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阿兄!”
十五娘的小嘴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但還是萬般無奈地放下了銅壺。
“我就是惱恨這些蟻類無故诓騙阿兄嘛!”
“十五娘,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這一壺下去,便是成百上千的生命消失于大水之中, 又何苦來哉”崔真的聲音從北堂一側響起。這位溫柔美婦人此刻也推開了軒窗,柔聲勸慰。
“是啊, 十五娘, 這些又不是啃食木材的白蟻,于我家秋毫無犯, 你着實不必這般趕盡殺絕的。”李好問也跟着勸說。
“哼!”
十五娘脾氣上來,一甩衣袖,提着銅壺便回屋去了,将李好問撂在原地。
李好問顧不上哄小姑娘,忙俯身仔細查看十五娘剛剛準備“水淹七軍”的土堆——
那是一個龐大的蟻穴,只不過表面有雜草生長, 不太惹人注意。而李家又極少修整小園,因此這個蟻穴得以長久存在, 就堆在階邊, 像是個嵌在石階旁的土包。
李好問半跪在階前, 俯身看向蟻穴中。
剛才十五娘已經一腳将蟻穴上的封土撥開, 此刻可以見到蟻穴中的螞蟻正在滿地亂爬。
這些螞蟻之中,有體格小巧的褐色工蟻,有體格強壯, 肢體有力的兵蟻, 更有一只體型碩大,腹部比其它螞蟻要大上好幾倍的母蟻。
“易老太太”
李好問福至心靈, 突然想起了兩者之間的共同點。
他記起以前學過的常識:一只蟻穴中,通常只有一只擁有繁殖能力的母蟻, 也稱為蟻後。它會不斷繁育,誕下工蟻和兵蟻,蟻穴之中,全都是她的子孫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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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蟻後還會誕育有生殖能力的雄蟻和雌蟻,這些子女将飛出舊巢,成為新蟻穴的主人,開始新生活。就像是易宅管家所說的,易老太太的子女都各自離家,再不回來了。
在李好問出聲的同時,蟻穴中那只蟻後,忽爾停止了慌亂的移動,停下,轉身……
土堆中所有的各色螞蟻,全都跟着蟻後的動作而停止了瘋狂的逃遁,轉而向李好問這邊聚攏。
這一群螞蟻,不知是怎樣預知了危險,預見到十五娘會向蟻穴中灌入清水,于是竟想出了為李好問營造夢境的方法,請求李好問相助,試圖通過舞臺上的演出,透露鄭興朋身亡的隐情。
他這也算是到過槐安國的人了
李好問忍不住覺得好笑:連這些螞蟻都知道,解開鄭興朋身亡的謎團,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
“你們知道隔壁鄭司丞遇害的經過”
螞蟻們開始亂轉起來。
“如果答案是‘是’,你們就停止不動。如果答案是‘否’,就請各位在原地轉圈即可。”
螞蟻們瞬時停住了,一動都不敢動。
“那好,我問幾個問題。只要你們能清楚地回答我,我保證你們日後可以在此生活,不用再擔心十五娘會向你們的巢穴中灌水。”
螞蟻們一動不動,靜靜聆聽李好問說話,仿佛一只只真的有靈性。
就見那只身軀龐大的蟻後勉強支撐起身體,圓形的黑色頭顱向李好問點了點。
“你們之中,有人……有蟲看到隔壁鄭司丞遇難的經過”
螞蟻們像此前約定的那樣,靜止着,一動不動。
“鄭司丞是自盡的”
一動不動。
李好問的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他驗證了自己從歷史中拖出的片段,有可能是真實的,另一方面還是那個問題:鄭興朋對自家的一幅屏風都那麽留戀,又怎麽會莫名其妙就自己抹脖子呢
“鄭司丞自盡,是什麽時候”
李好問心情激蕩之下,便問了一個無法用“是”或者“否”來回答的問題。
螞蟻們很明顯地愣怔了片刻,然後開始在原地亂轉。
李好問滿含歉意,道:“是我問得不妥,敢問各位,鄭司丞自盡,是在上午嗎”
螞蟻們再次愣住,頓了片刻,一部分靜默着不動,另一部分則在原地打轉。
李好問也怔住了:這什麽情況
他回想起早先與那位螞蟻管家的對話,忽然意識到:對于蟻類而言,是否沒有明确的時間觀念,甚至不知早晚夜深;又或者,這些生靈終日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其實并不能區分“上午”或者“下午”。
他蹲在蟻穴跟前,思緒紛紛。
就在群蟻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李好問突然口唇輕動,吐出幾個字:
“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剛剛表演的那出戲劇,總共有幾個演員”
這雖然也同樣不是“是否”問題,但群蟻們很快就反應過來。
一大群黑褐色的螞蟻迅速向四周散開,将蟻後身邊的位置騰空。體型碩大的蟻後身邊,多了四只明顯較為瘦弱的工蟻。其中一只工蟻脖子裏還纏着一縷極細的紅色絲線。
“四位”
李好問顫聲詢問。
群蟻一動不動。
“原來如此!”
原來從鄭氏身亡到發現遺體的整個過程中,除了鄭興朋本人、張嫂、葉小樓之外,還另外有一人。
李好問緩緩起身,腦海中不斷回想他在夢中看見的“第四人”,此人衣着平平,面目模糊,似乎從未踏足鄭興朋殒命的花廳,而是一直冷眼旁觀。
在整個過程中,這個“第四人”自始至終都在,卻又好像始終沒有參與。
李好問雙手抱拳,緩緩向蟻穴行了一個禮,道:“各位……多謝!”
蟻後與她身邊的群蟻一道,也默默向李好問躬身,似乎在回禮,同時也感激李好問的救命之恩。
李好問直起身,轉向自家北堂。他隐隐約約地聽見十五娘的不悅的語聲:“……以後再也不幫阿兄了!”
崔真在柔聲細語地相勸:“十五娘,知道你那是為了六郎好,是怕旁人蒙蔽你阿兄……”
李好問回到北堂中,無情無緒地在自己榻上重新躺下,開始集中精神,試圖于過去的茫茫歲月中再找到那一天的歷史影像,再次将它拖出,以便找到那“第四人”的信息。
但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不到。
不止是白天那一次嘗試掏空了他的經歷,更因為葉小樓——葉小樓的陰陽怪氣、冷嘲熱諷以及無能狂怒,都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情緒。這種情緒就像是催化劑,推着他一下子躍入歷史,順着時間線向上回溯,才完成了那一次舉動。
而現在他失去了大部分精力和那種被滿滿壓抑的情緒,因此被困在“當下”而無法回溯。
“需要休息……”
李好問告訴自己。
他阖上雙眼,思維已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走,仿佛幻夢,又仿佛在思考。
“阿娘,你說,阿兄真的能回到過去,看到當時發生的真相嗎”
北堂一角,十五娘既好奇又有點擔憂地問母親。
崔真伸手輕撫女兒的頭發,微笑着道:“當然可以,但是,首先他需要相信自己可以。”
*
翌日清晨,李好問帶着卓來一道,前往豐樂坊詭務司。他心事重重,而卓來期待着朝食。
兩人今日是從豐樂坊的西門進坊,剛好經過章家的蒸餅鋪子。
“李……李司丞,”在官袍外面又罩了一層圍裙的章平一見到李好問便慌了,連忙跑出來,惶恐地道,“難……難道我又遲到了”
李好問頓時笑了起來:“章主事莫要緊張,是我今日早到了。”
章平聞言,明顯地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贊道:“李司丞真是勤勉。”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将李好問往鋪子裏迎,道:“今兒除了蒸餅,還有現煮的馎饦,湯湯水水的,以往都不好帶到司裏去,今日正好,司丞來了。卓小哥也來!”
馎饦類似貓耳朵片兒湯,章家的馎饦是現場煮好之後撈出,澆上羊湯、撒上蔥花和胡椒,香氣撲鼻。
李好問覺得難以拒絕,便帶卓來一起在章家蒸餅鋪外撿了一張空桌子坐下。卓來坐在他對面。
馎饦還沒送上來,卓來已經直了眼,望着李好問身後。
“是張嫂……”少年小聲說。
李好問聞言忙回頭,果然見到了張嫂,只是她的裝束打扮頗為怪異,穿了一身顏色頗為鮮豔的幹淨衣裙,頭上梳着兩個鬏鬏——和十五娘的發式非常類似,也就是說,是少女的裝飾。
章家的幾位小娘子也在鋪子裏幫父母做活。她們見到張嫂出來,紛紛向這位寄住在章家的苦命女性打招呼。
“雲娘早!”
“雲娘也起了呀!”
李好問忽然想起,好像聽張武提過的,張嫂的閨字是一個“雲”字。這兩個字在長安縣和詭務司那些冷冰冰的公文裏從未出現過。
“咦,雲娘,你是不是想吃馎饦”
章家一位小娘子見到張嫂一雙眼睛骨碌碌轉着,只管盯着用來下馎饦的湯鍋,便笑道:“你稍等啊,等忙完了這兩位客人,我也給你下一碗。”
李好問:看起來,章家的女眷們待張嫂真好,當初詭務司出了那麽嚴重的事,章家也沒把她當外人。
誰知張嫂卻撸袖子,道:“阿姐,我……我也會做馎饦,我……我來……”
章家幾個小娘子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果斷笑道:“好啊!”
李好問轉過臉,瞥了一眼卓來。
卓來非常知趣地轉過臉,什麽話都不說,仿佛根本沒看見過張嫂。
若是旁人知道張嫂在蒸餅鋪幫工,恐怕會心生懼意不敢來用餐。但現在,張嫂穿戴打扮得像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只要他倆不聲張,旁人未必會知道。
張嫂挽起衣袖,章家小娘子幫她用細繩束好,又讓她用清水濯手,然後再引到案前。
張嫂一見案前的面團,就駕輕就熟地上手開始擀面揉面,不一會兒,面團便揉成了長長的一條,而後由張嫂揪成二寸長的一段一段,随後用手指将其挼成薄薄的一片一片,扔進沸騰的開水鍋中。
李好問舒心地轉過身:新鮮出鍋的馎饦馬上就要上桌啦!
就聽身後張嫂怯生生地說:“章家阿姐,我給你幫忙,你可願給我阿父與阿兄一人一碗馎饦”
李好問一呆,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張嫂口中的阿父,其實是她的丈夫張武,而她的阿兄,則是她那個癡傻的兒子。
如今張嫂只有大約八九歲女童的心智,和完全錯亂的記憶。
章家小娘子們也呆了一陣,其中一人感慨道:“雲娘真是賢惠……啊不是,是孝順,事事先想着家裏的……父兄。”
張嫂笑着搖頭:“阿姐莫要再誇雲娘了,雲娘打小就是這樣,侍奉阿父阿母,照料幼弟……”
說到這裏,她臉現迷茫與痛苦之色,似乎想起了什麽和現有她認知相沖突的事情,連手上搓揉面皮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剛才說話的章家小娘子趕緊打岔:“雲娘莫要想那許多,做完這幾碗馎饦,便給你阿父阿兄端去便是。”
張嫂聞言便不再想了,而是專心于手上的活計,将面皮揪成薄得幾乎透明的面片。
這時章平端着兩碗馎饦和一碟蒸餅,向李好問這邊過來。他将吃食放在李、卓兩人面前桌上,自己打橫坐下,感慨道:“李司丞,你這位舊日高鄰,可算是幫了我家不少忙。”
說到這裏,章平伸出自己那一雙胖胖的小短手,看了看,道:“雲娘的廚藝比我好得太多,幾個閨女都已經開始嫌棄我,早上不想要我幫忙了。”
李好問聞言笑出了聲,道:“那正好。反正章主事這雙手更擅長為詭務司撰寫報告,如此一來,每天便都可以早點上衙了。”
章平聽見上司這麽說,也忍不住老臉一紅,顧左右而言他,道:“張家一家三口如今在我家住得很好,司丞不必擔心。”
這時李好問剛好看見張武和那張家傻兒子從章家鋪子旁一扇門板後齊齊探出頭來。爺倆看見張嫂,都露出笑臉,随即聽張嫂管他們叫做“阿父”“阿兄”。
張家小兒混沌不知,但張武卻是心裏明白的。他沖妻子強裝笑顏,卻悄悄低頭,将眼角的淚水拭去。
這一幕,李好問等人都看在眼裏,無不暗自唏噓。
章平道:“眼下是暫時安定了。可将來,又會如何呢”
卓來聞言便抓耳撓腮地道:“若我是張武哥,我可不希望嫂子記起那麽多傷人的往事;可是,如果一直這麽着……也不是辦法啊!”
李好問也只能嘆息一聲,說:“卓來,我們平時能多幫幫張家就多幫一點吧!”
他還記得張嫂也是遭受了自己的“池魚之殃”。那次利用“踏影蠱”對詭務司的攻擊,明顯是沖着他來的。
或許,有些人不希望他能夠順利繼任詭務司丞,這些人應該也不希望他順順利利地查出鄭興朋遇難的真相。
用過朝食,李好問與章平、卓來兩人一道,踩着壁挂鐘和薦福寺報時的鐘點,邁入詭務司公廨。屈突宜已經到了,正在與李賀一道,讨論典籍裏關于某個古老妖怪的記載。
章平慣例給他們帶去了朝食,不過只有蒸餅,沒有馎饦。
屈突宜到了聲謝,見到李好問的表情,剛想開口詢問,視線忽而越過李好問的肩膀,熱情地招呼道:
“裴縣尉,您怎麽來了”
“葉帥,你也來了呀!”
李好問藉此有了心理準備,轉過身,果然見到了長安縣縣尉裴興懷,還有不良帥葉小樓。
裴興懷一副滿面春風的樣子,而葉小樓卻胡子拉碴,眼窩深陷,一副根本沒怎麽睡過的樣子——他甚至沒有戴幞頭,而只是在頭頂草草束了一個散亂的發髻。
哪怕是置身詭務司中,這位不良帥依舊是眉頭深鎖,始終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麽。
裴興懷的官職并不高,因此不需要李好問親自來招呼,但是對方既然到了詭務司中,肯定是要先來拜見李好問的。
就見裴興懷快步上前,滿臉堆笑,向李好問拱手道:“恭喜李司丞,想不到司丞小小年紀,便如此足智多謀、實力出衆,再加上心思缜密,竟能破得了前任司丞身亡的奇案……小樓都與我說知啦!”
李好問狐疑:這真的是在誇我嗎
他将視線轉向葉小樓,葉小樓蠶眉緊蹙,伸手撓了撓頭,向李好問投來一個“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的眼神。
李好問不動聲色。他與屈突宜有過默契,這種場合,可以完全交給屈突宜去應付。
于是屈突宜将人盡數迎進詭務司的偏廳,一一請坐,再問起裴興懷為何今日前來詭務司道賀。
裴興懷饒有興致地揚起眉毛:“小樓說貴司可以結案了呀貴司昔日司丞,難道不是自盡身亡的嗎”
衆人都看向葉小樓。
葉小樓抓了抓頭皮,小聲小聲地問:“李司丞……拖出的那‘歷史影像’……會不會出錯”
裴興懷當即斥道:“小樓這真是當面胡說八道。”
他轉臉賠笑:“李司丞,小樓這人不懂事,您千萬莫要見怪。”
“小樓,”裴興懷轉而板臉教訓自己的下屬,“當年鄭司丞也是憑借這種方法,破了不少奇案,你都是親眼見過的。”
李好問聞言心想:果然……
“如今鄭司丞後繼有人,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怎麽能動辄質疑,說李司丞弄錯了呢”
裴縣尉教訓得大義凜然,但李好問似乎從其語氣中,聽出了一點嘲弄。
屈突宜聞言卻溫和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林大學士當年不就說過:真理越辯越明嗎葉帥有任何疑點,都可以拿出來,我等共同參詳,共同參詳。”
葉小樓被屈突宜鼓勵了,擡頭看了一眼李好問,見他沒有抗拒的神色,道:“下官昨晚想了一夜,疑點之一是鄭司丞自戕的方法,我們從李司丞拖出的‘歷史影像’裏看,似乎是‘化水為冰’,以冰刃割破了自己的要害……”
“那麽下官就像要問問各位了解鄭司丞的,鄭司丞有這麽一手‘化水為冰’的本事嗎”
“會的。”
屈突宜正襟危坐,端正答道。
“敝司鄭司丞,只要當面見過他人使用這種特異,之後都能自己同樣使出,所區別只在維持時間的長短罷了……”
李好問在旁邊聽着,心中倏忽一動:這不就是時光術中的“為我所用”
“……而鄭司丞确實曾經料理過一件案子,這在敝司卷宗中就有記載。在這件案子裏,兩名術士比拼,一人能制九天熾焰,一人能制九幽玄冰,并為誰的能力更強而争執不下。最後發現這兩位只是以其淺薄的法術,冠上各種花哨的名頭,博人眼球罷了。
“但經此一事,鄭司丞能夠化水為冰,使之成為利器,并非不可能。”
“另一件則是關于案發時間。”葉小樓忙又提出第二個問題,“根據李司丞拖出的歷史影像推論,該案案發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時間,一是白天,上午,日光從東南方向照入室內,正好照在當時坐在花廳內坐榻上的鄭司丞臉上身上;二是張吳氏發現遺體,而下官乘坐巨筝趕到的時間,那是午後未時三刻。”
屈突宜還是那副有理有節的樣子,溫言道:“話雖如此,可是這世間也并不是絕對沒人能夠操縱時間。就例如佛家,不少僧侶對時間的研究非常透徹,能夠将案發時間提前或者延遲,這些都并非不可能……”
李好問的思緒頓時不受控制地向遠處奔馳——佛家他想到了林嫱筆記中的義淨大師,也想到了疑似天龍八部中緊那羅部的羅景……
正想着,裴興懷雙手一拍,對葉小樓道:“小樓,你看,這不都了了,沒什麽不可能的。鄭司丞案的根由就是自殺……”
李好問聞言大驚:“裴縣尉,我等可還沒有做出這等結論!”
裴興懷面露理解,搖搖手道:“我懂……下官明白,這個消息不便現在就放出去,畢竟以前那些小報多次在民間渲染了,說是奇案的。”
李好問:“在所有的疑點都被澄清之前,詭務司是不可能下這種結論的。”
就算鄭興朋真的是自盡,也必須找到他自盡的原因……不是僅憑一副“歷史影像”就能下結論的。
裴興懷卻還自以為是地在點頭,不斷地道:“明白,明白……表面文章一定要做足嘛!”
李好問:……
這時卓來從正廳外快步進來,在李好問耳邊道:“王叔讓我來告訴六郎……李司丞——”
李好問頓感驚訝:“司內又來客人了”
衆人一起順着他的眼光向外看去。
這一次來的是欽天監的人——打頭的是欽天監的監正阮霍,旁邊一個男生女相,妖嬈美豔,鬓邊簪着一朵紅花的青年,正是昨日幫他占蔔案情,告訴他鄭興朋可能是自殺的欽天博士吳飛白。
阮霍算來是李好問的直接上司,李好問不得不趕緊起身出迎。
他來到詭務司正廳門外,壁挂鐘剛好敲了十下。阮霍伴着鐘聲,邁着方步進來,笑容可掬地對李好問道:“恭喜李司丞,聽聞破了奇案了”
香氣自阮霍身邊不斷傳來,吳飛白得意地沖李好問抛來一個眼神,那意思大概是說:看,我給你算的卦可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