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回杭州(三)
第53章 再回杭州(三)
這幾天杭州明顯開始變天了。天氣整天陰沉着臉。這就是所謂的過渡期,從一個節氣過度至另一個,就會有這樣一種抽搐和變态的插敘過程。
小賤沒有很快屍化,但是它幾乎處于半死狀态,不吃不喝,只鑽在悶油瓶的懷裏睡覺。我偶爾喊它一聲,它就慢慢睜開眼睛看看我,“喵”一聲,聲音發顫。我經常無意識地就想去摸它,特別是早上醒過來剛下床去看它的時候,處于一種腦袋不清楚的半夢游狀态,看到它躺在悶油瓶邊上,就會一時忘記它所經受的痛苦,和它自己帶着的危險,每次都被悶油瓶拿手用力拍掉。幾次下來,小賤可能也明白了我不能碰它的事實,于是接下來只要我再想碰它,它就會把身體一縮自覺避開我。我看着它縮成一團球狀的小身體,心裏一陣酸澀和痛。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悶油瓶沒有再提任何關于黑氣的話題,我沒有多追問任何一句。我就這樣裝模作樣每天濫竽充數過日子。有一天,我偷偷在悶油瓶睡着的時候,掀開他穿着睡覺的那件我的大白T恤,看他的胸口。我想看看黑線還在不在。他的胸口沒有現形的麒麟紋身,黑線卻隐約還能看見。顏色并不很深,但是明顯就不是正常血管該有的顏色。我想,可能,或許,它會自己蒸發走。這也是說不定的事情。每個阿Q都是這樣的,所以日子才能過得好。
那晚的三天之後,悶油瓶蹲在家裏看着小賤發呆。只過了三天的時間,小賤已經沒有貓樣了,它的瘦連摸都不用,光用看得就能發現。脖子上的血早就已經止住了,現在結成幹的血塊把毛都揪在了一起。
“可能快了。”悶油瓶說道,沒有擡頭。
“能救它嗎”
“嗯。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有用。”他說完,把頭擡起來,說道:“你本來就有一塊屍玉散,加上我給你的,就有兩塊。你拿出一塊來,分一下,給它一半。一半應該就夠了。這貓不能死。”
我頓時覺得腦袋暈了一下。跨過很久的張嘴沉默之後,終于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被偷了。”
悶油瓶睜大了眼睛看着我,臉上竟然現出一副驚恐的神色。
我不等他問,就解釋了一遍那天發生的諸多事情。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一回憶,我就會想起來很多事情,總覺得所有事情都可能是被一根線串聯在一起的。只要解開一個環,其他就能迎刃而解。我剛又想到了黑眼鏡的事情,正在考慮要不要說的時候,卻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改變,似乎根本沒怎麽在聽我說話。之後,他把頭低了下去,不再出聲,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這樣的狀态大約持續了一分鐘,他突然站起來,表情嚴肅地對我說:“屍玉散必須要找到。這只貓,假如我們在明早之前還找不到屍玉散,或者它的青銅守魂鈴,那我們就要殺了它,在它屍化之前。”
我忽然之間,意識到了屍玉散的重要性。在這之前,我也知道它很重要,但是我對它沒有概念,所有的概念都來源于聽說,那些都相當于理論。有人給你灌輸過它的神通作用,和你說那是一劑長生藥。但是我并不要永生,這對我來說本身也沒什麽實在意義。所以在被衆多事情相沖之後,我倒是并沒去在意太多那個所謂的長生藥的丢失。原本以為,無非是誰知道我有這東西,奔着長生的目的來偷了去。丢了也罷。現在被悶油瓶這麽一說,就像這東西立刻有了實踐的現實用途,突然倒是給我理了一下思路,想想也是,我怎麽能這樣大意呢。東西是悶油瓶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塞給我讓我帶出來的,我早該有這樣清楚的認識,它可能并非只是長生藥這樣簡單。
“那屍玉散是不是能救你”我低聲問。我只是随便猜,在內心沒有成熟的邏輯思維底下,随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畢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還是給出了我不想聽見的回答。他沒有任何猶豫,只說了兩個字:“不是。”他說完之後,擡頭一直看着我,我以為他還有沒說完的後續,但是等了半天,他也沒再說什麽。
我開始醞釀着給小花打電話,該怎麽解釋這件事情。我是肯定下不了狠手殺小賤的,就算下手也只能是悶油瓶下手。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我語無倫次地把事情解釋到完,原本以為他會有很大的反應,就算作為一個大男人不會大哭,估計也是會鬼叫的。這貓自從跟了他,就被他當成第二個命根子……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很長的沉默之後,他只說了一句:“嗯,知道了。”遂挂斷了電話。
我對着電話沉默了很久,回頭看悶油瓶。我看着他沉默的側臉,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便問道:“你是在哪裏找到小賤的”這個問題,居然被我無限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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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沉默着把小賤抱起來,開始慢慢往陽臺走。
我很奇怪,悶油瓶口口聲聲說,貓不能死,但是他卻從說那句話之後一直到現在這個點都沒有出去過,別說鈴铛不在家裏,就算在,他也沒有顯示出任何翻箱倒櫃要找出來救貓的意願。我心裏犯嘀咕,這也太奇怪了。
現在客廳裏牆壁上的挂鐘顯示晚上十一點三十。
我其實從今天早上他說完那個話之後,就放棄了。下午出去瞎晃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根本沒有一個概念上的起碼範圍,這麽短時間去哪裏找鈴铛和屍玉散
我站在悶油瓶背後看着他将抱着小賤的雙手伸到陽臺外面。我轉過頭,不忍心再看下去。這只救了我們的神貓居然到最後卻自己要落得一死的結局。那當初要是它不救我們,走它自己的路,是不是今天還會是同樣的下場呢
我再回頭的時候,悶油瓶依舊沒有松手。
我突然後悔了,或許不是這樣的呢,或許它就是體質特殊,今天屍化不了,也死不了,我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去救它呢雖然它只是一只貓,但是我心裏有萬般不忍。
我一個箭步沖過去,大叫一聲“不要”,卻還是沒有快過悶油瓶的手。
貓從他騰空的手裏,成抛物線往外飛。我向遠處望着它,心快過它被扔到了水泥地上。
突然,就在我看到貓即将落到地上的時候,有個人影速度飛快地從黑暗處沖出來,我看到他伸出手接住貓,就消失在了盡頭的夜裏。
我還來不及反應這一連串的變化,轉頭去看悶油瓶。他嘴角劃過一絲明顯的笑。
“那是誰”
“李如風。”
他抹了抹鼻子,轉身走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