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荒村(四)
第92章 荒村(四)
我原以為這掉下去還得需要一個過程,沒想到,不過兩秒鐘我就着地了。準确來說,也不算是着地,我的身體狠狠地砸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上,緊接着我又從那個上面滾了下去。這麽接踵而來的強硬式沖擊,把我的腦袋摔得有點糊塗。我哎喲一聲最後摔了個狗吃屎的姿勢,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緊跟着我就聽到了蟲子拍翅膀的聲音盤旋在頭頂上方的那塊塌空處。我心說糟了,估計是免不了又要來一場人蟲大戰了,并且我現在連火都沒有了。結果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些蟲子并沒有飛下來,他們只在上面停頓了幾秒鐘,之後那些嗡嗡聲一散而空。奇怪了,難道那些蟲子不會直線下降還是說,這裏有什麽東西是它們忌諱的不管怎麽樣,蟲子沒跟來讓我瞬間舒了口氣。同時,鼻子一個用力就發現,這裏的空氣裏面有股說不明白的奇怪味道,我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痛,只一下就消失了。但是殘留的疼痛感讓我瞬間害怕起來,不會是要湊巧在這裏發作吧。嗎的,看來死之前要抓緊時間把悶油瓶弄出去。
突然,旁邊不遠處發出了一點動靜。我忙輕輕喊了一聲:“小哥”
空氣凝滞了将近有五秒鐘,我才聽到說話聲:“你是…..吳邪”
我正在準備摸索着過去,聽到這耳熟的聲音,立刻一愣停了下來。
“齊蒙古!”我不禁喊了出來!這之前我還以為他十有八九活不成了。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當時我也沒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還在等回答,過了十幾秒之後,他才緩緩說:“你小子盡知道給人起外號。”我一聽這話,才反應過來。這外號果然不能在腦裏多盤算,一順口的話指不定有一天本名還不如外號滑溜。
“你怎麽在這兒!”我問他。
“我下車才看到點什麽,跟着就被人敲昏了。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村口。村口有棟樓,蠻有氣勢的。但是樓很神,門一開,就是向下的樓梯。我自然就順着走了下來麽。”
“一走就到這裏了”我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首先,齊蒙古下車看到的應該是人熊。我們的那個司機死了,這麽說來,敲昏他的人其實是救了他。但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說到人熊,之前我們一路來這裏,那只被悶油瓶放倒的人熊按理說,應該沿路能看到個屍體才對,結果一路過來,我就沒看到有什麽。其實到現在,那所謂的人熊,我也就看了一條腿。別的都沒看到,也不知道完整的該是個什麽長相。其次,齊蒙古所謂的村口就是我們之前停車那邊,但是所謂的氣勢非凡的房子,我怎麽就沒有看到。還是說我們進來的時候天太黑了,我們就壓根沒注意到呢。這樣有點說不通啊。
“不是,我本來還在沿着其他路走,突然聽見這裏有動靜,我才過來的。”
聽他這麽一說,我瞬間恍然大悟,看來齊蒙古所謂的村口很可能和我們看到的不是同一個。他是從別的地方進來的。應該是我和悶油瓶還沒來得及到達的深處。不知道胖子他們會不會也已經發現了。
“這小哥傷得不輕啊。”他突然嘆了口氣說道。
“嗯小哥在你邊上”我瞬間心又是被一揪。
“廢話,就是他先掉下來的。我聽到第一個聲音就過來了,他掉下來差點沒砸到我腦袋!不過要不是你說,我也不知道掉下來的是誰。”齊蒙古突然亮了亮手電筒,照了照自己的臉,又迅速把光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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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這家夥居然有手電!下車時候我也沒有見他特地拿。他見我有此疑問,笑哼了一聲,道:“醫生必備,這種小手電看診的時候都随身帶,習慣了。幸好有它,不然我得一路黑到現在!不過它現在也沒什麽電了。”他說完又開了開光,亮了一下。
我迅速看到了一堵牆,悶油瓶就靠牆坐着,別的我也沒看得很清楚,只看到了他緊閉的眼睛。齊蒙古就蹲在他的邊上,光迅速又滅了下去。
等等!不對!
隔在我們中間有個什麽!
我讓齊蒙古再打一次手電看一下。齊蒙古表示手電真的沒電了,但是還是“啪啪啪”地試了好幾下,終于擠出了一絲暗淡的光線。我估計微燈光一亮,他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擋在我們面前的這是一口棺材啊。
誰知他語氣十分鎮定地說:“果然,這裏也有。”
我一愣,問道:“你還看到別的了”
“嗯,我下來之後,一路上都有。每隔一段相似路線,就會出現這樣一個四方形的房間,裏面放了一到兩口棺材。我沒有條件做記錄,就我的感覺來說,這些棺材的分布都是有規律的,好像構成了一個什麽特殊的形狀。不知道這裏頭是不是有講究。我是指,講究的法術巫術什麽的。”
我一聽巫術二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又問他:“你開過沒”
“開過什麽”
“當然是棺材了。”
“我有毛病啊,我一個做醫生的,沒事去撬人家棺材板,這正常嗎!”
我一想,也是。這齊蒙古雖說是齊家人,卻一點沒有倒鬥人的氣質。渾身一股西藥味兒,一聞就是個醫生。我也不太熟悉這個姓齊的家族,對他們的了解也是靠着爺爺的筆記得來的,都不深。光這姓氏就讓我渾身不舒服。主要是齊羽造的孽,誰他娘讓他們都姓齊。我也不止一次突然就想到,齊羽這小子是不是和他們家真的有什麽關系啊。
我順着牆,摸索着繞過那個橫在中間的大棺木,靠到了他們邊上。我大概測了測位置,蹲下來,一把就摸到了悶油瓶滾燙的臉。然後把頭轉向齊蒙古的方向,問道:“你有沒有辦法救他”齊蒙古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應該死不了。不過最好還是快點帶出去,傷口要消消毒,不然的話,這高燒不退,腦子也是要壞掉的。”停了一下,又問:“不過這傷得不輕啊,你們倒是怎麽止血的啊”
“繃帶啊,也沒別的。我就灑了點止血藥。”我想了想,又說,“給他吃過一顆藥,不過不知道是什麽。你怎麽知道他傷得不輕”
“古語有雲,一脈便通病史了。看來有人用了大還丹啊。這種傷,外止血估計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估計還是那顆藥比較有效果。”
原來西醫也會把脈。被他這麽一說,我對李如風的歉疚感更加深了。我的手還在悶油瓶的臉上放着,突然他動了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我以為他要說話,還特地把頭湊下去,等了半天,他也沒說話。他這個狀态,迷迷糊糊的半昏不昏實在不是個事情。不管棺材了,先出去了之後,想辦法處理他的傷口比較要緊。
就在我準備背起他喊齊蒙古走的時候,他的手就一直拽着我沒放。我說:“小哥,我們得趕緊出去。”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聲音很低地說了幾個字,我聽了好幾遍,才聽明白,他說的是:“開棺。”
我聽清楚的同時就愣住了,我在黑暗中尋找悶油瓶的眼睛,但是四周太黑了,它們在我面前不過都是一團黑墨,我只能幻想,它們穿透黑暗同我的雙眼相對。悶油瓶為什麽突然想開棺我們手頭并沒有開棺的工具,現在要實行起來實在有些困難。但是通常,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我想了幾秒鐘之後,只說了句:“好。”
“怎麽開”這回換齊蒙古愣住了,我們沒有照明工具,身上也沒什麽武器,徒手開棺本來就有點異想天開,要是不巧裏面沖出來一只活粽子那我們是準備全體死在這裏還是什麽齊蒙古關于倒鬥的事情,雖然沒有經驗,聽說還是聽說了不少的。他立刻就反對了,說道:“上頭不是還有別人嘛,我們先上去,然後叫上人下來不就得了麽。”
我說那個“好”字的時候,其實底氣也不足。确實現有條件讓我覺得有些茫然,所以聽齊蒙古這麽一說,我就覺得也有道理,确實最好上去找到胖子他們,再找安全點的路進來開。
我一時不說話。突然聽見身邊的動靜,是悶油瓶從地上爬了起來,我能清楚辨別出,他從地上費勁地站起來,一步步往前走的聲音。他是在朝着棺材走過去。我伸手在空氣當中撈了幾把,想拉住他,結果屁都沒撈着。
棺材裏究竟有什麽,他非要現在開棺
我也站了起來,朝棺材挪了過去。“我們怎麽弄”我問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悶油瓶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人可以阻攔。我聽見他敲棺材板的聲音,棺木上發出短促而沉悶的回擊聲,聽得出來,木質相當普通,應該并不是什麽大富人家的棺木。他敲了幾聲,就停了下來,周圍突然又恢複了安靜,流動在空氣裏的僅僅是我們的呼吸聲。
他沒有回答我,過了大約有一分鐘,突然,我聽見幹淨利落的“啪”一聲。
我知道,棺材開了。我狠狠憋了一口氣,空氣裏突然多了一種特殊的陳腐氣息。但是并不濃,卻異樣熟悉。沖進我鼻子的瞬間,我又感到胸口有針刺一般的痛,等我回神,卻什麽感覺都消失了。可能是錯覺。又等了幾秒鐘,倒是沒發覺有什麽特殊的動靜。
齊蒙古很合時宜地打了個光。但也就閃了一下立刻暗了。我借着那一閃而過的光,看清了悶油瓶的位置。他蹲在棺木的一側,那棺材并非是被他從上面打開的,他打開的是側面,那光一掃而過,我就看到了側面挂了塊棺材板在下面。
我剛想過去,突然右邊一道火光,原來是齊蒙古點燃了一根火柴。我心說,他這從來不倒鬥的,應急裝備倒是很足麽。這裏的空間很小,齊蒙古三步就跨到了悶油瓶邊上,重新換了一根火柴點上,道:“這小子的脾氣果然和傳說當中一樣倔啊。你快點看看,他到底要什麽,在他燒成腦白癡之前。”
他又換了一根火柴。悶油瓶的狀态很不好,但他還是支撐着自己睜開眼靠牆坐着,直喘粗氣。我們畢竟不是神仙,人就是由各種弱點組成的。他是悶油瓶,要是換做是我,估計老早昏死到閻王爺那裏去兜了好幾圈了,他到現在還能保持清醒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一直不停地換火柴。齊蒙古直叫喚就這一盒火柴,讓我動作快點。我看了看棺材裏面,除了一堆人骨什麽都沒有。我還伸手進去摸了一圈,什麽也沒摸到。我轉頭問悶油瓶:“裏面有什麽”過了半天他才回答我:“東西我拿了,”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裏面捏着一張白紙一般的東西,“還有一件。你幫我找一下,在頭骨那邊角落的夾層裏。”我嗯了一聲,轉頭朝着屍體拜了拜。心裏直念叨“莫怪莫怪”,眼一閉,就把手伸了進去。
我幾乎半個人都鑽進了棺材,把屍體的整個頭骨都摸了一遍,才摸到所謂的夾層。頭骨往上兩指左右貼近棺壁地方的棺床沿角,有個夾層。夾層凹凹凸凸,有不少隆起的部分,像是有什麽珠子類的東西夾在裏頭。我扒了半天,指甲都快扒斷了,才扒開夾層,摸到了悶油瓶要我找的東西。
那是一串佛珠。
珠子的大小中等,木質。我很納悶,這種東西居然放在這種棺木裏面也沒有和屍體一道腐爛。令我倍感驚訝的是,每顆珠子上都雕刻了一只麒麟。而每只麒麟的動作都不同,雕工十分了得。珠子上有一小塊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石頭一般的東西,穿在珠子中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這珠子竟然線也不爛。
我回頭拿着珠子在悶油瓶面前晃了晃,問道:“是不是它”看到麒麟圖樣,我免不了去想,這是不是和那根青銅一樣,和張家有着密切關系。
悶油瓶點點頭,伸手把它接了過去。他閉上眼睛,臉上出現了一種難以理解的表情,夾雜了一種無以名狀的痛苦,我不知道是不是火光下他的臉比較扭曲,但是他緊握這串珠子,嘴角動了動。接着,他竟然翻了個身,跪了下來,朝着棺材磕了三個頭。
艹!這是什麽人!竟然能讓悶油瓶行如此大禮!
在我和齊蒙古無比震驚的神情當中,火光一下子滅了。
黑暗中,悶油瓶對我們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