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本來,銀符聽說左垣去婁城,等他走沒多久,就帶同幾位參謀抄近道先趕到婁城,打算去找張甄談點事,再找左垣到幾位參謀面前演演戲。

誰料人去到婁城才得知,張甄根本不在婁城,就連左垣也壓根沒到過婁城。

心知被騙的銀符,立馬想辦法找左垣,總不能自己都告訴幾位參謀,跟左垣成為情人關系了,然後還被情人騙吧?

好在這個時候她聯系上張甄,終于知道左垣去了哪。

于是她又對趙錢孫李笑道“小垣頑皮”,然後馬不停蹄前往找左垣。

得知左垣是要去突襲糧草,銀符本來應該留在邊境等他回來再說的,畢竟境外情況危險。

但想到這種時候,他只帶那麽一小支隊伍,萬一一遇上個什麽狀況,她有玄策軍保衛,要是這時候能偷偷幫上他什麽忙,說不定一下就能掙了大功,接下來她只要等着“被殺”就行了。

可行軍打仗之事哪有那麽容易,尤其對于她這麽個吃喝玩樂躺平了四年的廢物公主。

剛來沒多久,她就不小心卷入黃霧,和玄策軍還有幾位參謀失散了。

再後來,她身上的糧食吃完,就想着冒險跑出去找吃的,然後就盯準了矮山後山洞裏那堆糧食。

她本想佯裝逃走的戰俘,被他們抓住後,想辦法趁他們不注意偷點糧食就走,誰知道中途餓得發昏,讓機會溜走,還被綁了起來。

直到今天遇到左垣之前,她都在艱難地祈求着北清兵施舍口飯吃,只要她吃飽了,哪怕就吃一點,她就能有足夠力氣逃。

只可惜,那些北清兵真不是人,給的都是豬食一樣的東西,她嫌棄幾句,他們還把她推倒,以致她臉磕到石壁,臉上的僞裝都掉了。

臉上僞裝掉的那下,那些士兵眼睛都看直了。

正巧這時,外面一個北清兵帶着殺氣騰騰的左垣進洞穴來了。

·

“小垣...本宮快餓死了...快...給本宮點吃的吧...”

銀符被他沿着标記的路帶回山谷後,餓得兩眼發直。

原來她剛才握刀抖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餓的。

“将軍,你分公主殿下一些吃的吧,屬下還不餓。”一旁的部下打自銀符來了之後,就改稱左垣為“将軍”了。

左垣看了眼餓得臉頰都凹下去的女子,絲毫沒有憐憫心道:“公主殿下是君,又不必沖鋒陷陣,應該知道讓将士先吃飽的道理吧?”

他把劫來的糧食分給下屬們,他自己倒是一點東西也不曾吃。

見他自己也沒吃,銀符再餓也只能勒緊肚子忍耐。

但餓肚子的感覺...像有千萬只蟲子在裏面撕咬翻滾,真的很難忍受。

“殿下幾日沒吃東西了?”見她低着頭蜷起身子一聲不吭,他遞來了一個馍。

“五...天了...”她餓得兩眼發黑,見到有吃的,一把搶過往嘴裏塞。

這種時候她早已顧不上什麽公主的儀态,她一邊把馍竭力往嘴裏塞,一邊淚水糊面。

原來餓肚子是這種感覺,她這輩子再也不想承受這種滋味了,而那些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餓着肚子的百姓,是不是也一直承受這種苦呢?

見她一邊掉淚一邊塞馍,可北清人做的馍太硬了,她這吃慣精致軟食的嬌貴人兒塞了半天都嚼不動。

看她費勁的樣子,左垣一把從她手裏奪過馍,并一把從她後背一拍,将她塞進去嚼不爛的馍全都拍出來了。

“小垣...你!”銀符眸紅紅的閃着淚,又生氣又可憐道:“還給本宮...好不好?”

她垂着淚好可憐,“本宮快...餓死了...你忍心...你就不怕...外面的人說你...餓死婦孺?”

左垣已經從那些糧草中挑出珍貴的炒米打算燒水泡軟了,突然又聽見她道:

“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嗚嗚...本宮給你...就是了...”

他手一頓,皺眉:“殿下說的...當真?”

銀符吸着鼻子點點頭,左垣把炒米泡爛泡軟了遞到她面前,随後又披上擋風沙的鬥篷要出去。

“将軍要上哪去?”部下問。

左垣剛才回來就挂了一身傷,臉上的傷後腰的傷都還沒處理,上面粘滿黃沙,卻又得出去了。

“剛才回來時看見有水源了,我去裝點,順便再探探情況。”

他讓部下們吃完東西好好養傷,自己顆粒未進,空着肚子出去。

銀符餓了許久,就着一點熱水把炒米囫囵地喝下,可剛喝完,又因為腸胃太久沒運作,嘗了油膩一下子适應不了,全都吐了。

左垣的部下面面相觑,最後一個老将上前問候:

“殿下你...感覺如何?”

“軍中糧食都比較粗糙...能供殿下吃的...好像就只這些炒米了。”其他的她根本咬不動。

此刻銀符無比唾棄自己的嬌貴,怎麽別人吃得了她就吃不了呢?

要想活到能被男主“殺”的時刻,她就必須活下去,要是沒等男主殺,她自己先挂了,那就真的完了。

于是,憑着強烈的意志,她再次嘗試去啃那些嚼不動的馍。

可那些馍确實硬得慌,她強迫自己咽下去沒多久,就在胃裏硌着,又全都吐了出來。

緊接着,她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待她醒來的時候,聞到了鮮美的湯羹味,她以為自己餓昏了産生的錯覺,睜開雙眼一看,發現左垣已經回來,正坐在她身旁熬湯。

“好...香...”她剛醒過來就被香迷糊了,此時左垣已經端着小半碗吹涼的湯羹,來到她面前。

“先嘗一點燙不燙...”

他小心把她抱起靠坐在他膝蓋上,用木勺一點點喂她。

是四年來都不曾嘗過的,小垣熬的魚糜湯。

餓了許久發澀疼痛的脾胃,終于熨帖了,舒服了。

銀符知道這裏還是戰地,就連将士們吃的也只能是發硬的馍,最好的也不過是油得發膩的炒米,魚糜湯是多麽奢侈的食物啊!他一定費了很多心思才弄來的魚。

就因為她這個嬌貴的胃,沒給他添麻煩,那口珍貴的湯喝下去的時候,鮮美到令人難忘的味道在舌尖跳動,嘗慣了山珍海味,也不及這一口及時熨帖的魚湯。

她喝着喝着湯竟然沒志氣地哭了。

心想以後若是能改頭換面随心所欲地生活,她就天天熬魚湯喝。

“殿下喝慢些,小心一會又吐,不可喝得過急。”他在一旁細細叮咛着。

“看殿下現在餓成這副模樣,剛剛在矮山那邊那一刀,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有力氣捅進去的...”

他在旁邊一邊喂她,一邊溫柔地說着話。

銀符眼淚朦胧地看着他,覺得這一刻的小垣真好,雖說知道先前和他說好,要當情人關系,才有可能雙方合作鏟除惠帝,他是為了合作,才這麽待她。

但她還是很感動。

并且有些惋惜,這種場面竟然沒被趙錢孫李四位參謀看見。

浪費了。

銀符一邊端着湯喝,一邊看着他,發現他身上的傷還沒有處理,尤其臉上一道橫穿眉宇和後耳廓的傷,讓他本來俊逸的臉,增添了幾分狠戾氣質。

她很不喜歡。

“小垣,你靠過來一下...”

銀符見他那些部下都在外頭沒看見這處,招招手讓他靠近。

左垣走近一點,她從懷裏掏了一陣,終于掏出一個小玉罐。

“啊,還好還在。”她笑着。

這是她出發前給自己備的傷藥,用的都是極好極名貴的藥材做成的,除了見效快以外,還能美顏護膚,不留疤痕。

她想到要來的地方兇險,備着這些總沒錯。

剛剛她就想給自己磕傷的臉上藥了,但是因為太餓手腳無力,根本顧不了這些,此刻吃飽力氣漸漸恢複,看見他身上有傷,便不自覺想幫他上藥了。

她還記得自己要“惡毒”,适時補充一句:“本宮怕你的傷再不處理,死掉了就沒人幫本宮複仇了。”

“哦,當然,來這找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怕你死了沒人合作。”

效果很好,她的臉很快不疼了。

她笑着用尾指沾上一點凝脂傷膏,細細給他臉上塗抹。

清清涼涼的感覺蔓延開,只見他笑容溫柔地同她說着“謝謝”。

撕開他身上那件被砍得破爛的戰袍,她才吃驚地意識到,以一敵衆在面前的具象化。

那是單槍匹馬迎擊十幾、甚至數十把刀槍,即便他動作再快,出手再狠,還是不可避免會落下傷的。

看着身前腰後那些不算深也不算淺的傷,陡然發現,自己運氣是真好,闖進去沒被覺察端倪,要是換作她硬闖搶糧,或者是随便一個武藝平平的人,說不定到不了門口就被亂刀刺死,根本不可能快到同時躲避數十人。

不覺陣陣後怕。

她一邊替他上藥,一邊胡思亂想,很快一罐子藥就見底了。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臉還沒用呢!

斜眼瞥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左垣推開她的藥罐,“夠了,藥上到這就差不多了,這藥珍貴,殿下自己留着吧。”

銀符哪是這麽自私自利的人,他後腰這裏的傷口很深,不多抹點待會又會滲血了。

“不行,你想流血至死不能幫本宮報仇,本宮還就由不了你了。”

“再說,這藥一點也不貴,本宮可不會将貴的藥浪費在你身上呢。”

說着她又繼續把價值不菲的藥往他後腰撒。

左垣不是沒聞出,這其中有一味藥號稱參中黃金,手指甲那麽一丁點就得五十多兩。

不過她這心口不一的毛病,打從四年前開始就一直是這樣了,雖然很納悶,但也沒放在心上。

“小垣...”身後撒着藥的她突然忸怩地出聲,“你把手伸來吧,本宮...有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左垣随口就問。

“哎喲...你怎麽還問,剛剛不都跟你說了嗎?”她有點不好意思。

“你不是讓本宮拿你真正想要的東西來彰顯合作誠意嗎?”

“給你,本宮給你,手拿來!”

左垣好奇,她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

“殿下你...”

銀符深吸一口氣,一把扯過他的手,将其覆壓在自己胸前...

此時左垣的後半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出:

...要怎麽做,才能把真心拿出,還能放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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