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金玉滿堂(二)
第55章 金玉滿堂(二)
迎面而來的一道不明金光直接晃了一下我的眼睛,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瞬間愣住了。
什麽叫別有洞天原來真正的金玉滿堂在這裏頭。
我眼前這豪華的氣派與外面十分不協調。這是一個讓你震撼的大廳,當真的金場。到處都是晃眼的黃色金屬光,怕是再有氣派的場子都要被這裏的氣勢所壓下去,剛剛一路過來的那個外面在此刻顏色連顏色都直接丢失在腦後了。一般我印象裏,這種滿目璀璨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只是在你腦中不能留下什麽好的深刻印象,通常鍍金的東西一多,就會從裏面流出一股庸俗之氣。但是這裏不同,最外面門上的徽式建築的秀氣,好像隐約浸透到了這裏,這裏面雖然氣派豪華,卻不失秀氣之色,雕花木梁,刷的是桐油,古典風雅的小家之氣,卻又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金黃色的庸俗。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旋轉式的镂空木階梯,通向二樓的前廊。大堂正中間,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用朱砂紅寫了:金玉滿堂。紅得格外刺眼。
有兩個身材高大的類似保安的人物橫在門口,端了張死人臉,長得都屬于非人類。那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幹哪一行的。門一開,他們就給二叔發了一張類似簡介的卡片和號牌。另一個人上來就拿了一個機場那種金屬偵察器上來對着我倆的身體上下掃。我使勁吞了下口水,盡量閉上嘴,掩飾住自己臉上的驚訝。轉頭問二叔:“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只見二叔臉上拂過淡然一笑,道:“解家拍賣古董的場子。不過這是表面,挂了他家的名義,內裏實則應該是張家的。”
張家!大約是我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二叔瞟了我一眼,又道:“沒錯,張啓山那個張家。”
“他們家的勢力不全在長沙嘛,怎麽這裏還有這麽大一個場子”
二叔眉頭一挑,鼻子裏哼哧一聲:“我說你眼見短,你還不承認。皇帝也不出紫禁城,你能說京城之外的地皮都不是皇土你沒看到的東西多着呢,這算什麽。不動腦子。”
他說完,手一甩,就邁着大步走了進去。我趕緊默默跟了上去。
走到裏面就更能感覺到這裏空間的巨大了。我感覺屋頂都在我頭頂上十來米高的地方,有一種無限大的釋放感。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氣人的是,表又停了。這表是我前幾天才買的,不知道為什麽,從爛柯山回來之後的這段時間,我人品極差,尤其體現在買表這個事情上。起初回來之後就去買了個兩百多的無名牌,戴了不到一個星期,停了。我以為是小牌子的質量問題,于是狠下心換了個一千的,結果又停了,前後不過一個星期。返廠修了兩次之後,還是繼續走走就停。我開始堅決相信是這個表的問題,但是櫃臺聲音雞叫的小姐堅持說表沒有問題,硬是不肯給我換。我心一橫,于是又在緊靠它旁邊另一個牌子的櫃臺,又買了一個三千的。其實大多是出于報複心理,做給之前不肯換表給我的那個雞嗓子看的,誰知道那時候她正好有客人,表情歡快地正在拼命推銷我那款表給冤大頭,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裏恨恨地想,買吧,停死你。結果到最後,我花了三千,買來的這塊表,又是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停了。
見鬼了。不過當下也沒處計較這樣的瑣碎事。我甩了甩手,從褲子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一看。界面還停在悶油瓶那條短信上,右上角顯示“不在服務區”。我在心裏“靠”了一聲,想來這裏,肯定是沒有一個角落能找着信號了。手機時間顯示六點三十五,不知道對不對。剛想問二叔現在幾點,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順着右手邊的空氣,飄進我的耳朵:
“呵呵呵呵,來醫院那都是統一的花錢買罪受。你要買福可以啊,進來就送vip,待遇都是皇帝的待遇,受罪就被壓縮到了身體本身,這是內部問題,外部條件屬于第三服務,那都是沒話說的!”
這聲音…..我頭不自覺地歪了過去。
果然是齊蒙古。
不過他這會兒身上穿着的不是醫生的白袍子,而是從上至下一身筆挺的西裝,頓時感覺連到腰板都直了幾分。他依舊端了一副眼鏡,面前站着一位穿着風騷,姿态斐然的中年女人。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齊蒙古,滿臉春色擋都擋不住。齊蒙古依舊在眉飛色舞地說着,完全沒有留意到我。他臉上那職業性的笑容,相當工整,迅速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走進他辦公室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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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了,他在這裏幹嘛
或許二叔知道。但是我一轉頭,身後二叔已經不見了。
我在大堂中間兜了一圈,還是沒見到二叔。現在人漸漸有些多起來了,這些人大都是生面孔。齊蒙古這會兒剛和大媽說完話,現在正踩着右手的樓梯往二樓走。他一邊走,一邊轉身往下看。我幾次差點就要揮手示意,但是他完全不像有看到我的樣子,匆匆往下看幾眼就回頭,顯然是在找什麽人。我心說,難道他當真是病人太多,這麽點時間不見,他就不記得我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是個叫金包玉的上海人。他是一個古董商,大約三十來歲,前陣子和我有些金錢上的來往。這人給我印象比較好。和他俗不可耐的名字完全不同,此人性格脾氣都較溫和,談吐也風雅。話并不多,比起這個圈子大多數人那些尖嘴猴腮的樣子,他看起來倒反而有點像職業搞金融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哪裏人,只知道他似乎住在上海,加上那個口音,憑我判斷,應該是上海人。既然是拍賣會,這個金包玉的出現,我倒并不意外。幾句寒暄過後,他問:“你一個人來的”
“哦,不是。我其實是和我二叔一道來的。不過這會兒,他跑沒影了。”我說完,又四下裏望了一圈,二樓靠樓梯口那個包房的簾子沒挂上,齊蒙古坐在房裏中間那張圓桌邊,從我這裏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他應該在和同桌坐的另一個人說話,但是我看不到坐在他邊上那個是誰。
“那你跟我來吧。”金包玉說。
我想這樣也好,好不容易找到個熟人,也不知道二叔什麽時候再冒出來,有的我一個人在這無頭蒼蠅似的瞎撞,還不如跟他一起。于是,我跟着他,同樣從右樓梯上了二樓。這個金包玉好像不光對這裏很熟,而且還是個人物。迎面來的穿唐裝的服務小姐,都喊他“金老板”,并且給他讓路。我突然有點好奇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歲數看起來和我相當,到底會是個什麽人
上樓的格局是,兩個樓梯隔出了三邊,左中右,每邊分別設了三個包間。金包玉帶我進去的那間正好就是最中間那個,牌匾的正上方。緊挨着齊蒙古那間。我從齊蒙古的那間門口走過去的時候,使勁瞅了一眼裏頭。中間的圓桌邊上,就坐着他一個人,但是我确定裏面還有一個人,那人應該站在貼牆的位置,視線死角,我看不到,也不好意思就這麽突然停在別人門口,直接拿頭伸進去看。所以也只好作罷,心想晚點反正也能看到的,不急。
我們那間和齊蒙古的不一樣。我不知道是只有這間這樣,還是每間都有區別。我們這間要大很多,所有的擺設一眼看去都是名貴的古董,看起來倒像是古董收藏室。中間的雕花圓桌倒是不見得大得過分。圓凳就擺了兩張。金包玉走過去,就在一張凳上坐了下來。我走到另一張凳邊上,剛想坐下來,卻突然就猶豫了。在新月飯店那個事情歷歷在目,自那之後,凳子我都不敢随便亂坐,尤其又碰上這種相似情形。
金包玉擡頭看了看望着身邊凳子發呆的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道:“吳老板幾年前在新月飯店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不過這裏不會有人點天燈的!哈哈哈哈,坐吧,這裏凳子就兩張。進來的人多了,就必須要站着。”
我聽他這麽一說,脖子都跟着紅了,同時也安心了不少,就一屁股坐了下來。跟着就有人拎了一壺茶進來。茶壺是上好的紫砂壺,一落到桌上,就溢出來一股龍井的香氣。
我和金包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我其實很想問他和這裏到底什麽關系,語言在腦中組織半天之後,還是決定算了。畢竟這人算是挺招我喜歡的一個古董商人,我也不想一個說錯話得罪他。這行也有規矩,凡事不問太細,好比在驗貨的時候,就算再想知道手裏這件古董是哪來的,也不好問得太清,猜也只能在肚裏猜,不得嘴上說出來。
所以我們的話題只能是興味索然,我在等着開場,偏偏又磨了個把鐘頭還是沒開。我喝了N杯茶之後,膀胱都發脹了。于是問他,這裏的廁所往哪裏走。他手一指身後那張巨大的屏風後面,說:“這房裏就有。”
果真是有,藏得還真好。那屏風看起來大約都貼牆了,要不是真走過來看看,肯定不知道這後頭還挺有內涵。連廁所門都是紅木的,門上也沒貼任何的标識,要不知道,怎麽看這門,也不像是那頭連着廁所這樣一個地方的。
我門一開進去,在完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嘴就叫人從後面捂住了。
廁所門在我身後被輕輕關上。
驚恐之下,我發現右手邊有洗手臺的鏡子,便立刻把全部目光都斜着投過去。
那個站在我身後的,捂了我半張臉的,原來是悶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