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救命線索(三)
第82章 救命線索(三)
我只聽見自己的腦中有嗡嗡直響的欲爆之聲。
其實在我看到他手裏拿的那疊資料的時候,我原本以為那如果是某個人的檔案,也一定會是那個叫做名揚的女人的,但是這個“雙”字,除了讓我想到雙兒,實在沒有其他人能在我腦中生出什麽印象來。
并且現在有一幕很久之前的場景飛速掠過我的腦顱,讓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時候,從爛柯山回來的悶油瓶又一次從醫院消失之時,那場暴雨在我腦中依然記憶猶新。當時我從醫院開車離開的時候,齊蒙古站在醫院的大樓門口,有個女人,當時撞入我的視線,給了我一個熟悉的背影。我現在仔細回想回想當時的畫面,那個熟悉背影的女人,應該就是雙兒。只是,我那時居然沒有認出來。
但是就這其中的關聯,我還沒能在腦中整理出來什麽頭緒。我想,開門見山的時候到了。齊蒙古從頭到尾就不是什麽單純的醫生角色,他的一步步出現必定是帶有暗藏的原因的,只是我之前推敲這一系列事情的時候,沒有把他帶入太多。現在看來,還是我拿他想得過于簡單了。指不定,他知道的內情會出乎我意料的多。
于是,我定了定神,直接把門推開了。
讓我驚訝的是,他倆臉上誰都沒有換上我想象當中的驚訝神情。黑眼鏡瞅了我一眼,依舊低頭翻看那份文件,完全視我如透明。齊蒙古倒是立刻換上了笑臉:“喲,你來找我體檢呢”
我曰,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這下反倒是害我尴尬了,原先預備好的臺詞也是一句沒用上。他倆故作鎮定看着不像啊!難道是黑眼鏡早就發現我一路跟着他,所以故意串通了齊蒙古做場戲給我看難道他手裏的文件檔案是道具
不可能。第六感告訴我不可能。這樣的推測前後根本找不到銜接點,沒什麽可能性。那為什麽,他現在這樣氣定神閑的,難道他壓根就沒有打算要瞞我什麽
“小三爺,”他合上那疊檔案,擡頭對我說:“你果然還是跟來了,其實我當時就想叫你沒事這麽冷別跑來跑去了,定心吃飯,我就是來拿個東西會回去的。”他說完,又轉向齊蒙古,“她是什麽時候給你特地送來那份資料的”齊蒙古望了一眼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說:“大約是十一月吧,我記不太清楚了,她來的那天下暴雨。”我頓時心裏一亮,對了,說的就是那天。他們所謂的“她”指的應該是雙兒。
“那是她隔了很久之後來找我的一次,她從來沒有相隔那麽長時間不來找我。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狀況不怎麽好,我以為她是來讓我想辦法的,結果她來找我只是為了給我送一份資料,當時,她給我的時候告訴我說,研究下,沒準以後有用。然後什麽都沒說就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一直在找她,但她這次消失得很幹淨,以前每次時間一長,我放點人出去找找,總還能找到一些她的痕跡,這次是一點都沒有。”
“她不會出現了。”黑眼鏡看着牛皮紙上的字說道。
“嗯”
“她死了。”我說。雙兒死了。我雖然不知道齊蒙古和雙兒之間又是什麽關系,但是他顯然和雙兒的聯系已經不是短期了。雙兒當時來找齊蒙古的時候很可能已經是最後一次,她可能那時候就為自己選過後路了。但是她到底專程帶來交給齊蒙古的檔案是誰的呢
“哦,對了!她後來又寄了一份大綜合的資料給我,那裏面大概包含了十幾個人。但是那份資料很籠統。我看了一遍,幾乎沒有發現什麽特別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些普通的體檢報告數據罷了。數據也很正常,沒什麽可疑的地方。”齊蒙古說完,開始往樓下走。
“那份不見的資料是誰的”我問黑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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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揚的。”他邊跟上齊蒙古邊回頭對我說,把手裏的資料甩進了我的手裏。
我接住資料,翻開一看,第一頁就用回形針別着一張雙兒的照片在上面,我簡單翻了翻,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數據和分析,最早一次開始的時間是在五年前的十二月。資料裏面幾乎沒什麽中文,除了數據,就是圖表分析和英文。到處都有42831這個數字,卻不見雙兒的名字。難怪她曾經說她的名字只用過在廢棄的身份證上。這麽看來,這個編號應該就是用來指代她身份的。我往裏翻了翻,突然發現裏面還夾了另一份厚度差不多的資料,大約都有百來頁。裏面那疊資料沒有一個外殼,只和前面一份在中間放了一張牛皮紙用來隔開,差點就被我忽略了。牛皮紙上寫着:42830,沒有任何一個中文字。這編號僅僅和雙兒的差了最後一位數,那說明和她是一起的。我挑開牛皮紙,一眼就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張熟悉的臉,那是阿保的臉。
這到底是什麽
我一邊繼續盯着資料翻,一邊快步走下去跟上他們。走到一半,卻一想,這個悶油瓶還一個人在門診室坐着,會不會被門外的隊伍群攻啊…… 算了,我決定暫時不去管他。
那個資料上面有對各項身體機能的分析數據,我看得不是很懂,就能看個大概在說什麽,其中有什麽奧妙,由于不是學醫的,實在是看不懂。
“這到底是什麽”我跟着齊蒙古走到一個小檔案室裏。齊蒙古繞過三排大長架,走到裏面的一個擺了一排保險櫃的地方,開了其中一個,把一疊資料拿出來遞給黑眼鏡,接着對我說:“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小,那時候是你二叔帶來我們家的。我們家當時就我舅老爺一個人是正經八百的醫生,我還沒從醫科院畢業出來呢。舅老爺當時年近八十,吳二白于是直接看着我說:‘這丫頭,以後可能還得拜托你好好保下命。’當時她告訴我們,她叫吳雙。我一直以為她是你們吳家的人。其實我們齊家和你們吳家算不上有什麽交情,我老爹當時就讓我別瞎管閑事。但是她小時候就生得很靈巧,我一看就特別喜歡。不過只那一次,後來他們就沒有再出現過。她再出現,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情。我後來才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有二十來年了。她就這麽碰巧,在我正式做了醫生很長時間之後,她被送進了醫院。當時是心肺功能衰竭。我把她救活了,但是之後她昏迷了很久,非常奇怪的是在她身體裏完全沒有發現到心肺衰竭的根本原因。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不要碰我’,這件事情我不明白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金玉滿堂事件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其實她雖然長期以來沒有直說,但是也明裏暗裏解釋了很多,但我畢竟是學醫的,學醫的人有種被科學左右的固執性認知,對于‘屍化’這種東西的存在,本身就比較難以認可。這種存在會颠覆我的世界觀。這就是我老爹一直不喜歡我學醫的根本原因。所以你手裏這疊資料,是她作為我的病人,我用來研究病理的數據分析。包括後來,她帶來了一個比她稍大的男孩,那男孩我至今都不知道名字,她給我留下了他們的代號,并且關照我,在記錄的時候只用代號。我到現在都記得她當時看着我說那句話的眼神,很真切,很渴望,她說:‘我想活着。’”他說完長長一段話,嘆了口氣,問道,“她在哪裏死的”
“一個我都說不清楚的地方。”我看着齊蒙古的臉,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從他臉上看出來“傷”這個字。我想,作為一個行醫者,很可能早就學會理性看待生死了,但是他臉上這一刻的“傷”卻很顯然。這場從雙兒小時候就開始寄托給他的“活着”二字,卻到最後依舊成了灰燼。這就是人強大的意念,和身體本身脆弱的本質。
我心想,這個說不清楚的地方,我正打算要問黑眼鏡。這麽看來,假如齊蒙古句句實話,那說明,他确實比我想的還要單純。我居然看着他一張原本在我眼中玩世不恭的臉,現在一下子反倒有了肅然起敬的心情。蹲在一邊看資料的黑眼鏡,終于嘩啦嘩啦都翻完了,擡頭看一眼齊蒙古:“如你所說,确實。”大嘆一口氣之後,對齊蒙古說:“這疊資料沒照片,我對不上號,唯一對上號的也死了,估計這十幾個都是死掉的。他倆也死了。哦,對了,”黑眼鏡站直身子,伸了伸腿,繼續道,“名揚也死了。”
齊蒙古頓時臉上放下了哀傷神色,換上了一點不解和驚訝:“我看過這女人的資料數據,起碼到截止的那段,她情況雖然很離奇,但是她的機能運作卻是最正常的,生命跡象幾乎很完整,不像他倆,生命跡象一直不穩定,但是那個叫名揚的後期變得相對穩定了許多。雖然有起伏,但是我懷疑她是不是用了和他們不同的制劑在克制體內的變異,那種制劑好像和原本引起他們變異的成分有相沖作用,看似不可能成為解藥,實則倒是可以暫時穩住情況。”
我本來聽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但是忽然聽見“不一樣的制劑”卻立刻在頭腦裏反應出了一樣東西:“是起屍液。”
我現在漸漸在頭腦中形成一個初步固定的概念,我猜,黑眼鏡和那個名揚,應該是雙兒所謂的那個組織當中的一員。
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到底是什麽來頭我正想開口問黑眼鏡,卻一想單純的齊蒙古就在我邊上,我是當着他的面問呢還是再找機會呢
不容我想很久,事情就又發生了變化。
齊蒙古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只聽他說:“哦,哦,我馬上回來。沒事沒事,有個病人找不到廁所了。”我心說,你這借口也太借口了。
“啊誰 喂喂你是…………哦,啊是啊,他在這。沒有。喂喂”
他合上電話,無語地聳了聳肩,說:“小張也在他挂了。”
“誰”
“張起靈。他叫前臺護士打的。只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十分鐘前有沒有離開過。我就說沒有。然後他就挂了。”
只過了一秒鐘,有種非常不好的理解性感知,瞬間出現在了我的腦神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