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李好問才不會管地上那張大青面究竟是葉小樓的什麽人——他現在的第一目标是不要讓葉小樓為那大青面所傷, 第二目标是不要讓兩人一起都被困在這個夢境裏。
就在那張改換成為中年男人相貌的“大青面”向葉小樓張開那張血盆大口的時候,李好問一推身邊的木制扶梯,從樓上一躍而下。
從“屈突宜”手中借來的那枚流星錘, 如流星趕月般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大青面的眉心。
那張大青面吃痛, “嗷”的一聲, 恢複了原本那青面獠牙的模樣,似是想要再向李好問發起攻擊, 卻終于漸漸地退回至地面之內。
李好問于百忙之中轉頭看向葉小樓,卻見對方面上的神情百感交集,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
與此同時,整座倚雲樓開始跟着晃動,那些柱子、階梯、舞臺……連同在這個空間中那些僅有衣物而接近沒有人臉的“人們”一起,漸漸碎裂, 并且從裂縫中迸發出明亮的光線。
“你這是……要醒了!”
李好問驚訝地上前,一只手搭在葉小樓肩上。
葉小樓下意識地沉肩, 但是沒有将李好問甩開。
“等你醒了, 拜托你告訴屈突主簿, 我在夢境裏迷了路, 但是曾進過你的夢境,應該就在你這附近……”
他話音還未落,倚雲樓已經崩解得差不多了, 周遭的光線漸漸暗淡。
“葉帥……”
李好問依稀聽見了屈突宜的聲音, 他心裏一陣狂喜。
随即他聽見屈突宜問葉小樓,大致是質問他為何睡着。
但李好問這時不再心急, 他察覺自己已再次身處那幽沉而混沌的環境中,遠處有一個個半透明的光圈, 大大小小,層層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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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身邊不遠處,一枚極其穩定,幾乎毫不晃動的燈火出現在他視野範圍內。
李好問猛地摘下面上的伯奇面具,屈突宜、葉小樓和李賀的身影都出現在他眼中。
除了如在夢游的李賀之外,屈突宜與葉小樓面上同時出現了又驚又喜的神色。
只不過屈突宜是真的驚喜非常,而葉小樓的喜色一閃而過,轉為陰郁。随即李好問聽見葉小樓嘀咕:“剛才夢裏的糗事都被他看見了……真的是他,他嗎”
屈突宜才不管不了那麽多,踏着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好問的衣袖,笑道:“多虧李司丞神勇,如今那只雄蜃的位置已經找到。幾位快随我來!”
說着,屈突宜去牽動那只馱着木箱的驢,沿着十字街,向崇賢坊深處行去。李好問與葉小樓這兩個又一次并肩作戰一回的冤家互視一眼,一起跟上。驢一動,李賀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麽。
不一會兒,四人一驢已随屈突宜來到一戶人家跟前。夜半三更,這戶人家竟然沒有閉門。
屈突宜也不覺奇怪,長驅直入,帶着衆人一直走到後院,來到一口井旁。
穿着單衣、光着雙腳的曾三郎這時已經冷得不行,正緊緊抱着雙臂,左右跳着,努力取暖,雙眼視線卻不離院中角落裏的那口水井。
他轉身看見屈突宜,面露喜色,剛要招呼,視線便落在李好問身上,頓覺有些熟悉。
“咦!”
曾三郎直接從石板地面上跳了起來:“你,你好像是……”
屈突宜看看李好問,忍着笑道:“先不說別的,讓我們來看看你有沒有恪盡職守。”
他說着靠近那眼水井,但還沒等他探身俯視,就已見到一扇碩大的貝殼從井中緩緩升起。與此同時,汩汩的白汽不斷湧出。
馱着巨大木箱的那只紙驢,似乎察覺到背上的箱子有些異動,忍不住“呃兒”叫了一聲。
李好問見李賀指望不上,便招呼葉小樓,兩人一起,将那只木箱從驢背上擡下,打開。
這邊木箱打開之後,從中湧出白色霧氣也是同樣如江如海。
兩股白汽彙在一起,不知怎地,李好問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寧靜平和的感覺,似乎他心中不再因那些難以企及的願望而感到焦慮,也不會因藏身于陰暗之中的可怕妖物而感到害怕。
在這個夜晚,只有這一刻,世界充滿了平和與安寧的氣氛。
遠離貪妄,無有恐懼。
而一輪明月也恰如此時從雲層中探出,為大地灑落皎皎月華。
詭務司帶來的木箱本是兩個,嵌套在一起,中間盛放着“蜃小姐”。
屈突宜不願麻煩李好問,而是樂意使喚葉小樓。他叫上葉小樓一起,兩人将層疊的兩只木箱分開,一只盛着“蜃小姐”,另一只空箱子則被推至曾三郎家那眼水井跟前。
曾三郎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家中的這口水井,卻被屈突宜招呼,轉過身去。
各人的視線俱個離開水井,幾人随意聊天,仿佛都不曾留意到身後發生的事。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衆人再轉身過來,就見兩只木箱裏,各自盛放了一只體型碩大的蛤蜊,各自都張開貝殼,向外噴吐出白汽。
只是這一回,它們彼此吐出的白汽不再流入崇賢坊中的其它地方,而是為對方所吸收。
“蜃是擁有溝通夢境與現實能力的生靈。它們釋放出的白汽,能夠為人類構築夢境。通常來說,雄蜃構築的夢境趨向于滿足人的欲望,而雌蜃的夢境則趨向于喚起人內心的懼怕之情。”
屈突宜聲音清朗,就着夜色,給院中衆人解釋,就連凍得瑟瑟發抖的曾三郎,都忍不住聽得出了神。
“但是當雌蜃遇上雄蜃,它們便會吸收對方吐納出的白汽,從而自我抑制,互為封印,不再大肆影響周遭人們的夢境。我詭務司也不必再擔心它們讓長安城的百姓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夢了。”
曾三郎終于明白了:“這樣啊!那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做官拜金吾衛大将軍的夢了”
葉小樓一聽,眼刀“嗖”地飙過來:“官拜金吾衛大将軍就憑你”
曾三郎很委屈:“怎麽了,連做個夢都不可以嗎”
他突然想起早先自己被冤枉“偷盜”之事,連忙問屈突宜:“這位上官,那麽末将此前從夢裏帶出來的那件金吾衛甲胄和寶刀……”
此間衆人都不知道曾三郎竟然從夢中還帶出來了東西,一時間視線紛紛轉向他。
一時連李好問也大為好奇:他戴着伯奇的面具入夢,能察覺這些夢中的世界在重要細節處都非常真實。但他實在沒有想到,夢主人竟然還能從夢中帶出東西。
這應該就是“蜃”的影響,難怪屈突宜說它們能溝通現實和夢境——李好問心裏想着。
屈突宜則沖曾三郎笑笑,道:“你去看看吧!”
曾三郎聞言,趕緊起身回屋,不一會兒他從屋內出來,身上披了一件長袍,腳上也趿了鞋子,但手中捧着兩件物事,一邊跑一邊面帶疑惑地道:“這真是奇哉怪也!”
衆人忙向他手中看去。
只見那是一件甲胄和一柄刀劍形狀的東西。但兩件東西都在迅速失去光澤,變得枯朽。
不多時,這甲胄和刀劍就在曾三郎手中化為一團黑灰。夜風一揚,便徹底消失了。
“這真是……”
看曾三郎的神情,他像是既想要贊嘆,又有些惘然若失。好像這一刻之後,他做的那個美夢,官拜大将軍的美夢,就确證為一個虛幻的、徹徹底底的夢,再沒留下半點痕跡。
而李好問則猜是這是“蜃小姐”和“蜃先生”完成了自我封印,支持夢中物品來到現實世界的力量就從此消失了。
“恭喜曾郎君洗脫嫌疑。”
屈突宜竟然一本正經地向曾三郎行禮。後者臉上的表情則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曾郎君,你夢中為何會出現妖獸,那只雙頭妖獸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以前見過嗎”李好問斟酌着問出口。
曾三郎聞言睜大眼睛,反問道:“怎麽是雙頭妖獸那明明是頭上生着兩只角的神仙呀”
一時屈突宜來了興趣,要聽李好問和曾三郎各自說說彼此在同一個夢中的經歷。曾三郎見反正再也睡不着了,幹脆迎詭務司一幹人進屋,自己烹了茶,與衆人慢慢說道。
葉小樓也很想要聽,卻被屈突宜指派去将兩只大木箱收好,穩穩地綁回那只驢的驢背上去。
曾三郎屋內,屈突宜聽了李好問與曾三郎的分別敘述,拈着颏下的山羊胡子道:“如此說來,兩位都在夢中見到了那只雄蜃和一個體型龐大的……生靈。”
“李司丞你只是見到了一個影子,就遭受了莫大的影響,當時便離開了曾三郎的夢境。”
李好問知道屈突宜這麽說是為自己這個司丞保留一些顏面:當時他哪裏只是受到影響離開,他分明是遭受重創,直接暈倒,随着曾三郎夢境的碎裂而墜入“無夢之境”。
“而曾三郎你卻沒有任何異狀地見到了那個……生靈,并且聽見它開口要對你說話。”
曾三郎一個勁兒地點頭,道:“是的,那個仙人……生靈剛剛開口,要教我加官進爵的秘法,我就覺得腰上劇痛,醒來之後發現是被您踢下了床。”
李好問:原來如此。
原來他剛剛被那個不知名的妖物震暈,屈突宜就發現了異常,當即喚醒了曾三郎,問到了自己的蹤跡。
回想到這裏,李好問不由得對屈突宜又多生出一番感激:這位還是相當關心自己的嘛!
只不過,他現在再回想曾三郎夢中所見,猶有一種怪異感湧上心頭。
他想起自己看見的那個怪物:有兩個頭、人面、蛇頸、身體有鱗……餘下他就沒看到了。
而曾三郎的描述和李好問的有共同點,但也有一定差別:他見到的巨獸只有一個頭、頭上有角、人面、蛇頸、龍身……曾三郎認為那就算不是神仙,也至少是神仙的坐騎神馬的。
“聽兩位這樣一陳述,敝人以為,兩位所見,很可能是同一個……生靈,但是曾郎君所見的,是自己夢中的幻象,而李司丞見的,則是那妖物的真身。”
屈突宜開始總結陳詞。
“世上有不少法力強大的妖物,我等凡人一旦見到真身,甚至只是見到一個影子,都有可能遭受重大打擊。”
“而它在夢中,若要達到目的,勢必制造一個幻象與夢主人溝通。這個幻象必須是容易被接受的形象,因此它變幻了部分外形,但僅限于脖子以上。”
李好問:是啊,聽起來确實是脖子以上不同,脖子以下相同。
但為什麽曾三郎描述的那個“幻象”,在他聽來有點熟悉呢
“确定是妖物”
曾三郎則變了臉色。他早就聽過詭務司處理各種詭奇事務的傳言,只是從沒親身遇上過。
“是的!”屈突宜板了臉孔,肅然道,“從你險些被卷入甲胄和寶刀失竊案就可見一斑。”
“此案之前也發生過,有兩人受害,一人受蠱惑較深,如今已在終南山失蹤;另一人被敝司及時發現,只不過是些許銀錢損失而已。”
見屈突宜說得一本正經,而曾三郎一臉後怕,李好問心裏偷偷好笑。
“所以啊,曾郎君,你若是以後再夢見什麽仙人、神人、妖精……且都別再相信了。千萬別只想着高官厚祿,保重自己這條小命,就是給本司減少麻煩了。”
曾三郎一邊聽屈突宜說着一邊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以後若是再做什麽怪夢,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詭務司。
說畢,詭務司在此間的公務已了。李好問與屈突宜起身,向被他們打擾了多時的曾三郎告辭。
曾家的小院內,葉小樓與李賀正在月色下等着。
見到李好問與曾三郎一起出來,不知為何,葉小樓那個挑釁的脾氣又犯了。他突然高聲問:“姓曾的,你究竟是何背景,竟然肖想着金吾衛大将軍的職務!爺爺這麽年輕有為,都還從未肖想過呢!”
曾三郎氣結:“旁人做夢也要你這區區一個不良帥來管好了好了,我承認自己是在夢裏想屁吃,行了吧”
葉小樓似乎是從來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高聲道:“這還差不多,剛剛看你在那口井跟前吓得魂不附體的樣子,要是你這等人都能當上金吾衛大将軍,我大唐天子恐怕在宮中要寝食難安。”
曾三郎聞言也是惱怒,畢竟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他早先守在自家水井跟前那副模樣确實是慫了一點兒,但詭務司兩位正牌官員都沒說什麽,現在卻是一個小小的不良帥在這邊多嘴。
“那麽這位葉帥,想必是膽大包天的了”曾三郎話中帶刺。
葉小樓卻恬不知恥地拍拍自己胸膛,道:“那當然!爺爺那可是身經百戰曾百勝,什麽大陣仗沒有見識過”
“那好!”
忽然聽見一個冷幽幽的聲音響起,正是屈突宜開口。
“那兩位現下便不妨比試一下膽量吧。”
李好問這時已和李賀一道,牽着那頭負重的紙驢走到了曾家的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嘆氣,心想這位屈突主簿雖然已有那麽一點兒年紀,玩心卻并不亞于孩童。
曾三郎和葉小樓卻各自挺胸答道:
“好啊!”
“放馬過來!”
誰也不肯想讓。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響起一陣清亮的童音:“耶——”
“阿耶——”
此刻月至中天,正是子時前後。而詭務司有一件需要封印的法器:半身鬼嬰。
小小嬰童此刻正攀在屈突宜肩頭,胖嘟嘟的小手伸向面前二人,口中親親熱熱地叫着爹。
下一刻,小嬰兒的身體便向空中騰起,露出它由虛幻霧氣凝結而成的下半身。
葉小樓與曾三郎雙雙呆立在原地,誰都沒能出聲。
片刻後,曾三郎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一個箭步蹿進了他的屋子裏,并且死死地抵住門。
而葉小樓實在是沒能發出聲音,他朝另一個方向蹿出,眨眼間已經奔至李好問身後,全身蜷縮着瑟瑟發抖。
李好問聽見他用帶着哭腔的聲音道:“李……李司丞,那……那是什麽怪物……”
李好問自己也體會過初見鬼嬰時的駭異與畏懼,并不覺得葉小樓這番反應太過丢人,很好脾氣地解釋:“這是敝司的一件法器,現在出現,想必是到了需要封印的時候了……”
那邊,屈突宜已經将在夜空中飄飄忽忽的小嬰兒召喚回來,低聲安撫,做起了例行的封印工作。
葉小樓和曾三郎卻都依舊無比恐懼,一個縮在門內,一個躲在門外,兩人都将剛才各自的誇誇其談抛到了九霄雲外。
屈突宜完成封印,将鬼嬰收起之後,緩步而出,還很貼心地關上了曾家的院門,對其餘聽見響動探頭探腦的街坊笑着道:“不妨事,曾家郎君夢魇了。”
待一切安定下來之後,屈突宜才嘆道:“李司丞,剛才觀這二位見到阿寶之後的反應,屬下這才覺出,你果真是最适合敝司司丞之位的人員。當初你見到阿寶,可遠遠沒有這兩位怕得這般厲害,相反,你可是勇得很,連阿寶都怕你。”
葉小樓這時已漸漸恢複鎮定,臉上表情是一派心有餘悸。
聞言他看了看李好問,終于流露出幾分敬羨欽佩的神色,然後讪讪地轉過頭去,似乎想要請求李好問替他保守秘密,卻又開不了口。
須知他可是長安縣的不良帥,手下帶着二十幾個不良人。若是讓他手下知道了上司這樣驚慌躲避,那些嘴上無遮無攔的家夥不知會把他笑話成什麽樣兒。
李好問回想起初見這“半身鬼嬰”的情形,心裏忍不住慚愧——當初哪裏是他吓退了阿寶,分明是妹妹出手才……
但是這般說出去,恐怕這些同僚們又都不會信。
于是李好問只是微笑搖頭謙遜了兩句,又惹來屈突宜一陣誇,而葉小樓也終于流露出帶有幾分崇敬的眼神,似乎不再因為李好問年少位高而感到嫉妒,而是開始認可他确有幾分本事。
唯有李賀此刻一邊跟着衆人向崇賢坊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高聲誦念道:“青霓扣額呼宮神,鴻龍玉狗開天門①……”
說來也怪,原本此刻風氣,天上有少許雲霓再度遮掩住了空中那一輪圓月。
但在李賀話音落下之後,那些陰雲迅速散開,月華皎皎,再度重臨大地。而那一輪皎皎明月中,陰影清晰可辨,亭臺樓閣宛然。
仿佛真的有人騰飛入空,以手叩開了月宮的大門——
屈突宜見狀,連忙上前,親熱地挽着李賀的胳膊,打岔道:“長吉,今日我等的任務已經全完成了,正好有這一對蜃需要帶回司內安放,到了司裏,還要請你幫助将兩只蜃的情況記入檔案典籍。”
李賀被屈突宜緊緊抱着胳膊,兀自伸長脖子奮力誦念:“願攜漢戟招書鬼,休令恨骨,休令恨骨①……”
屈突宜大聲攔他,喚道:“長吉,李長吉……”
與此同時,李好問等人同時覺得背後寒風卷動,他們所在的崇賢坊十字街中,無論是街道兩側牆頭生出的蒿草,還是街道兩側門戶間的陰影中,都似乎傳出啾啾鬼鳴。
但片刻後,不知是不是屈突宜喚起了李賀的工作責任感和主人翁精神,李賀終于沒能繼續吟出什麽驚世駭俗的句子,而是向屈突宜拱了拱手,道:“唯司丞與主簿之命是從。”
在李賀恢複清醒的這一刻,異象忽然都消失了。
李好問背後那股因為恐懼而生出的絲絲寒意和針紮似的觸覺漸漸都消失了。他心內暗暗長舒一口氣,暗自感慨:李賀的能力,詭異是詭異,強大也是強大的。
只不過,這家夥本事雖大,難用也真的是很難用啊。
李好問身後,葉小樓自始至終一語不發,縮着脖子,緊緊跟在李好問身後,似乎終于被詭務司衆人所折服,再也不敢對詭務司諸人有任何看輕或是不認可。
就這樣,一行人回到詭務司。
衆人合力将那一對蜃放入藥圃附近一座引入清明渠水的小池塘裏,屈突宜又将用過的幾件法器收起。李好問這才向衆人辭謝。
“今日總算沒有白跑,不僅取回了一只雄蜃,可以讓敝司的蜃湊成一對,相互封印,也解決了崇賢坊中人在夢中被驅使被蠱惑,紛紛前往東市放生魚脍的問題。”
在李好問看來,這魚脍案雖未全破,可是也已有了線索。而且最重要的是,入夢隐患已除,此後不會有人再因為“夢中仙人”指引,再跑去放生魚脍了。
衆人雖然都頗為疲累,但聽見李好問這樣說,大多感到欣慰。
此時已經到了醜正,葉小樓起身告辭,打算回長安縣繼續值夜。他離開時,用帶着懇求的眼光看了一眼李好問,但最終什麽也沒能說出口,埋着頭走了。
随後李好問等詭務司一幹人在司內稍事休息。李好問自去機要室,用法螺将今次在崇賢坊的經歷記下來。他剛剛“記錄”完,天便亮了。
到了辰時,卓來從敦義坊趕來詭務司公廨,向李好問報告了家中“一切都好”,這小子依舊有些氣鼓鼓的模樣。
緊接着是章平,他依舊頭上冒汗,手中提着大家的朝食,踩着司內壁挂鐘的鐘聲踏入公廨的大門。章平見到司內各人全須全尾地都在,十分欣喜安慰,随後又讪讪地表露出些許不好意思。
李好問等人忙了一夜,這時都正餓着,見到冒着熱氣的朝食袋子無不大喜。李好問心裏直感慨章平真是一個稱職的後勤部長。
這時公廨大門處又有響動,不一會兒,葉小樓又匆匆進來了。
正當詭務司衆人想要問這位去而複返的不良帥是否是來蹭朝食的時候,葉小樓通知了一個消息:張嫂的娘家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