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爛柯山(十)中
第31章 爛柯山(十)中
大家瞬間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胖子突然“咦”了一聲,問道:“小哥哪去了”
“難道…”我好像聽到了心髒附近血管炸開的聲音。我不敢相信自己腦中第一個聲音竟然是懷疑悶油瓶。這懷疑就像生在腦裏的毒瘤,越是被排斥就越是膨脹。我們經歷生死,患難與共。到頭來,卻是他對我見死不救,我懷疑他要送我們上西天。這結果令人覺得可笑又可恥。那我們走過的前路全都死在了歷史上。
“不是他。”我話音未落,就被李如風打斷了。可能我那驚恐于色的樣子總會出賣我的思想,所以他的讀心術在我身上百試百靈。他看着我,表情認真地搖了搖頭。
“沒錯。其實剛剛我們就一直感覺有人在後面跟蹤,但是注意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什麽。本來還以為是我們自己多心,看來果然是黃雀在後。”小花說。
我輕籲了口氣。
“他們活不出去的。”李如風随意地笑了一下,回頭看了眼雙兒。
雙兒已經被他綁了手腳,斜躺在一堆屍體邊上,看起來就像另一具新鮮屍體。她漂亮的臉蛋被頭發擋住了大半,在燈光下隐約露出輪廓分明的側臉。這樣子的她瞬間就沒了殺傷力,估計拍死你的大腦也想不出來她是如何彪悍的女子。美麗的女人果然還是太可怕了。
突然,小花手裏的黑貓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就開始在他手中不安穩起來,死命掙紮,又是抓又是咬,那姿勢不知道是想逃跑還是想幹嘛。但是它那雙綠色發亮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準了前方的黑暗。
如果我感知正确的話,它看着的地方應該是這裏的一個死角。我眯着眼睛,借着手電光一動不動地盯着看。但是霧實在是太濃了,什麽都沒看到。
我轉頭看看胖子,他也正眯着眼睛一個勁看着那個方向。
“沒什麽啊。”我一說話,黑眼鏡就對我做了個禁聲的姿勢。他朝前跨了幾步,站到濃霧和光照的交界處。這時,黑貓已經又重新安靜了下來,整個身體都躲在小花的胳膊裏,只露出個腦袋來。
氣氛瞬間變得非常緊繃,大家都看向同一個方向。半天,沒動靜。我終于忍不住說:“不要被貓弄得這樣緊張嘛。”但是才一轉頭,就看到了胖子發紫的臉。“好家夥!”他一把拉住我,把我甩到了自己身後。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見小花舉起了槍,連開了幾槍。黑眼鏡已經退到了小花左邊,做出了備戰的姿勢。
這個狀況下,其實我并不是很想回頭,但我還是毅然而然地轉了過來。該不該看,也總要看的,總不可能我一個人躲在胖子身後拿屁股對着。
頭一回,我就血液倒流了。頓時大腦發涼。就只見一個滿腦袋槍洞的頭露在濃霧的外面,跟着身體也晃了出來。是阿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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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模樣的驚悚程度絕對比我看過的所有美國版僵屍片有過之而無不及。眼睛猩紅,臉已經被打得幾乎認不出來了。他的移動并不能說是走,手腳僵硬,腿繃得筆直,但絕不是像電影裏經常出現的那種清朝僵屍一樣,蹦來蹦去。他的移動是繃直了的走步,樣子十分怪異,一看就不是人。并且移動速度非常快,簡直是淩波微步。剛剛還在霧光交界處,轉眼就已經到我們面前了。他走近了,我才看清,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很多大塊大塊的紅斑。
小花又開了一槍。
“省省子彈吧,沒用。這是魂屍,現在已經起屍了,子彈對他不管用。我來。”李如風說話的口氣很鎮定,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只見他從腰間抽出那把他一直把玩的短刀。但是他竟然對着那個刀做了一個拔蓋的姿勢。緊接着我就被一道光晃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手裏的刀不見了。變成了一把光亮異常的短劍,在劍尾處中間部分鑲了一顆紅寶石。原來,那把短刀的刀身竟是個劍鞘。難道此劍可伸縮我不由想起雜耍賣藝玩吞劍的把戲,便開始非常懷疑這把劍是不是真有殺傷力。
李如風以來不及看清楚的速度閃到了阿保的側面,朝着他的頭就刺了一劍。他立刻倒了下去。靠,原來這麽好解決。
我才這樣想到完,李如風也才抽回短劍,忽然就只見阿保從地上又重新豎了起來,黑影一般,在我們面前一閃而過,又不見了!
“糟了!”李如風眉頭一皺,就閃進了濃霧裏。
“我靠!哪兒去了!”胖子轉着圈叫道。我弓着背緊挨着他站着。剛剛放松到底,又突然重新緊繃起來。讓我瞬間就有了一種無力感,可能是因為心髒一下子繃太緊,血液完全不暢通的緣故。
從剛剛起,我就因為發現了一個事實而 必須在心裏嘲笑自己的窩囊。原來,悶油瓶不在的時候,安全感幾乎直接被減至一半。
突然,我只覺脖頸間一陣寒氣。身後有類似衣服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音。
“吳邪!”小花叫了一聲。
我一回頭,直接看到的是一張猙獰的,長滿了紅斑的臉。屍體上的孔黑洞洞的,連血都沒有。我頭皮直接炸了,腦中一片空白。這時候我很想回頭看一眼胖子,我幾乎都感覺不出他在我身後正在給出什麽樣的反應。
好不容易我擺脫了雙腿僵硬的感覺,恢複了行動意識。遂在底下試着動了動腿,準備立刻拉着胖子轉身跑。就那一秒,我居然聽到“吳邪”兩個字。不是很清楚,但依舊能分辨出來。不是這裏任何一個人喊我,而是面前這具屍體。聲音絕對是從他嗓子口發出來的。我被震驚了,這令我想起了雞冠蛇,難道這屍體也帶複錄功能我不禁汗毛直立。
阿保像我伸出手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和個人情感作祟,竟覺得他猩紅的雙眼滿載着悲傷,感覺那動作就像被慢鏡頭回放了一遍,緩慢而無力。他在茶樓裏給我添茶送水的一幕幕瞬間浮現在眼前。頓時我就犯愣了,竟忘記了要逃跑。
“別讓他碰到你!”當聲音真正進入我大腦的時候,才被我分辨出來,這是個女人的聲音。是雙兒。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阿保和我的距離大約只有一指長短。我什麽都沒看清楚,就看到她沖過來猛地撞了一下阿保。
幾乎是同時,在頭上降下來一彎寒光。阿保的頭直接掉了下來,滴溜溜地在地上好似陀螺一般轉了兩轉,才停下來。他的身體也垂了下去。
悶油瓶重新出現在我面前,舉着黑金古刀。
雙兒撞了他之後,就躺在了地上。姿勢和她剛剛被綁着的樣子相差無比。
“你怎麽…….”我是想問她不是被綁着麽,怎麽掙脫出來的。但我的眼睛掃過她的側臉,看到那上面慢慢顯現出了一塊塊顏色還并不深的紅斑,頓時心裏的寒氣倒抽進了頭顱。
“呵呵,那繩子…….還不能困住我。”她說話的聲音在顫抖,而且很低。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見她頭一歪。我一驚,趕緊探了下她的呼吸。還好,沒死。只是昏了過去。
胖子還保持着扯我衣服的樣子。顯然是剛剛用力扯過我,可惜我無動于衷。小花和黑眼鏡也湊了過來。小花手裏的黑貓,還死死盯着阿保被砍下來的腦袋看。它的前主人被直接剁了腦袋,它到是氣定神閑,一點哀傷都沒有,貓尾巴豎得老高,在小花的臉上掃來掃去。
“這女人搞什麽剛才那是救你嗎”胖子的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我像是被塞了團棉花在腦門裏,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反倒有點開始喪失思考能力了。
我剛想伸手去把雙兒扶起來,就聽到一聲異常有力的“別動!”——李如風依舊握着他的那柄短劍出現在悶油瓶身後,話是他兩異口同聲說的。
“別碰她。”李如風又補充了一句。
“為什麽”胖子問,“為什麽不能碰她這娘們兒不是就撞了一下那個怪屍嘛,怎麽就變成這樣了這看她,也不像是在裝死啊難道撞一下直接腦梗了”
“假如剛剛她不撞那一下,那麽現在躺在這裏的就會是吳邪。”悶油瓶說。
“不是,是直接屍化。躺都沒機會讓你躺。”李如風呵呵笑了兩聲,對我說道。然後他開始解釋“魂屍”的概念。
所謂的魂屍,在藏族一直都有流傳。在停屍的那段時間裏面,有的屍體會突然“醒”過來,他們僵直地坐起和站起,叫起屍。這些屍體關節僵硬,但是能走步。但凡被它們碰到的活人,就會立刻跟着被屍化。簡單來說,就是美國那些僵屍電影的升級版,那些都是要被咬了才變異,這些碰碰就直接變了。魂屍是後來南方人給起的名字。大多用在江浙一帶。我們不太聽說是因為現在都是火葬了,屍體在火化前頂多停兩晚,很少會碰上這種事情。而且南方人比較迷信怨念一說。說是人死前集結的怨念,彌留下來成為屍變和起屍的根本原因。
“但是傳說畢竟是傳說。要是大家有怨念就起屍,那這裏該是滿屋子跑的屍體才對。這個人他服用過一種藥物,這種藥物在他死後在體內發生了産生了一種氣體。假如這種氣體一直被鎮壓在體內的話,那他不會起屍。有人拿走了鎮靜劑,那也怪不得人家起來就這麽兇猛了。”李如風說完就把頭扭向悶油瓶。
嗯難道是悶油瓶拿走了那個所謂的鎮靜劑
“那這娘們兒還有救嗎”胖子問道。
“有。她碰到屍體沒有立刻屍化,說明她體內也有同一種藥物。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只要讓她把那個鎮靜劑帶在身上,她就會停止屍化。”說完他又看向悶油瓶。
悶油瓶現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現在是一個沒有理性思考能力的廢人。我試着不去想,他為什麽在那麽鎮定地讓我去死之後,又要跑來救我。我很想幫他擦一下他的刀,我害怕他不小心會碰到剛剛沾染過阿保屍體的刀刃。
他的眼神清淡如水。他只這樣看着李如風,轉而又看了看我。然後他重新将手摸向了後背。那動作就像之前那樣,我很害怕他會突然停下來,說出同樣的話。我真心希望他能救雙兒。雖然我還不清楚為什麽一個用槍指着我頭的女人,卻要用自己的生命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