿厭懷疑自己此刻像個弱智,若非在大庭廣衆之下,只怕命不久矣。
謝時深端詳着他的撒嬌,實在無法将眼前一幕和前世重疊,前世的他是否會頂着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做盡這些令大家都尴尬的行為?
思索間,謝時深無奈配合道:“別鬧,先辦正事。”
鹿厭大膽瞪他一眼,“什麽事情比我還重要?”
“什麽事都沒你重要。”說罷謝時深看向精英,“見笑,我家孩子有些任性。”
怎料精英主動請纓問:“可需我出手相助?”
但未等謝時深回答,鹿厭搶先拒絕說:“我不要你。”
精英尴尬一笑,自以為魅力不比謝時深差,便用一種哄人的語氣和鹿厭交流,“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何嗎?”
鹿厭感覺有一股自信撲面而來,心中生了排斥,下意識便回道:“你不配。”
此言一出,精英嘴角的笑容僵住,熱臉貼冷屁股之舉令他惱羞成怒,眼底閃過一絲戾氣,卻礙于面子并未拍案起身,而是壓着怒意,陰陽怪氣道:“看來這孩子還是缺乏調/教,委實少了些素質。”
鹿厭後知後覺他在諷刺自己,回頭問謝時深道:“爹爹,我的素質呢?”
謝時深唇邊勾着笑看他,一本正經答道:“不見了吧。”
對面的精英被兩人的對話氣得不輕,倏地站起身。
這一站,頓時引來旁邊茶桌衆人的注意,方才有人豎着耳朵吃瓜,這會兒見他們要翻臉,群衆手中的瓜子都顧不上磕,只顧着吃他們的瓜了。
精英梭巡一圈四周,捕捉到百姓偷看的眼神,氣急敗壞盯着面前兩人,指着鹿厭斥道:“楚公子,你家這種孩子,送上門我都不會要。”
聽聞不要自己,鹿厭有些不解,畢竟此人方才種種行為都表示自己的意圖,這麽快變卦,委實讓人有些意外。
鹿厭帶着震驚問:“不要我?難道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
精英被堵得啞口無言:“你!”
他實在無計可施,因為鹿厭此刻躺在謝時深的懷裏,清澈無害的雙眼帶着自責,襯得精英像極了加害者。
鹿厭實在瞧不起這等心懷叵測之人,打着相親的旗號,實際帶着男寵四處騙婚.
他撚着一撮褐發在指尖纏繞,故意說道:“出來這麽久,還不回家哄孩子嗎?”
精英神情一頓,面子有些挂不住,為了保住僅剩的體面,他不能對鹿厭辱罵,只能朝謝時深嘲諷道:“你們家真沒品。”
豈料話落,角落裏看戲的謝允漫立刻起身,抄起桌上的茶杯,快步朝着精英疾步而去,一瓢水從衆人餘光出現,直直潑向精英的臉上。
周遭吃瓜的百姓:“嚯——”
謝允漫不屑道:“低頭用水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算什麽東西?”
瞧見她搶先出手,鹿厭在一旁輕輕拍掌道:“附議附議。”
謝時深循聲偏頭,發現謝允漫後臉色漸沉,掐着鹿厭細腰的手用力幾分,不許他接着煽風點火。
鹿厭感覺腰間一緊,霎時繃緊背脊,恍然想起叮囑過謝允漫不要出現,想不到她居然提前出手了,意味着謝時深恐知曉今日此計少不了她的功勞。
後背似有寒芒散發,鹿厭提心吊膽往身後瞥了眼,直到對視上謝時深暗藏淩厲的眼眸後,他提着的心終于是死掉了。
他慢慢把手放下,順着腰線而下,觸碰到謝時深的皮膚後,用小手輕拍謝時深的手背求饒,示意對方不要掐這麽緊。
但謝時深視而不見,垂眸掃了眼他柔軟的腰身,只覺若是再用力些,便能輕而易舉折斷。
鹿厭欲哭無淚,整個人被謝時深扣着,不能助謝允漫一臂之力,眼睜睜看着謝允漫瘋狂輸出,令精英最後顏面掃地,毫無招架之力,在百姓的竊竊私語聲中落荒而逃。
精英離開後,四周先是一陣沉默,緊接着便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事情塵埃落定,鹿厭感覺扣在腰間的手松開,馬上從謝時深的腿上站起,随後兩人拉開距離,他看着面無表情的謝時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不知從何開始解釋。
謝允漫險些迷失在百姓的贊美聲裏,一看鹿厭立定站好,轉眼問道:“咦,你不是坐在我哥腿上嗎?”
鹿厭急忙朝她擠眉弄眼,暗示她別說了,現在自己不該坐在腿上,而是應該埋在地上。
謝時深從圈椅中緩緩起身,冷冷掃了眼面前兩人,甩袖離開這場鬧劇。
剩下的兩人相觑一眼,互相挑眉一笑,在百姓的歡聲笑語中光榮退場。
回府路上,車廂中安靜得可怕,謝時深阖眼假寐,鹿厭和謝允漫則用眼神瘋狂交流。
馬車抵達謝府,兩人目送謝時深率先下馬車,和他拉開一段距離後,他們才敢低聲交談起來。
不料謝時深頓足在府門前,轉身看向他們,平靜的目光落在鹿厭身上,淡漠道:“任務失敗,今夜來明華居領罰。”
“又失敗?”鹿厭愕然,欲追問為何,可謝時深只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給他。
一旁的謝允漫同情看他,痛心疾首地搖搖頭,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後,屁颠屁颠追上謝時深的腳步。
鹿厭頭頂烈日的暴曬,仰天長嘯喊道:“可惡——我要燃起來了!”
說着他把玄尾扇從懷裏取出,搖着扇子大步流星朝梧桐院而去。
梧桐院共三個廂房,目前是他和謝時深的暗衛所住,既是暗衛,青天白日必然不在。
可當鹿厭氣勢洶洶回到院子時,莫名察覺一陣殺氣卷席四周,他瞬間提高警惕,搖扇的頻率放慢,腳步放輕,全神貫注留意着院子裏的動靜。
院子的梧桐樹被夏風吹動,倏地見一抹銀光自耳邊呼嘯而來,鹿厭彎腰假意拍了下一塵不染的衣擺,快速躲過暗箭的襲擊。
樹葉抖動的頻率異常,細細簌簌的聲音尤為刺耳。
鹿厭撿起腳邊的小石子,夾在指尖彈開,精準無誤擊中樹上鬼鬼祟祟之人。
觸電似的大樹化作平靜,他轉頭看去,入眼瞧見身着勁裝的男子。
他有些意外,停下交手的動作,眼底的殺意消散,迎面上前招呼道:“老六,你怎麽回來了?”
柳六一襲黑衣,被烈陽照得熱氣騰騰,站在樹蔭下等着鹿厭走來,“昨夜任務結束,世子讓我休沐了。”
聽見休沐,鹿厭的小臉頓時垮下,憑什麽自己不能休沐,整日像謝時深的挂件似的,不分日夜緊随着。
他本來應該走到柳六面前的腳步一拐,直接繞道而行。
柳六一愣,眼睜睜看着被擦肩而過無視了。
他拔腿跟上前道:“怎的甩起臉色了呢,是怪我方才故意吓唬你嗎?”
鹿厭咬牙切齒道:“是我嫉妒心作祟。”
柳六聞言恍然大悟,才明白居然有人全年無休,他故意刺激鹿厭道:“還想着帶你去京郊玩一圈呢,那邊的打鬥場可新鮮了,你既然沒空就算了吧。”
他的語氣中帶滿炫耀,聽着叫人心煩。
鹿厭踏進廂房中,立刻轉身關門,不讓柳六跟着進來,“現在你最欠揍。”
柳六快速伸手攔住,帶着大人的口吻說:“關什麽門,難得見上一面,怎麽舍得趕走你六哥?”
鹿厭瞪他一眼說:“你還是住在我的回憶別出來。”
柳六:“......”
長廊上,謝氏兄妹二人一前一後走着。
謝時深負手徐徐而行,謝允漫繞在他左右兩側,苦口婆心勸着他別生氣。
謝允漫道:“大哥,此事怪不得鹿哥,一切皆是我的錯,你別總是罰他好不好?”
但謝時深依舊沉默不語。
謝允漫跟小蜜蜂似的,小嘴喋喋不休,說得口幹舌燥也停不下來,直接在轉角處遇到劉管家,兄妹兩人才駐停腳步。
劉管家看着兩位主子回來,行禮後朝着謝允漫問:“小姐買完小說了?”
只見謝允漫背脊一涼,立刻朝劉管家拼命搖頭,示意他不要将此事說出,以免小說慘遭沒收。
劉管家察言觀色了得,見狀正打算尋個由頭圓過去,不料有一只手掌率先出現在兩人面前。
謝時深冷聲道:“拿出來。”
他口吻帶着不容抗拒的态度,壓迫感迎面撲來,令人不敢随意造次。
劉管家在一旁虛虛扇了下嘴巴,怪這張嘴說快了。
但謝允漫仗着被疼愛,選擇和他叫嚣道:“我今日只是去書樓看看,我沒買。”
謝時深看着她嘴硬的模樣一言不發,伸出的手并收回,“若撒謊,你和小鹿一起受罰。”
謝允漫聞言郁悶看向劉管家,卻見劉管家輕輕搖頭,讓她乖乖束手就擒。
她氣得跺腳,迫不得已将小說取出,用力拍在謝時深的掌心後遲遲不松手,方才的理直氣壯一掃而空,哀求說道:“大哥,讓我看看,我看完就給你好不好?”
謝時深收走小說,拒道:“不好。”
謝允漫急道:“你憑什麽不給我看?!”
謝時深拿着東西離開,惜字如金回道:“不三不四。”
謝允漫愣住,快步上前攔住他的腳步,覺得他的解釋實在不可理喻,忍不住說道:“我看大哥才是圖謀不軌吧!”
兄妹兩人面面相觑,謝時深冷笑一聲,“我圖謀不軌?”
區區小說,他連翻都不會翻。
“還好意思指責我看小說。”謝允漫哼了聲道,“你看看誰家的侍衛像鹿哥這般,整日被你黏着,這不行,那不要,你敢說你沒有私心?”
聽着她的借題發揮,謝時深不欲和她争辯,擡手将她撥開,繼續往前走去,“聽不懂你的胡言亂語。”
“呵呵,這就聽不懂了。”謝允漫的諷刺未停,窮追不舍說着,“我可聽劉管家說了,你夜裏還要鹿哥守着,大哥,你很沒有安全感嗎?”
身後漸行漸遠的劉管家腳步一頓,險些來了個平地摔,果斷決定不勸兄妹二人了,還是先走為上。
謝時深眉梢微蹙,不想解釋為何要栓住鹿厭之事,只道:“他很危險。”
謝允漫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瞎說,我鹿哥江湖人稱柔弱小白花。”
謝時深回想鹿厭殺人不眨眼的畫面,冷靜反駁道:“那是霸王花。”
“那也很柔弱!”謝允漫才不聽他的解釋,幹脆扯着他的衣袍糾纏着,“大哥,你把小說還我!把鹿哥還給我!”
謝時深被她纏得心煩,見她不留餘力地為鹿厭求情,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喜歡小鹿?”
怎料謝允漫脫口反問:“你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