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爛柯山(七)上

第21章 爛柯山(七)上

現在眼前是一大片白光。準确來說,是無數的發着白光的黑壓壓的蟲子。它們看起來就像地上爬的螢火蟲,不知道身體的什麽部位在發光。但可能主要因為不會飛,所以沒有了螢火蟲帶來的那種美感,并且由于數量巨大,在瞬間被看清是蟲子的時候,立刻就覺得相當惡心,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雖說好歹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屍蹩連什麽的也沒少見。但是忽然一看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從四面八方湧來的蟲子群包圍在了當中的時候,腦子還是瞬間就一片空白了,有種腿腳提不起來的遲鈍感。蟲子群移動得很快。我心說見鬼了,這些狗屁蟲子倒是還挺有腦子,知道什麽包圍攻擊戰術。估計剛剛第一次聽見那種怪異響聲的時候,它們已經在行動了,只不過這裏到處泛着白光,不仔細看很容易和牆壁什麽的相混淆在一塊兒。假如早點看清楚,起碼還有個逃跑的時間,就算跑不了,還能準備個應付的方法。現在倒好,蟲潮都快逼到我腿邊上了,這才叫騎虎難下,連他娘的引申義都不要。

我正想着,突然覺得肩膀被一股很大的勁提了起來。擡頭一看,原來是李如風。他這會兒已經跳上了祭臺,正伸着手在拽我。“快上來!”他沖我喊道。

我突然想到悶油瓶還靠在祭臺的另一側,得先把他弄上去!我朝李如風打了個手勢,連話都沒顧上說就要緊繞過祭臺去找悶油瓶。

地上已經有些蟲子爬到了祭臺周圍。我踮着腳走過去,還聽見“噼噼啪啪”的聲音,想必是踩到蟲子了,隐約間覺得腳底下發燙,還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我也來不及去顧及這些,以飛快的速度繞過祭臺的側面。

其實我身體還沒過側面的時候,就伸長了脖子把頭轉到了剛剛我們坐着的那一面。剛想喊悶油瓶,結果發現那邊什麽都沒有。悶油瓶不見了。

我怕自己眼花,特地揉了揉眼睛。再睜開,還是空白一片。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瞬間腳下力氣全無。

正在這個時候,我的肩膀被人敲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擡頭看,緊接着右臂被人直接提了起來,力量十分大,我趕緊讓身體跟上這力量的傾向,否則手臂肯定會被直接扯斷。

是悶油瓶。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祭臺上了。果然是我剛剛太專注,祭臺也就半人高,我竟然在繞過的時候都沒發現上面多了一個人。

李如風哼了一聲,怪腔怪調地說:“所以我說小三爺,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悶油瓶用眼角斜了他一下。他的臉色幾乎已經徹底恢複了正常。我瞄了一眼他手上的傷口,黑紫色神奇地消失了。現在這個傷口看起來竟然淺了很多,和普通刀傷已經沒有差別了。我不禁在心裏暗暗感激李如風,不得不說,要不是有他,真有弄不好悶油瓶要死在這裏的傳說。

我看了看地下撇開光不說的黑壓壓的一片,只要是塊地就爬滿了這種蟲,數量之多實在難以形容。真不知道這些蟲子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路過來也沒見有什麽跡象啊。現在它們都已經到了祭臺底下,好在它們不像屍蹩會飛,看起來也不像是有登高的能力,否則就算它們沒毒,這麽龐大的數量,絕對能成功地拿我們仨當晚飯。我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稍微冷靜下來一點,我才忽然感覺到腳底的異樣。一陣鑽心的疼痛感瞬間就被大腦識別了。我趕緊掰過腳一看——CAO,怪不得剛剛聞見燒焦的味道呢,鞋底都被穿了好幾個孔了。有兩個孔還連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大洞。有些黑乎乎的類似蟲子屍體的殘餘物黏在了孔和洞口的邊緣地帶。再仔細一看,腳底上對應穿孔的好幾處連皮都沒有了,就只看到冒着一點點血的紅肉,怪不得疼得這麽厲害呢。我看着看着只覺得心頭一陣酸疼交加,這種傷口看着就讓人滲得慌。我趕緊把腳翻回去,不敢再看了。

這麽看來,這些蟲子可能被我踩到的時候分泌了什麽帶有腐蝕性的東西,類似強酸一類的。早知道買裝備的時候應該買一瓶殺蟲劑的,弄不好這時候還真能派上用場。

雖然我們現在在祭臺上暫時安全,也不能就這樣坐着啊。進來也不知道有多久了,雖然現在看着眼下這個場景覺得頭皮發麻,但是腹中的饑餓感倒是在被我想到多久沒有吃東西的時候,瞬間就被升級了。之前悶油瓶為了幫我減重,幾乎把吃的都裝他那邊去了。我瞥了他一眼,他正看着底下這些蟲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算了,總不能這時候叫他掏個罐頭出來給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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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風剛剛也湊過來看過我的傷口,就聽見他啧了一聲。現在他手裏正玩着之前拿出來吓唬我要殺悶油瓶的短刀,不停在祭臺上走來走去看下面。看也沒用,我心想。現在下面的狀況唯一還能被分析的就是蟲子到底堆疊了幾層。我懷疑待會兒它們會不會采取策略跟疊羅漢似的疊到祭臺這麽高,直接上來滅了我們。自從發現雞冠蛇會說話之後,我再也沒敢小觑自然界其他生物的智商,沒準個個都是諸葛亮。

悶油瓶忽然把手在祭臺上一撐,毫無聲息地跳了下去。我大驚,沖着他的背大吼一聲“你幹嘛”,話音還未落,他就已經落地了。緊接着是“刺啦”一聲,這一聲非常驚人,是那種難以說清楚的特別揪心刺耳的聲音,就如同有人炒菜的時候拿鍋鏟故意蹭鐵鍋,發出來的尖厲的,被拖長了的聲音。

悶油瓶的動作非常快,我幾乎都還沒來得及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明白怎麽回事,他又翻了上來,只見他兩根奇長的手指間捏了一只活的蟲子。

我趕緊湊了過去,李如風也把腦袋歪了過來。這蟲子長得很畸形,很有喜感。看着覺得有點像瓢蟲。身體看上去圓鼓鼓的,背上也有硬殼,被分了兩種顏色,三分之二是黑色,接近尾部的三分之一是金色的。發光的部分在尾部。整個尾部看起來最奇怪,就像腸子長到了外面一樣,在屁股後面拖了一條不長不短的管狀物,我懷疑是不是悶油瓶用力過大把人家腸子給擠出來了。

李如風用小刀的尖頭挑了挑蟲子背上的殼。忽然就聽見“噗”一聲,聲音不響,好似誰放了個啞屁。我神經跳了一下,只見那根長外頭的腸子忽然着了起來,活生生就像炮仗上的引線,很快就燒到了它的屁股,燒成了半個火球。立刻有股剛剛聞到過的熟悉的燒焦味鑽入我的鼻孔。

悶油瓶皺了一下眉頭,把它往下面一甩。突然,一陣和剛剛他跳下去時候相同的“刺啦”聲,被無限放大加長,整個空間頓時都充斥着這種極端刺耳的聲音。

在這恐怖響聲的同時,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我都還沒看清楚,下面的蟲子就開始全體玩自焚,竟然一大片一大片地着了起來,火焰噌噌地往上冒,所有的火頭全都接到了一起,燒成了一片。現在下面已經沒有半點白光了,全都是打着大波浪往上騰躍的火舌,勢頭相當旺,還能聽見“噼噼啪啪”的聲響,竟還夾雜着一股焦香味,居然讓我想起了炒黃豆。

“這是怎麽回事!”我問道。

“還沒看出來蟲子會放白磷屁,和鬼火的原理一樣。”李如風不緊不慢地說,倒是面對着這種場景,竟虧他沒有一點着急的神色。

“不好!”身邊的悶油瓶忽然一步跨到了祭臺的頂端,盯着牆壁看。我被他一說,也趕緊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

牆壁竟然在融化!

李如風的聲音在另一頭有些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我說這些蟲子怎麽這麽鎮定,原來是這樣。”我還隐約聽見他冷笑了兩聲,話音瞬間就被大火的“刺啦”聲吞噬了。

我沒覺得這裏溫度特別低啊,難道牆壁是冰做的要真是冰的話,那我們現在可到算是真正在體驗冰火兩重天的境界了。

牆壁就像被制作了什麽電腦特效一樣,外面一層本像玉石一般的東西都在凹陷,變形,最後穿孔破裂,露出裏面銀白色的液體。那些液體幾乎成靜止狀态,流動相當緩慢,看上去密度很大,有點像水銀。液體一遇到灼熱的空氣,就有了一種蒸發的跡象。

“吳邪,別呼吸!蒸發的氣體有毒!”悶油瓶一步就跨到了我邊上,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鼻子。我看到他朝李如風看去,眼睛裏面滿是暗示的內容。果然李如風接到他的眼神暗示,就非常配合地走了過來。我心裏看着納悶,這個李如風看來和悶油瓶不是一般兩般的認識,怎麽他和誰都有一出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黑乎乎的老鼠屎大小的藥丸。悶油瓶拿了一小撮就往我嘴裏塞。

頓時有種帶着麻木的巨苦味兒我舌頭上四散開來。這味道大概是我活到現在嘗到的最惡心的味道了,苦中透漏着一股子臭味,還帶着一點薄荷的清涼。舌頭也不知道是被藥麻的,還是因為無法承受這極度惡心的味道直接麻痹了。

悶油瓶自己也吃了一小撮,只見他微微皺了一下眉,臉上立即就恢複到了毫無表情的狀态。果然是神人,也不知道他舌頭的運作是不是正常。我下意識地瞄了他一眼,想着他的舌頭想想就想歪了,我趕緊把思路扯回來,真想狠狠敲下自己的腦袋,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在發散思維。

“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李如風掃了一眼四周的牆壁,“這藥效沒那麽靈光,撐不了多久。”

他是對的。空氣的溫度越來越高,牆壁的溶解越來越迅速。我們再不想辦法,要不就等着變成烤肉,要不就等着被毒氣毒死。

雖說辦法是想出來的,但是就這裏四壁徒然的造型,真是一時也想不到任何解決辦法。我們仨竟頓時大眼瞪小眼,彼此相顧無話,大家拿頭低了下去。火勢很猛,不見減退,反倒有見長的趨勢。我們要怎麽逃,現在就算底下有什麽機關暗道,我們也別想下去找。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悶油瓶忽然走到頂端蹲了下去,伸長了脖子朝下看。火舌靠他的腦袋很近,我幾次有沖動過去把他拉回來,都忍住了。心想,他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就在我看到火都快燒着他頭發的時候,他忽然回頭看向我們,只說了一個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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