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他的語氣淡漠, 品不出什麽味道,卻讓聽者感覺他胸有成竹,有種準備羞辱人的氣勢在。

鹿厭打算撤離兩人中間, 怎料肩膀被一雙手按住,謝時深輕飄飄的聲音傳入耳邊。

“小鹿難道不是我的人嗎?”謝時深握着鹿厭的肩, 将人往身前拉近半步,虛虛攬着他在懷裏,皮笑肉不笑道, “齊少爺把嫉妒留給自己吧。”

齊消隐頓時語塞,憋着一肚子氣緊盯鹿厭的背影。

鹿厭感覺身後要被炙熱的目光燒穿, 謝時深搭在肩膀的雙手稍稍用力, 讓鹿厭的肩頭宛如泰山壓頂,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夾在中間瑟瑟發抖。

他實在不懂這兩人為何一碰面便陰陽怪氣,也為他們莫名的沖突而感到欲哭無淚,他真的很想說一句別打了別打了。

見齊消隐無話可說,謝時深也懶得繼續嘲諷,垂眸看着鹿厭道:“走吧。”

說罷将人松開,漫不經心掃了眼齊消隐,等着鹿厭先行。

出于禮貌,鹿厭糾結是否要轉身告辭,結果擡頭瞧見謝時深捉摸不透的神情, 只好抱着牛肉酥餅,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謝時深跟在他的身後, 頃長的身軀幾乎将鹿厭遮擋嚴實, 讓齊消隐連目送的機會都扼殺掉了。

齊消隐咽不下這口氣,非要和謝時深作對, 故意拔高聲朝鹿厭離開的方向喊道:“小鹿!中秋節我們不見不散!你答應我的,千萬不要忘記!”

聽見最後一句話,鹿厭踏進府門的腳步頓住,欲回頭說清楚不确定是否同游時,眼前突然一黑。

“嘭——”沉悶的關門聲阻斷所有,朱紅大門被徹底關緊,鹿厭眼中只剩謝時深一人。

“中秋節?”謝時深揚眉道,“不見不散?”

鹿厭只覺背脊發涼,察覺謝時深語氣的異樣,卻無法理解他為何這般。

倘若從過往的相處分析,只能代表謝時深此刻的心情并不愉快,而身為侍從需要做的,便是向主子表達忠心。

鹿厭喉頭暗滑,咽下心中的忐忑,将懷裏的牛肉酥餅取出,當作今日的忠心捧到謝時深跟前,小聲說:“世子,這是我為您精心挑選的早點。”

謝時深先是看了眼面前的牛肉酥餅,眼簾緩緩擡起,最終還是緊鎖着鹿厭不放,慢聲問道:“中秋節要去哪?”

他的眼中毫無波瀾,卻讓人倍感壓抑,連呼吸都不自覺變輕。

鹿厭心底慌亂,明亮的美眸中充斥哀求,嘗試避開這個話題,把手裏的牛肉酥餅再次擡了下,緊張說:“世子,吃一口我的忠心吧。”

謝時深淡淡道:“不許撒嬌。”

鹿厭一愣,“什麽?”

撒嬌?

才沒有,才不是,不要冤枉他。

謝時深見他避而不談,話鋒一轉問道:“小鹿,你是不是很久沒值夜了?”

鹿厭一聽,迅速招供道:“世子我說!”

他急急忙忙将中秋節的計劃告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敢有絲毫遺漏,當然,也親眼目睹謝時深的臉色變冷。

直到鹿厭噤聲之際,氣氛簡直降到冰點,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中。

謝時深凝視着他,阖眼須臾,暗自吐息後才道:“你們不要命了?”

且不說如今謝家被人緊盯,若是被旁人知曉離王和謝家小姐走得近,勢必一同攪進黨争中,如此一來,他們都将陷足水深火熱裏難以抽身。

鹿厭默默抱着尚存餘溫的牛肉餅,垂頭不語。

其實他并未想這麽多,雖然有過對出游的顧慮,但更多的是心存僥幸,畢竟難得出游,倘若真出意外,他也能舍命為兩人斷後,以确保他們的安全。

眼下被發現了,他也不敢冒然行動。

“你可知其中危險?”謝時深續問,直到看見他點頭,“那你為何還敢不報?”

鹿厭誠實道:“你看重之人,我也會拿命護着的。”

此言一出,謝時深不由蹙眉,沉靜的眼眸中見詫異閃過,胸膛有剎那顫動,令他片刻不能語。

“屬下知錯了。”鹿厭埋頭身前,主動認錯說,“懇請世子責罰。”

謝時深見他搭下的腦袋,責備的話竟卡在了喉間,再也不忍責問,反而道:“你也想去玩?”

鹿厭偷偷擡頭看他一眼,又迅速低頭應了聲。

謝時深将這些小動作都收入眼底,默然半晌,微不可察嘆道:“罷了,離中秋節還有幾日,此事從長計議。”

鹿厭稍加思索此言之意,後知後覺擡起頭,有些受寵若驚道:“世子,你答應了?”

一張雀躍的臉頰闖入謝時深的眼中,令他心底莫名一緊,默然站在原地。

眼看鹿厭的神情從驚喜到懷疑,逐漸化作心虛,眼珠四處亂轉,最後又緩緩落回懷裏,低頭看着靴尖,仿佛做了一場虛夢似的,滿是失落。

謝時深勾着唇角欣賞他的舉動,直到這顆腦袋快貼在胸膛時,終于開口道:“看你表現。”

話落,他擡腳朝書房的方向回去。

鹿厭聞言欣喜若狂追上,繞在他的左右問:“世子想要我如何表現,我什麽都可以為世子做!”

謝時深緩步前行,餘光留意着身邊亂跑的影子,并未急着回答。

鹿厭獻殷勤道:“不如世子嘗一口我的忠心吧。”

他将牛肉酥餅穩穩托起,滿眼期待看着謝時深。

只見謝時深在廊橋停下腳步,搭下眼簾打量面前的牛肉酥餅,負在身後的指尖動了下,欲擡不擡。

鹿厭察覺他的動作,想起他有潔癖,忙不疊騰出一只手,掏出帕子擦幹淨後,掰下一塊裹滿牛肉的酥餅,舉起伸到謝時深面前。

酥餅中間還冒着些許熱氣,濃郁的香味在鼻息間彌漫。

謝時深負手而立,紋絲不動看着眼前一幕。

很顯然,他被投喂了。

鹿厭依舊保持着姿勢,翹首以盼等着,晨陽落在他的眉眼間,燦爛的笑容熠熠生輝。

謝時深目睹着他喜怒哀樂的變化,尤其不願見到他如方才那般垂頭喪氣,正當猶豫間,身子竟然提前作出了反應,鬼使神差朝他俯身,張嘴咬住那塊牛肉酥餅。

還沒等謝時深把酥餅吃掉,鹿厭便急忙問他:“好吃嗎?”

其實謝時深的舌尖才嘗到滋味,但依舊無法否認東西好吃,準備吃下後給他回答。

怎料後方的長廊傳來一道喊聲。

“大哥!”是謝允漫。

被投喂的謝時深往前踉了下,結果不偏不倚咬住鹿厭的手指。

只聽“嘶”的一聲,鹿厭猛地将手抽回,貼着嘴唇呼呼吹了兩下。

謝時深快速直起身,卻瞧見鹿厭把指尖貼在薄唇,落在上方的咬痕抵在唇瓣,此情此景,竟讓謝時深忘了品嘗美食。

謝允漫朝兩人疾步跑來,由于謝時深背對着她,所以未曾留意方才發生何事,靠近後一眼瞧上了牛肉酥餅,二話不說接過想要品嘗。

不料一只手橫空伸來,目标明确沖着被鹿厭打開的那盒,結果被謝允漫眼疾手快躲開了。

她朝謝時深得意一笑,“大哥,這是我的。”

謝時深抿了抿唇,眼中藏了些意猶未盡,“拿來。”

謝允漫将牛肉酥餅奪走,毫不留情說:“這裏只有兩盒,鹿哥肯定是買給我和老六的。”

鹿厭的心事被猜中,驀然怔愣,仿佛呼吸都被人無情掐斷了,提心吊膽看着兄妹二人,根本不敢示意謝允漫住口。

謝時深冷笑一聲道:“你确定?”

謝允漫往鹿厭身邊挪去腳步,自信炫耀道:“當然,因為一直都是這樣的。”

鹿厭:“......”

懸着的心終于死掉了。

謝時深嘴角殘留的笑消失殆盡,他偏頭看向鹿厭,卻只見一顆藏起的腦袋,恍然間他徹底明白了所有。

“很好。”謝時深寬袖一甩,“這就是你的忠心。”

謝允漫以為他嘴饞,心裏快速打起算盤,想一睹大哥低頭的模樣,洋洋得意道:“大哥,你若想吃直接說便是,何必遮遮掩掩呢。”

誰知謝時深冷酷說:“難吃。”

說罷闊步離開了廊橋,只留下一個堅決利落的背影。

鹿厭左右為難,只能摸摸自己完好無損的手指,想到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出游要泡湯,頓時欲哭無淚。

後來,謝允漫得知了前因後果,不得不含淚吃下香噴噴的牛肉酥餅,為了負荊請罪,她計劃過兩日再去大哥面前打探一番。

柳六順走酥餅出門辦事了,梧桐院徒剩鹿厭和謝允漫,吃飽喝足後,他們起身前去海棠苑的書房。

海棠苑乃是謝允漫所住,在她上京前,謝時深将她的書房擴建,專門用來存放她喜歡的東西,尤其是各種各樣的小說,以及小說所贈的物件,被鴿子書樓的掌櫃俗稱為“周邊”之物。

博古架照牆面所定制,上方除了收藏的小說外,還挂着幾幅畫像,聽聞是小說的人物圖,甚至還有照着畫像所雕刻的瓷人,眼花缭亂擺滿整面牆,十分壯觀。

鹿厭初見這面博古架時,不由感到震撼,得知她從風歧帶來後更是心生佩服。

可想而知,謝允漫是有多寶貝這裏的物件。

謝允漫從博古架上取來小說,遞給鹿厭道:“鹿哥,這是近日最新的小說。”

鹿厭伸手接過,才發現是“咕咕”更新了。

奈何謝允漫并未松手,而是提醒他道:“鹿哥,先交代一句,裏面的情節尺度有些大。”

“發展得這麽快?”鹿厭壓低聲問,“我記得上一期主角還在鬧矛盾。”

謝允漫松開後說:“這裏不僅解開了矛盾,還醬醬釀釀了。”

聽見熟悉的話語,鹿厭嘀咕道:“醬醬釀釀到底是什麽......”

他随意翻開小說後半部分,直至血氣方剛的描述赫然驚現之時,他總算是悟了,并且他懷疑百浪是誤了。

謝允漫說:“掌櫃說咕咕找到新的素材,但開新書的時間未定,只怕我們又要缺糧了。”

鹿厭尋了窗邊的位置坐下翻閱,“無妨,有好文兮,見之不忘,猛灌愛心,為之輕狂。”

謝允漫把小說歸類在專屬的位置上,掏出帕子在手,心不在焉擦拭這周邊,看樣子煞有心事。

“鹿哥。”她語氣有些低落,“你說連衣何時才能離開?”

鹿厭轉頭看去,“他又來打擾你了?”

謝允漫憐惜抱着周邊,愁容滿面道:“他借着送小說的理由進我書房,還看中我的周邊,非要向我借走把玩兩日,我一旦不願,他便用東宮暗示我,逼我把東西給他。”

鹿厭翻書的動作停頓,疑惑掃了圈博古架,實在沒找到異樣或遺漏。

似是發現他的不解,謝允漫折身走到博古架中央,掀開一幅挂畫,這才發現後方竟是空的。

她憋屈道:“此周邊乃是主角佩戴的折扇,我命人用玉石打造出來收藏,結果他說拿便拿,也不在乎我是否情願。”

鹿厭意識不妥,光是通過這博古架,便能清楚她對這些藏品的看重,人人愛好不同,謝允漫唯獨追求和小說有關的一切,這一點即便是謝時深都心知肚明。

如今出現了一個陌生人橫刀奪愛,她為了顧全大局而容忍對方的放肆,哪怕被趁火打劫也無法抗拒,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鹿厭顧不上看小說,安慰說道:“別難過,若你實在不願,我等他不在時,潛入廂房幫你将扇子奪回。”

謝允漫雖是心動,卻還是搖頭說:“鹿哥,唯獨你千萬不要去,他說了會完好無損還我,倘若無計可施,我會讓大哥替我拿回。”

鹿厭聽出她話中的蹊跷,“為何我不能去?”

“你還不知道嗎?”謝允漫反問他,只見他撥了撥腦袋表示不知,随後見謝允漫神情意外,“連衣這幾日在劉管家面前自稱世子妃,簡直恬不知恥,還說你先前動手打他,日後必然叫大哥罰你。”

“世子妃?”鹿厭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睿王府的事怎會傳到他的耳邊,擔心此事恐有詐,着急追問道,“他還說什麽了?”

謝允漫道:“說你冒充他去睿王府,自稱世子妃讓大哥回府,如今朝中皆知大哥家中男妻名喚連衣了。”

鹿厭覺得這些謠言覺得荒唐極了,皺着臉否認道:“這絕不可能,此事怎會與連衣有關!”

明明自稱世子妃的是他啊,如果連衣是世子妃,那他是什麽?

謝允漫察覺他情緒激動,以為他是吃醋了,竟覺得有些好磕,遲疑片刻後,幹脆添油加醋說道:“可是......是睿王爺親耳聽見大哥承認了一事。”

鹿厭面色凝重問道:“承認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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