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趙思禮認床,沾上了林世桉的味道,一直輾轉到了後半宿,沒聽見鬧鐘響,聽見了林世桉的電話鈴聲。
林世桉說唐詩身體不舒服,不能來接他了。
“要緊嗎?”趙思禮問。
“老毛病,不礙事。”
他打開衣櫃:“哪家醫院,我盡量趕過去。”
“沒關系,你忙你的就好。”
“不是為你。”趙思禮依次看過去,倒不全是襯衫,也有一些他平穿不太穿得到的時裝,無一例外,全是他的尺碼。
在海島時林世桉曾問過他對着裝的偏好,他沒有明确回答,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偏好。
他覺得林世桉好看,不僅長得好看,穿衣服也好看,不管是稍顯誇張的t臺風還是普通的襯衫西服,在他身上都不違和。
但好看是一回事,會不會穿是另一回事。
趙思禮對着裝沒那麽多講究,高中時有些同學趕時髦,偶爾會無視校規,穿些不一樣的衣服來學校,趙思禮不會,因為趙建于不喜歡,所以他的衣櫃根本不允許出現除了運動服和校服襯衫之外的衣物。
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他在最後一扇門前停下:“林世桉。”
他聽見電話那端醫院大廳的廣播播報,接着是一陣不好分辨的窸窣聲,幾秒後安靜下來,林世桉的聲音通過電話清晰傳入耳中:“你說。”
趙思禮問:“衣櫃裏的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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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林世桉說:“所以自作主張什麽都準備了一些,不喜歡也沒關系,我找時間拿走。”
談不上喜不喜歡。
“太破費了。”他拂過去:“多少錢,我……”
“思禮。”林世桉打斷他:“我們是一家人,你忘了嗎。”略低的嗓音夾雜進一些不易察的他意:“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讨人歡心,只能從這些方面着手,俗是俗了些,你別見怪,也別拒絕我的心意,好嗎?”
趙思禮學以致用:“既然這樣,那我不去醫院探望豈不是很不懂事。”手伸向襯衫,半道頓住。
見家長穿太商務會不會顯得不太親切?
林世桉聲音緩了,他靠在空無一人的安全通道,牛頭不對馬嘴:“她會喜歡你的。”
沒人會不喜歡趙思禮。
過去是,現在也是。
這一點,在他第二次見到他時,就已經論證過了。
磨磨蹭蹭到了九點,趙思禮還在發愁。
他鮮少因為穿什麽而犯難,領了證才去見人已經很不禮貌了,如果在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林世桉夾在中間大約會很為難。
他拿出在甲方面前的謹慎,在手機上搜索第一次見家長穿什麽合适,彈出的回答五花八門。
出門已經不早了,工作這麽多年,第一次遲到竟然是為了這種事。趙思禮嘆了口氣,讓肖雨把資料拿進來。
翻了幾頁,見她仍杵在原地,擡頭問:“還有事?”
肖雨盯着他,表情十分耐人尋味:“趙工。”
“有話直說。”
肖雨彎下腰,手肘支在辦公桌上,直勾勾看着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你結婚了?”
趙思禮下意識蜷了手指,繼而松開,少頃,合上資料,另外拿出一份拜托她幫忙掃描:“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請個假。”
“你這個月已經請三次假了。”她接過來:“趙工,你是不是在籌備婚禮啊?”
她知道趙思禮有個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理所當然以為他們修成正果,不禁感嘆:“是他向你求婚的嗎?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你會邀請我嗎?”
趙思禮略微遲疑:“應該不會辦。”
“你果然結婚了!”
既然沒選擇将戒指摘下來,他就做好了讓人看見的打算。
“嗯。”他笑道:“結了。”
其實也沒有那麽難說出口。
他總是擔心和林世桉的關系會帶來麻煩,可除了風言風語,這段關系帶給他的方便似乎更多。
抛開林世桉原本就是個好說話的甲方這一可能,合作進展這麽順利,這其中難道真的沒有行過方便?
趙思禮不敢保證。
哪怕他專業過硬,挑刺的客戶也不在少數。他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這些年關于他和瞿江郁的閑言碎語聽了不少,假的都不在意,真的就更沒必要了。
醫院離得不遠,趙思禮心不在焉了一路,快到地方才想起,探望病人空着手似乎不太合适。
可唐詩不是普通長輩,他不知道買什麽才好。
恰好接到林世桉電話,說唐詩要住院兩天,不喜歡病房裏消毒水的味道,問他能不能帶束花。變相解了他當下的困境。
“只帶花嗎?”趙思禮問:“我還要準備些什麽?”
林世桉說:“如果不麻煩,我也想要一束。”
“……我沒在問你。”餘光掃見路邊的花店,趙思禮示意在這裏下車:“只買花會不會太寒酸了?”
“心意到了就好。”
話雖如此,趙思禮還是覺得不妥。
他見唐詩窗臺養了劍蘭,便讓店員包了一束。
“還需要別的嗎?”店員問。
角落裏攤着幾包剛剛送來的桔梗,綠色的。趙思禮望過去:“那個。”
“配馬蹄蓮可以嗎?”
他不懂花,只覺得對方搭得好看,便沒想別的。
醫院對面有水果店,價格高了其他地方兩倍不止。趙思禮不知道唐詩喜歡吃什麽,要了最好看,也最貴的果籃。
林世桉等在電梯前,正在回複工作信息,電梯門開開關關,每一次他都會擡頭不厭其煩地望過去。
不知第幾次,映入眼簾的終于不在是陌生面孔,而是兩束混在一起的鮮花。
這一路趙思禮不知因此收獲了多少注目。電梯裏有人搭讪,問他是不是來看女朋友。他回答說長輩,對方更加熱絡,問他有沒有對象,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趙思禮少有這麽窘迫的時候,見到林世桉那刻不自覺松了口氣。急切地将其中一束塞給他,對一旁不住想要替他說媒的老人說:“我真的結婚了,這是我丈夫。”
林世桉愣一剎,聽見老人稍顯遺憾地嘟囔了句可惜。
林世桉将将回神,恰好聽見這句,眉頭淺淺蹙起,話尚沒來得及說,手臂先被趙思禮搭住。
住院部來來往往,電梯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趙思禮走出幾步,見林世桉沒跟上來,便停下來問他:“怎麽不走了?”
林世桉撥了下桔梗旁的馬蹄蓮:“為什麽買這個?”
趙思禮如實道:“店員推薦的,我覺得很漂亮。”他想起在海島時林世桉每天不重樣的穿搭,微笑說:“很配你。”
“馬蹄蓮比玫瑰美。”林世桉說:“謝謝你送我花。”
明明都挺美,趙思禮莫名着,不知道他好端端拉踩玫瑰做什麽。
大腦裏冷不丁閃過什麽,他想起了從海島回來那日,秦懷來接機,帶的似乎就是玫瑰。
這點小事,他應該不至于放在心裏記這麽久。
也許,他只是不喜歡玫瑰。
“到了。”林世桉停在病房前,将在電梯口連同花一起接過來的果籃遞回給他,指腹輕輕蹭過他的皮膚,避開平安扣在他脈搏上停幾秒:“緊張?”
趙思禮抽回手:“沒有。”
“她喜歡你。”林世桉說。
“她親口說的?”
林世桉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
林世桉答他:“因為我喜歡你。”
趙思禮啞住。
手指不自然地剮蹭果籃,指腹紅了一片,片刻後說:“進去不要說這種話。”
林世桉作勢推門:“她不介意。”手腕倏地被握住。
趙思禮說:“我介意。”
在長輩面前說這種話尴尬是一回事,對方聽見會不會不高興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想第一次見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至少別是輕浮的印象。
“知道了。”林世桉推門:“我不說。”
唐詩剛做完檢查,正坐在床邊削水果,她聞聲回頭,同那日的神情沒什麽兩樣。
“思禮來了。”她招招手,不生疏,也不過分熱絡,只埋怨林世桉:“我都交代了不讓打擾你,怎麽還是說了。”
唐詩比想象中更和藹,對他們突然結婚的事并未發表任何評價。平常的讓趙思禮不禁反思,他是不是真像瞿江郁說得那樣古板。
來前還有些擔心唐詩會不會提出要和他家人見面,趙思禮打了一肚子腹稿,想好了怎麽應對,可她什麽都沒說。
大約是林世桉事先同她說了什麽。
保姆從外邊回來,拿着唐詩的檢查單,說有個藥要去門診大樓取,怕唐詩等急,先回來交代一聲。
“給我吧。”林世桉接過來。
趙思禮立即說:“我也去。”仿佛遲一秒就要被單獨留下。說完又覺得不妥,試圖補救:“我陪他。”
唐詩笑容溫和,精氣神尚好:“去吧。”
離開住院大樓趙思禮方松了口氣。面對客戶他尚能應對的游刃有餘,可當着唐詩的面,他竟然連一聲奶奶都叫不出口。
閃婚就是這點不好。
他盯着一旁的宣傳海報,懊惱剛剛在病房裏失禮的表現。忽地,有聲音說:“放心,我沒病。”
回頭見是林世桉,他拿完藥,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後。趙思禮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林世桉的視線越過他落在了面前的宣傳海報上,趙思禮跟着轉頭,在看清上面的宣傳語和小貼士後,表情便變肉眼可見的凝住了。
“我……”他試圖解釋:“随便看看。”
林世桉戲谑道:“你這麽心事重重地盯着性傳染病防控宣傳圖,還以為你是在擔心我。”
趙思禮抿唇,忽說:“說不定有病的是我呢。”
“那也遲了。”林世桉鎮定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何況我還吞下過……”
“閉嘴!”趙思禮臉熱,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未免他繼續語出驚人,趙思禮直接剝奪了他說話的機會:“快走吧,老太太該等急了。”
他先林世桉一步轉身,恰好看見導診臺前的熟悉身影。
秦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