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謝允漫語出驚人,讓謝時深眉梢微蹙,眼中的複雜一言難盡。

謝時深道:“說完了嗎?”

見他轉移話題,謝允漫先是嗤笑一聲,哼道:“我還以為大哥是鐵樹開花,想不到是縮頭烏龜。”

她無視謝時深瞬變的臉色,連反駁的機會都不給,緊接着說道:“鹿哥長得好看,又有本事,我為何不能當他的迷妹?”

謝時深眉頭緊擰道:“迷妹?”

顯然此言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謝允漫一聽頓時滿臉驕傲,指着他手裏的小說,憑着記憶精準定位其中一頁,敲着關鍵字眼的橋段,清了清嗓子,一副夫子做派的模樣開始解釋。

謝時深聽完後只覺代溝頗大,前世謝允漫郁郁寡歡,恐怕是少了小說的調味。

如今看來,謝允漫雖自得其樂了,但兄妹兩人在交流上出現鴻溝,他甚至懷疑,鹿厭遠比自己更了解謝允漫的樂趣。

他冷着一張臉,拿起小說往謝允漫的腦袋上輕拍,“不學無術。”

說罷擡腳朝書房而去。

謝允漫追在他的兩側苦苦哀求,最後被他勒令退下,命她譽抄四書五經,否則禁足在府不許出門。

此事對謝允漫而言無疑是死刑,她深知這位大哥說到做到,即便任性也要适可而止,無奈之下,她在原地氣得跺腳,怒目圓瞪盯着謝時深的背影消失。

入夜時分,鹿厭準時準點來到明華居,說是來領罰,其實是值夜。

最近他總感胸口沉悶,懷疑遲早要被謝時深熬死。

少了小說的陪伴,他只能翻身躍上屋頂踱步,負手在銀光傾瀉的半空中賞月,偶爾發出幾聲長嘆,像極了多愁善感的公子,為乏味無趣的值夜感到寂寞。

他不知書房的門窗大開,裏面坐着的謝時深出身将門,自幼文武雙全耳目敏銳,對于鹿厭發出的動靜委實覺得聒噪,令他無法專心處事,只能将人喊進書房中研墨。

鹿厭此刻看似安靜磨墨,視線卻飄忽不定,因為在書案前方一角,正擺放着他最熟悉的東西,來自咕咕最新更新的小說。

他心不在焉磨墨,未曾察覺有墨汁濺到手背,所有的目光都被小說吸引走了。

待謝時深在宣紙落下數字後,握筆欲蘸墨,卻發現鹿厭手中動作未停,礙着他的毛筆無法觸碰墨汁。

他的視線順着鹿厭的目光而去,最後落在書案一角的小說上。

鹿厭對小說虎視眈眈,不曾留意謝時深的注視,直到他的手背一濕,倏地垂眼看去,發現白皙的皮膚上驚現不知名的液體。

黑色的墨汁順着皮膚滑落,而罪魁禍首還在面不改色寫信。

鹿厭明知是謝時深所做,礙于沒有證據對峙,唯有擱下石墨,找東西把手擦幹淨。

他目光梭巡一圈,瞥見小說旁擺放的廢棄宣紙,随後挪着腳步行至小說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俘獲廢紙和小說。

“放下來。”謝時深突然開口。

鹿厭背脊發涼,不自覺吞咽喉嚨,裝聾作啞問:“放什麽?”

謝時深擱置毛筆,轉頭看他,視線掃了眼他手中的東西,語氣平淡道:“小說。”

鹿厭覺得他實在苛刻,郁悶擦拭手背,踩着心虛的腳步上前,站在硯臺一側,遲疑半晌仍未把贓物交出。

謝時深道:“拿來。”

好冰冷的兩個字,讓鹿厭不由哆嗦了下。

他躊躇取出小說,不情不願放在桌上,慢慢推到謝時深的面前。

謝時深并未接過,倒是端詳他的神情,發現他和謝允漫對小說都有執念,甚至不惜挑戰自己的耐心。

只見謝時深支着額角,慢條斯理問道:“此物有何讓你沉迷其中?”

鹿厭聽聞他的詢問,以為他是感興趣,打算靠一己之力将其同化,拉攏進小說陣營,遂激動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換來的只有謝時深波瀾不驚的反應。

好無趣的男人,鹿厭心想。

無趣的男人又問:“那你覺得漫漫為何喜歡此物?”

鹿厭愣了下,思索他的話,謝允漫為何會喜歡?

他仔細回想平日和謝允漫探讨的劇情,對方似乎沖着嗑鴛鴦而去,對其餘之事從不上心。

思忖間,他嘀咕道:“說來話長......”

謝時深道:“長話短說。”

鹿厭按照自己的想法分析道:“小姐可能喜歡年齡差,體型差,黑皮美男,勁裝暴徒,壯受,強制愛,狐貍受,主仆關系,捆綁......”

謝時深見他掰着手指計算,忍不住打斷問:“主仆關系?”

鹿厭眼神清澈單純,聞言便以表面的意思理解,一本正經解釋說:“對,就是我們這樣的關系,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牛馬。”

謝時深:“......”

他覺得事态不簡單,卻找不出合理的方式去形容,若是只是簡單的主仆關系,絕不會讓謝允漫這般着迷。

謝時深清了清嗓子,看着被鎮尺壓着的書信,眼看墨水快風幹了,打算讓鹿厭找驿使送信,順便跳過此話題的探讨。

雖然他對主仆關系持有疑惑,但并不打算深入研究。

此時鹿厭還在認真看着他,意外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費解。

鹿厭擔心他聽不懂,便趴在案邊,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分析這對主仆的武力,嫌棄說道:“世子有所不知,書中這兩人完全不抗揍。”

謝時深偏頭看他,逼近的臉蛋滿是嚴肅,講得頭頭是道,幾乎将一招一式拆解分析,殊不知在對牛彈琴。

他發現鹿厭和謝允漫明明存在代溝,卻能毫無障礙交流,一旦牽扯自己,便是雞同鴨講。

此時無事一身輕,謝時深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倚坐着問:“既然這對如此不堪,那漫漫為何執迷不悟?”

鹿厭陷入苦思冥想中,用指尖刮了下臉頰,不曾察覺指腹的墨水沾在臉上,愁眉道:“可能喜歡裏面的互動?”

謝時深看着他的花貓臉,語調微揚,“哦?”

鹿厭的眼珠子轉了圈,看着謝時深無法理解的神情,明白多說無益終究是紙上談兵,認為不如實操。

他挪到謝時深面前說:“世子,請允許我淺淺模仿一下。”

未等謝時深答應,鹿厭趴在桌案的雙手松開,輕盈的身子倏然一繞,雙手虛虛握成拳頭,像只小貓伸着爪子似的,眨眼撲在謝時深的腿上,蹲在他的腳邊。

他擡起臉頰,雙眸明亮,烏睫閃動,模仿着小說裏崇拜的眼神,認真專注仰視謝時深,薄唇輕吐出寥寥數字。

“主人,請教訓我吧~”

謝時深剎時渾身僵住,呼吸一亂,心頭震顫,繃緊背脊生硬坐在圈椅中,平靜的眼眸似掀起軒然大波,匪夷所思看着鹿厭的一舉一動。

切身體會之際,他似乎明白謝允漫為何沉迷小說了。

鹿厭生怕他理解不透徹,繼續模仿道:“請吩咐小鹿吧,主——唔!”

話音未落,鹿厭粉嫩的唇瓣被謝時深的指腹捏住,令他無法開口,只能睜着不知所措的雙眸,含糊不清地掙紮。

該死的謝時深,為什麽要堵他的嘴!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

鹿厭的爪子在他腿上拼命拍打,見他無動于衷,接着拍打他的手腕,示意他放開自己。

但謝時深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捏着他唇瓣的手也不松開,甚至覺得這唇挺軟的,指腹稍加用力揉動兩下。

“不許說。”謝時深的語氣雖一如既往,但若是細聽,便能分辨出其中帶着幾分笑。

他眼中的鹿厭如同張牙舞爪的小花貓,臉頰沾了墨水,手背髒兮兮的,無濟于事鬧騰着。

鹿厭不滿地反抗,眼看謝時深肆意玩弄自己的嘴唇,眉眼還有笑意,氣得他憋紅了臉。

怎麽還嘲笑人?!

他聲音含糊,雙眸瞪圓,死死盯着謝時深,想讓對方別捏這麽緊,不然嘴都要腫了,可惜謝時深似覺得有趣,不斷逗弄着他。

正當兩人胡鬧間,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鹿厭蹲在腳邊,瞧不見門前的動靜,注意力都在謝時深的手上。

謝時深循聲朝着門外看去,入眼看見柳六疾步走來。

柳六上前行禮道:“世子。”

謝時深朝案上的書信瞥了眼,吩咐道:“風歧的家書,給驿使送去吧。”

柳六颔首上前,伸手取走書案的信,敏銳發現書案下有動靜,他擡首看去時愣住,發現被捏住嘴的鹿厭,他順着嘴上那只手一看,對視上謝時深沉靜的眼眸,當即收起視線,心裏卻忍不住吶喊一句。

玩得還挺花。

謝時深将鹿厭的嘴唇松開,欲命兩人退下時,衣袍上的污漬闖入眼底,只見他舒展的眉梢再次蹙起。

屋內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柳六給鹿厭擠眉弄眼,提醒此地不宜久留,但鹿厭只顧着揉嘴,仍未發現自己将世子的衣袍弄髒。

柳六咽了咽喉嚨,保持優雅的沉默。

得到解放後,鹿厭倏地從地上起身,發現原本休沐的柳六竟出現在此,想必有任務在身,便幸災樂禍招呼道:“老六來了,你不是休沐嗎?”

柳六聽出他話語中的得意,對他的挑釁選擇置若罔聞,緩緩扭頭看向謝時深,不欲和鹿厭拌嘴。

謝時深端坐圈椅,又化作平日的模樣,冷漠無情處理着公事,向柳六問道:“今日相親後,京都可有風聲傳開?”

柳六正色說道:“回世子,相親一事只在廣和樓被知曉,恐怕世子還需要加把勁。”

謝時深手中動作頓了下,思索道:“相親之人離開後,可有大肆宣揚?”

柳六搖頭道:“他們離開後都急着找下家。”

雖然人人皆帶目的相親,但像謝時深這般淡定從容,只為毀了名聲之人卻獨一無二。

鹿厭抿了抿唇,好奇問道:“他們都沒記住世子嗎?”

柳六讪笑說:“記住倒是記住了。”

他回想跟蹤相親對象所了解的情報,艱難開口續道:“書生說世子金屋藏嬌,乃抛妻棄子的負心漢,精英則喜歡小鹿,不喜歡世子。”

謝時深:“......”

萬萬沒想到劉管家一語成谶,相親之人沒看上世子,反而看上小鹿。

鹿厭移眼朝謝時深望去,恰逢對方投來目光。

謝時深道:“你怎麽看?”

鹿厭強顏歡笑說:“世子注意節制。”

謝時深:“......”

他挪開目光,朝柳六問:“劉管家那廂如何說?”

柳六道:“還沒找到下一位受害者。”

謝時深:“......”

他暗自算計着布局,揮手讓柳六離開,“催劉管家盡早安排。”

柳六一刻都不敢逗留,拿着書信轉身離開,“屬下這就去辦。”

目送柳六離開後,鹿厭見天色不早,朝謝時深作揖道:“世子,我去值夜了。”

話落,他打算踩着柳六的腳步離開。

不料聽見謝時深道:“等等。”

無情的兩個字,喊停鹿厭的小碎步,同時他感覺嘴唇有些發麻,擔心再被謝時深的魔掌掐住。

他乖乖回身道:“世子請吩咐。”

謝時深朝他道:“過來。”

鹿厭下意識緊抿着嘴唇,踩着碎步溜回謝時深面前,乖巧等主子下達命令。

随後見謝時深起身解開衣袍,鹿厭發現他要更衣,權當他準備歇息,便道:“世子,我去給你關門。”

謝時深見他迫不及待想跑,指尖快速伸出,輕而易舉勾住他的衣領,毫不留情拖了回來,準備讓他把髒掉的衣袍取走,卻見他視線閃躲,嘴唇緊閉,不由輕聲笑道:“跑什麽?”

鹿厭胡亂回道:“非禮勿視。”

“站着不許動。”謝時深松開他,慢條斯理解着外袍,“我有的,你沒有嗎?”

鹿厭用玄尾扇擋着嘴巴,露出圓溜溜的眼珠,“有,但我會不自信。”

謝時深擡起眼簾,打量他瘦削的身板,不禁想起前世今生之事,無人能料,這具平平無奇的身段下,會暗藏着驚人的爆發力。

他溫聲安慰說:“這世上唯有你無需自愧。”

鹿厭得到認可後表示慚愧,他偷偷打量謝時深,薄衫下的身材若隐若現,肌肉勻稱結實,線條分明。

他的視線往下掃去,對比一番後,突然眯着眼問:“那你覺得我的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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