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荒村(二)

第90章 荒村(二)

帕羊雖然只是仲巴縣的一個鄉,但是畢竟不是無人居住的地方。這裏黑燈瞎火的根本原因是完全沒人。沒人的地方,你走到門口就能感受到。

現在我們就站在門口,村口似乎曾經有個街坊牌,但是斷了個頭,現在就剩了這麽一根光禿禿的杆子從地上拔起來。悶油瓶就靠着這根杆子坐着。我低頭看了看他的臉色,黑夜裏也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自從李如風那句“他死不了”一甩出口,我立刻就定心了大半。

這裏給我一種站在李家村村口的神奇感覺。這種荒蕪,大約是曾經在一部分丢失的記憶深處經歷過,所以倍感熟悉。

“這是哪裏”小花點燃一根煙,面向延伸至遠方的黑線問道。

“不知道。這裏不是帕羊。我知道仲巴有老縣城和新縣城,但是帕羊我的确沒聽說過。我只有一次在二月份走過這條線,當時只是碰上暴雪,差點喪命。也沒在帕羊附近的道上碰到過這種事情。所以我确實說不好。這裏可能是被荒廢的老城。”度帆語氣很不确定地說道。

“你确定我們還在帕羊附近”我問。

“我很肯定,我的方向沒有偏離。那我們應該就在帕羊附近。但是依照線路的推斷,我們應該是按照正常線路駛進帕羊的,我沒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麽一大片毫無人跡的荒村在夜色裏鋪開,當眼睛逐漸适應黑暗之後,能看出一些近在眼前的房子的大概面貌,那些破陋在暗夜和寒冷當中的窗戶,仿佛人臉上一個個凹進去的窟窿,着實讓人看着覺得不舒服。

我心裏有一種發毛的感覺,這種廢棄之地,一般都不會無緣無故被廢棄。仲巴老城即便是風化嚴重,後來開發了新城,其實到最後也沒有被完全廢棄。但是這裏,即便是自然影響的原因,我看了這麽十幾分鐘卻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黑暗裏也反正瞧不出什麽風化的跡象,但是有一點很肯定,這裏沒有活人的氣息。

我們商量之後,決定扛上一點裝備進去探探路。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即便是這裏陰氣再重,總之今天肯定是要在這裏過夜了,我們不可能在天亮之前繼續趕路。經過之前那場惡鬥,大家臉上都現出疲倦來,并且隊伍裏已經有好幾個人都受傷了,大家都需要調整,然後再繼續上路。

村口往裏的路太狹窄,我們的車子根本開不進去。所以我們只能每人都分帶一點過夜和應急必須的配備徒步往裏走。這個地方規劃得十分奇怪,走進去之後,發現裏面竟然有很多交錯縱橫的小路,都十分狹窄,幾乎只能容納一個半人正身通過,最多不超過兩個人。

胖子在一個岔口處差點拐錯道,被李如風及時揪了回來。胖子看着李如風愣了愣,有點尴尬地狠狠罵了一句:“什麽破路,老子頭都走昏了!”

“大家跟緊了!”小花在前面一個四岔口回頭對我們大聲說。他和黑眼鏡走在最前面。而我背着悶油瓶走得很慢,這路讓我走得十分吃力。腳下的路不是沙土,更不可能是柏油馬路。踩在腳下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曾經被故意鋪好的石板路,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之後,變得到處都坑坑窪窪,凹凸不平。我幾次都差點被絆倒。在這樣的低溫裏,有天然霧作為屏障,我們的手電光也打不到非常遠的地方。

我終于實在沒體力前進了。現在就胖子走在我的後面,我能感覺到他的腳步,就在離開我不遠的地方。看到我停下來,他追上來問:“怎麽了”我說我走不動了,叫前面的人停一下。其實我們根本沒必要這樣一直往裏面走,這裏的地形和環境不重要,我們頂多在這裏休整一個晚上,第二天還是要離開繼續前行的。這樣一直往裏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加上路這麽錯綜複雜,萬一走太深,結果走不出去怎麽辦于是我對胖子說:“讓小花他們停下來吧,我們就在這裏休整好了。這裏也已經到一半了。不太靠外面,不會很危險。再往裏,可能就出不去了。”胖子點點頭,站起來,立刻往前跑了幾步,大喊:“大家停下來吧!別走了!”他的喊聲朝前延伸了好幾十米。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有動靜響應。胖子回頭對我說:“你別動,我去前面喊他們。”說完就蹬蹬噔地朝前跑去。我其實剛想反對,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等我大叫“等等”的時候,胖子直接連影子都不見了。由于我一路背着悶油瓶,沒有手拿電筒,所以一直都是胖子在為我開路。現在他居然跑沒了,我四周立刻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黑暗。

風從各個狹窄的道路口穿梭出來,如同撞車般在岔口交彙,撞擊到一起發出狂怒的咆哮聲,我的眼睛被風吹得睜都睜不開。突然從光圈裏又一次掉入黑暗着實讓人難以适應,再加上眼睛睜不開,耳邊全是咆哮聲,我感到十分的不安。我摸索着幫悶油瓶把帽子戴戴好,手指碰到他的臉,竟然是滾燙的。糟了!我的心咯噔一聲,他發燒了。但是同時,我也有些緩了口氣,比起之前他身體死人一般的冰冷,能發燒證明他起碼有生命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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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着秒過去了起碼有五分鐘,別說我們的大隊伍沒有回頭,連胖子都沒有出現。周圍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漏出來。我有點慌了,站起來,扯着嗓子喊了一聲胖子,聲音激蕩在高空,回來轉去,沒有任何反應。我又喊了幾聲,最後把所有人的名字都挨個兒喊了過來。大概就這麽站着喊了十分鐘,還是沒反應。我等來等去,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這下我真的慌了。心說,胖子不會是喊人沒喊到,自己走丢了吧。完了,我手上連個手電都沒有。我看了一眼悶油瓶,心想,不能就這麽在外面死等,這麽亂七八糟的路,很可能要天亮才能辨明方向。但是萬一胖子他們找回來,沒找到我們的話也是個問題。所以我現在要找個附近的地方避一下。

我讓悶油瓶貼牆靠着,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好不容易頂着大風把它點着了,在它熄滅之前,迅速舉着它朝四周晃了一圈。還好,火光消失之前我還有了一點收獲。在右手邊離開我十米不到的地方,有個比較完整的房子。我也不管到底能不能進去,就背起悶油瓶毫不猶豫地朝那走。

這個房子由于沒有門,所以我剛剛一眼就看到了。我背着悶油瓶往裏一走,風的呼嘯聲頓時就在耳邊消減了大半,只聽得它們撞擊在牆壁上往外彈的聲音。但是風變小的同時,我聞到了在我們走進來的這個空間裏面,充斥了一股濃郁的陳腐氣息。這種氣道夾雜着酸味,仔細嗅一鼻子,差點沒吐出來。艹,這是什麽味道!

走進來之後才發現,這裏比外面要黑得多。外面起碼有月光透過濃霧,照下來一點。好像建築物比較高,又被擋去了大半,但是好歹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但是這裏就是标準而濃郁的黑色了,這是眼睛找不到任何适應點的。我想把悶油瓶先找地方放下來,再摸火機出來照。

我吃力地抽出一只手摸着牆慢慢往前挪,突然覺得腳踢到了什麽。我還沒有來得及去圈畫腳下的障礙物,突然又感覺肩上被按了一把。

悶油瓶在我耳邊,聲音極小地說:“快……從這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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