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銀符因為知道施文盈将來會是他的施皇後,所以并不覺得撮合他和施文盈算私下決定了他的人生。
但左垣自己不知道呀!
而說到拿來當交易...此事她确實做得不當,正常有哪個人願意被別人拿自己的事來當交易?
她深思熟慮了一番,覺得此番無論如何是自己理虧,但身為惡毒女配,就算知道自己錯了,哪有認錯的可能?
于是,她腦海裏百轉千回好久,還是決定用最符合自己的惡毒屬性,笑着調戲道:“小垣啊,你有什麽可生氣的呢?施姑娘她生得如花似玉,現在看來是年幼了些,和本宮沒得相比,可等再過些年歲就大不一樣了。”
她說這話時,妖媚地攏了攏自己高高聳立的前襟。
“至少她年紀比你小,以後本宮老了,年老色衰,可她還鮮嫩着呢,本宮這是給你沾大便宜呢。”
“你讓荊北王答應做的是什麽事?”左垣不理會她的異端邪說,凜然道。
“讓他做的都只是順帶的,本宮主要是想給你找...”一柄鋒利的刃怼上了喉嚨。
銀符瞪着他,“這...這麽快?”
她心想,這會子一過去,男主成為荊北王贅婿的大劇情應該就能成功了,那她現在死...應該可以改頭換命吧?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笑道:“來...來吧...別忘了你答應過本宮的,要溫柔。”
少年愣了愣。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條件?”
少女“嗯”了“嗯”,“你答應了的,別想食言喔...”
左垣在這一刻,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轟”一聲,一下子崩塌離析似的。
他肩膀頹敗似的踉跄着身體往後一垮。
那個為了她的這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而獨自沾沾自喜的他,真是個笑話!
可是為什麽呢?
“殿下明明擁有十萬玄策軍,而我只是個連走路都走不穩當的瘸子,殿下為何要懼怕我?”他笑容凄慘道。
“不是怕你...”銀符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解釋,難道要跟他說,她只能死于他手裏後,才能獲得新的人生嗎?
“是因為...因為本宮不想活了,但是...又只想死在你手裏,所以才...”她磕磕絆絆試圖給出一個,相對能讓人信服的解釋。
可惜少年只木然地盯着她看,似是不信。
她急了起來:“是...是真的!本宮說的都是...”
“你不願說就算,但我不是傻子,還望殿下不要拿我當樂子戲弄!”說完,那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松開,少年人生氣地拄杖走遠,她想追都追不上。
·
左垣踉跄着走出樹林時,發現荊北王就守在林子外等他。
一見他出來,他立馬追問:“公主殿下都跟左公子你說好了嗎?公子你意下如何?”
“跟随本王去荊北的話,假以時日,本王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統領三軍!”
左垣頓住不動,随後咬着牙,緩緩問出:“殿下她要王爺你替她辦什麽?”
荊北王想了想,才“哦”了一聲,“這個左公子就不必擔心,只是個小事情,殿下她想要我軍中一個人,雖說那人還挺有能力的,但畢竟是罪臣之後,要當贅婿恐怕也不行,還是左公子你比較好,本王的眼光向來不會錯...”
“是誰?”少年又接着問。
荊北王“啊?”了一“啊?”,“是...之前先帝降罪連坐的霍家啊,霍家本是夏朝的臣子,後得先帝提攜重用,只可惜他們沒好好珍惜,枉費先帝一片栽培真心,不過霍家公子因為沒有參與逆謀,固流放至荊北,被本王相中他的才幹,才收編軍中,為我軍立下不少功勞...”
“是霍虞城?”他眯了眯眼,捏起的拳頭抖得更厲害,“我若想從王爺手中帶走這個霍虞城,能用什麽交換?除了入贅。”
“這...”荊北王為難起來,“左公子該不會愛上公主殿下了,所以不舍得和離吧?”
左垣怔了一怔。
“可依本王看,殿下她可從沒真心喜歡過公子你啊。”
“銀符公主她生性風`流,見一個愛一個,看她那行宮裏納的那麽多新人,就同公子你一樣,都不見得有多在意,可是,霍虞城就不一樣了。”荊北王攻心道,“你可知,當初殿下找上本王時,是怎麽對本王說的嗎?”
“她說,霍虞城這人,她非要不可。”
荊北王的這番話猶如一支淬了毒的利箭,貫穿了他兩輩子的心髒,洞開一個血淋淋的口子。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驀地出現了上輩子的一些畫面。
上輩子,銀符的數次背叛,讓他恨不得生啖她血,城破後,北辰國國君曾趁亂前來救她,可她竟為了一個人,心甘情願冒着危險折返都城,這才會導致她被他擒獲。
而這個人,就是霍虞城。
到現在他都記得她望着他不怕死的樣子。
“小垣,本宮知道,你痛恨本宮,所以...本宮親自來自投羅網了。”
她笑得明媚燦爛,仿佛先前因她而死的那些人,都只是他的錯覺,她從來沒有背叛,也沒有背刺。
“來啊...你來殺本宮,替你師父報仇。”
她纖纖玉手,握住了他持劍的手,随後,帶動他的手往自己腹腔處刺來。
“噗”的一聲,他沒來得及收劍,鮮血把她的笑容打濕,滴滴答答的。
她笑得更糜豔了。
“還記得...你以前答應過本宮...會饒本宮一條命的事嗎?”她邊笑邊擦掉鮮血,明明是那麽怕疼那麽怕死的一個人,
“現在...本宮還你一命...想跟你...換...換一個人...”
她的呼吸弱了。
“什麽人?”他問。
她嘴角含笑,“霍...虞城。”
最後她死了,至死她都在肖想一個,她從沒得到過的男人。
至死...她都從沒有把他當回事過,從不認為自己有錯。
她不是因為自己對他所做過的事,而愧疚求死,她是為了護住另外一個男人。
一個,在他軍中任骁騎都尉的人。
銀符死後,他曾親自到獄中去見這位骁騎都尉。
“你跟岳銀符,什麽關系?”
霍都尉在他軍中能力不弱,曾立過不少戰功,是位話不多很忠誠的實幹型人物,他對他印象不淺,原本都打算等他一登基就分封行賞,以他的軍功,至少能封侯,可他卻為了銀符這妖女,頭一次洩露了軍中情報。
霍虞城面對他的質問,沒有明确回答,“屬下洩密,背叛了主上,此等乃死罪,不管主上與銀符公主約定過什麽,都不該寬恕屬下。”
說完,他就自個拔劍自戕,死在獄中。
銀符她為了保他的一命而死,倒是成了枉費,殊不知人家得知她死,硬生着跟到地下去了。
左垣憶起這些記憶,拳頭握得咯吱響。
荊北王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連忙乘勝追擊道:“你就別費那個心,你想幫她把她的情郎弄出來,人家也不一定記得你的好,說不定還是會嫌你礙事,把你休了,何苦呢?還不如好好跟着本王,本王帶你吃香喝辣...”
“左某知道...王爺你這次來京城,明面上是打着給聖上賀壽,其實是為了好帶同親兵來追剿一名軍中叛徒。”
“如果左某有辦法,幫王爺拿回叛徒手裏的輿圖,王爺就把霍虞城...交給左某可好?”
少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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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符在荊北王營裏好幾天都沒見到左垣,問荊北王,荊北王也支支吾吾說不出究竟。
“看來王爺不想要本宮的和離書了,還是王爺臨時改了主意,想把女兒送進宮裏當娘娘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本宮大可現在就回宮,送上一部分的玄策軍,當作是郡主和陛下的新婚賀禮。”
“殿下你!”荊北王苦惱又無奈,“臣也不想瞞殿下,無奈答應過不能說出來。”
銀符心感不安道:“那本宮說,王爺你只要說是和不是,那就不算是王爺說的,只是本宮自己猜的。”
“小垣他去做危險的事了?”
荊北王哀嘆了一聲,點點頭。
銀符心髒提起,連忙又問:“他不會是...為了不當王爺的贅婿,硬逼着自己去完成什麽不可完成的任務,然後王爺還答應了?”
荊北王思忖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
“什麽意思??”她急了。
他是為了不當他的贅婿沒錯,但按左垣的說法來看,任務雖危險一些,但不至于不可完成,要不然,他也不會放一個人去送死,那份輿圖對他很重要,若是左垣真能幫他取回來,他說的那些事他都可以滿足。
“快說!那王爺總能告訴本宮,他現在在何處吧??”
荊北王原本為了拿回輿圖不想告訴她,但她如今又有了玄策軍護身,他這次能帶來都城的不過區區幾百精兵,若她號召起城外的玄策軍圍堵他,倒是有些難以對付。
“殿下切記,只能派人去接應,萬不可擾了他的行動。”
左垣要取回的輿圖藏在山賊窩裏,若是驚動他們,很可能會被他們損毀輿圖,那荊北王辛辛苦苦在荊北部署數年花耗的心思就付諸東流。
此時他獨自進山,是打着惠帝的名頭前往招安,許以重利的。
那些山賊見來者衣着華貴,見其形貌氣質和走路不便的模樣,都跟時下銀符公主身邊的左驸馬一樣,心念微動。
“這是本驸馬同公主殿下成親時,殿下贈我的玉墜,你們若是不信,拿去一驗,是不是皇家信物應該很好辨認。”
左垣雙手拄拐,神色淡漠,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倒是讓人開始相信他的話。
“你們覺得荊北王此次前來,就真是單純來赴宮宴的嗎?他手裏可握有你們通敵的罪證,你們若是不與陛下合作,掰倒荊北王,那陛下也就不能姑息你們的罪了。”
少年冷冷地,一句話刺中他們正擔心的事。
“那...你如何能保證,我們投了陛下,日後掰倒了王爺,陛下不會再追究我們的罪?畢竟那是通敵...”山賊頭目橫眉道。
“陛下那邊,自然是不能保證,”他也不說各種安撫的虛話,依然交握手拄着拐,一直一副冷淡對人愛答不理的态度,“即使我保證了,你們能信嗎?”
“你們現在是,只有眼前這條路能走,那輿圖給誰不是給?與其費大周折跑去敵國投靠,還不如求近的,你們身為晉人,難道在敵國就能安虞無憂了?”
“我記得你們黃奇一派的人,家人都在衡山上吧?”
最後這一句直擊他們要害。
山賊頭目愣了一愣,這件事連王爺都不知道,這小子到底什麽來頭,竟然知道得那麽多...
“好,你進來吧,只你一人...”山賊們終于同意放行。
恰在此時,一個纖細一抹的身影跑過來,盈盈一笑,“本宮是銀符公主,怎麽陛下要我驸馬獨自前來當說客,卻不叫上本宮呢?”
所有人皆警惕地看着銀符公主。
她彎眸拉上他的手一笑,“真可惜,如今左公子已經不是本宮驸馬了,看看本宮給你帶來了什麽?”
她一聲令下,不遠處一個騎兵送來了一份有她鮮紅印玺的休書,上面寫上他和她的名諱。
“其實本宮原本并不需要這份休書,”她讪讪道,“當年本宮因為好玩撿你回去玩過家家,扮演新郎新娘游戲,根本就未走六禮,也未曾拜過高堂和上宗諜。”
“本宮是顧念你這一年來的辛勞,才給你這份體面。”
說着,她把那份休書甩少年臉上,玄策軍立馬包圍山寨。
左垣瞪着她,最後抑制不住地笑,笑容裏多有苦澀:“我幫殿下要來你想要的人,殿下當真要如此待我嗎?”
銀符冷冷道:“可本宮想要的東西,你始終給不了。本宮需要荊北王北部的兵力相護,與本宮一直聯手,對抗陛下,你能做到嗎?”
“所以我就活該是一個籌碼?是殿下你換取軍權的籌碼是嗎?”少年笑得越發諷刺。
“小垣,本宮那是在為你好,你還有什麽比這條路更好的嗎?”她又端起那種高高在上的态度,鄙夷道:“你出身不好,本宮這看不上你,你能當王爺的入贅女婿,那也是一種擡舉啊!”
“好!很好!”他笑容更大,山上厮打血腥蔓延開來,不知被誰放了把火,轟一聲就燃燒起來。
火光一片,越攀越高,瞬間映紅了少年笑意蔓延的眼睛,吐出的字卻冷冽得讓七月的天,陡然變冷:
“既然殿下這麽希望,那我...就如殿下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