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原來,在宋昭阻住吳允這檔口,徐茋褚赫挾着人質已跑得越來越遠,又有秀榮山莊的弟子忍不住揚着刀劍沖了上來,一半想着追回徐、褚二人,一半想着幫吳允拿下宋昭,不想又被宋昭的帳幕掀翻在地。

他們人數雖多,宋昭倒不懼,只是吳允實在難纏。眼見他掙脫袍袖,雙掌再至,宋昭一邊接招繼續與其纏鬥,一邊焦心不已。

若兩人耐着性子,對上數十招,宋昭有自信可贏他。但現下何等緊要時刻,多耽擱一刻,徐茋他們便多一分被抓回的風險。

得想個辦法,趕緊脫身。

正如此想着,一聲箭嘯猛地襲來!

宋昭來不及回頭去瞧,下意識地便側身避開。

待站定身子,便看見吳允一臉驚愕地僵在原地,腰間帶扣上插着一支黑羽箭!

而遠處風營營地那邊,薄谷已然立在馬背上,弓弦還對着這邊。

“好箭法!”宋昭暗贊一聲,趁着薄谷搶出的這一空檔,身形一轉,袍袖一展,便如一只展翅的雪鷹一般,飛了出去。

吳允見他要逃,哪裏肯罷休?緊步追上,卻又聽一聲箭嘯,忙得頓住腳步,另一支黑羽箭便插在他腳尖前方寸處!

吳允知道這一耽擱,便為時已晚。他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吼道:“宋昭!為何要背叛!”

這一聲嘶吼,令宋昭在空中的身形一頓。他腳下趕忙虛踢幾腳,穩住身形,随後略一偏頭,看了身後一眼。

這一眼,他看到了吳允臉上的不甘與絕望,看到了秀榮山莊衆弟子臉上的憤恨,還有自家堂中師兄弟的無措與難以置信。

他的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此事我堂中弟子俱不知情,請善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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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允,我所做一切無愧天地,日後我一定會同你解釋清楚。”

月黑夜正永,朔風呼嘯間,馬蹄聲紛亂。數十騎載着人的黑駒正向北飛馳。

領在頭前的薄谷回頭望了一眼。

因着宋昭等六人的加入,自家弟子中有些人不得不兩人同乘一騎。宋昭與褚赫兩人各占一騎,就綴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那兩個昏迷的姑娘,則由自己的兩個弟子分別看顧着。

而徐茋則與蘇餘恩同乘,蘇餘恩身子仍是僵着的,全靠徐茋在身後扶持,她才不致滾下馬背。此時她櫻唇緊抿,面色慘白中摻着抹紅暈,似乎是羞惱至極。

感受到薄谷打量的目光,蘇餘恩一個斜眼瞪過來,破口大罵道:“看什麽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乖乖……”薄谷的屁股在馬背上打了個滑。“啷個兇的娘兒們,咱堡主可不稀罕……”

“誰要那個不忠不仁的人渣稀罕!我恨不得扒他皮、拆他骨!”

“哦豁……就你現在這樣?做夢呢吧?”

“你個小畜生……和你主子一樣不要臉!”

“你個娘兒們,講話忒毒,待回堡裏,得叫咱堡主好好管教你。”

“我不去!你們敢動我試試!”

徐茋被吵得頭疼,夾着馬腹的雙腿稍松了松,落下薄谷遠了些。結果蘇餘恩仍能對着前面模糊的背影大罵。

宋昭亦緩了坐騎步伐,與徐茋并行,問道:“你傷勢如何?剛才一番折騰,可撐得住?”見徐茋點頭,又問:“你給她用的軟筋散?為何不像那兩個一樣,直接迷暈?”

蘇餘恩聽了,火力立時轉了過來:“好你個宋昭,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原來是個心腸如此黑的僞君子!”

徐茋回答道:“所有這一切,她都得親眼看着,才能明白真相。”

蘇餘恩:“什麽真相?我只知道,風雷堡要殺了我們!而你們,卻助纣為虐、沆瀣一氣、背信棄義!”

宋昭又問:“那為何又要把那兩個綁來?”

蘇餘恩:“你們聽到我說話沒有?!”

徐茋道:“崔茹和謝福安的死太蹊跷,我覺得,她倆應該知道些什麽。”

蘇餘恩:“喂!”

宋昭終于出手,閃電般點中蘇餘恩的啞門穴,她終于再說不出話來了。

“哦豁喂,”頭前的薄谷嘆道:“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蘇餘恩怒目瞪着宋昭,身子突不再如先前那般僵直,竟開始扭動起來。徐茋沒想到軟筋散竟這樣快失效,未防備,加之身上的傷,一時攔不住,眼瞧着兩人便要滾落馬背!

宋昭趕忙将徐茋身子一托,兩人又安然坐穩了。随即他又點了蘇餘恩身上幾處大穴,那姑娘終于再也動不了了。

徐茋粗喘了幾口氣,才道:“多謝。”

宋昭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徐茋見他面色有些古怪,又略帶歉意地說道:“對不住……當時我只想着要快些脫身,才出此下策,吳允,還有你堂中弟子那邊……”

宋昭苦笑搖頭:“你不該向我道歉,反是我該多謝你。那般情狀下,他們已聽不進去我解釋。我本也打算挾持吳允脫身的。不過,能将蘇大小姐帶來,更好。至于其他人嘛……吳允寬厚,當不會過分為難我堂中弟子,且有角鸮在,我還算放心。目下最要緊的,便是弄清這一切是何人所為,待到真相大白,他們自不會再怨我了。”

徐茋聽他如此說,點頭道:“你這般說,我也放心些了。”

“你做事向來比我穩妥周密,自不必這般小心翼翼。我信你。”

徐茋一愣,看向宋昭,見後者也正望着自己,眼中竟全是溫柔堅定。

他倆幼時及少時在一處,尋常交流便是鬥嘴。若能心平氣和地說上三句話,那便是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更遑論這般溫柔言語。而宋昭此番表白,徐茋聽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正自僵着,突聽前方一聲呼哨,所有風營弟子聞聲順時勒緊馬缰。而宋昭、徐茋與褚赫□□坐騎,即便是未受缰繩束縛,在聽到呼哨聲後,竟也自發緩蹄停住。

頭前的薄谷已駕馬回過身來,對着三名弟子嘀咕了一陣,那三人領了命,便駕着馬,朝衆人來路返身而去。

薄谷随即來到宋昭幾人身邊,道:“這沙漠路途咱熟悉,馬又能耐,已跑夠遠了,即便你們那隊子裏有最優良的康國馬,沒有一個時辰,也攆不上咱們。咱也派出有本事的弟子去巡查了,你們不必擔心。現在,該把事好好說道說道了。”

弱水河邊,幹葦叢旁,又生起了幾處篝火。數十人圍坐在火旁取暖。

吳群芳與林娟兒仍未醒,被人細心地安置在草墊之上,裹着厚實但髒膩膩的裘衣。

蘇餘恩背後靠着一個小沙包,身子直挺挺地坐着,渾身上下只剩一雙眼睛能繼續表達她此時的狂怒。火光映照下,那雙瞪得極大的眼睛似蒙上了層血紅,讓人瞧着,不禁有些打怵。

薄谷瞧了她一眼,“啧啧”着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轉身對着宋昭道:“咱們現在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事自不會藏着掖着:今日後晌晚飯前,老陸便偷偷來找咱,告訴咱你們昨夜受了狼襲,還問同咱堡裏有沒有關系。”

宋昭一副了然神态,徐茋也似乎并不驚訝。

“這瞧着你們早料到了啊。”薄谷道。

宋昭便把徐茋發現麻蕡子及後續一系列的猜測查探告知于他。

“原是如此……”薄谷看了眼徐茋,目光在觸到她臉上的疤時,立時又縮了回來。“咱只能說徐……徐姐姐恁聰慧,這事就不是咱堡裏幹的,同老陸,咱也是這樣說的。”

“畢竟一切皆為猜測,并無實證排除貴堡的嫌疑。”宋昭卻是睨着他,涼涼來了一句。

薄谷聽了,有一刻惱,但随即想到了什麽,咧嘴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道:“都跟着咱跑了,還說這話激咱呢?咱可不傻!”随即正色道:“你們只管放心,咱堡裏任何一人,都做不出啷個下三濫的事。幾年前堡主确實腦殼子壞掉了,養了批沙漠狼,但自從那次戰場上那些畜生失控,咬死了咱堡裏不少兄弟後,便激起堡裏民憤了。堡主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些沙漠狼盡數殺光的,連根毛都沒剩下!他還發過毒誓,若再做此事,便受那個……枭……枭磔之刑而死!況且,咱出發巡邊之時,咱堡主已接了西北都護府的邀約,馬上要去交河,商讨對抗西戎之事。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個半月,現下恐怕也才剛回堡裏,哪裏來的功夫策劃這狼襲?!”

“交河……”宋昭一挑眉,道:“朝廷指婚,婚期在即,都護府竟然在此時請白堡主過去?”

“這咱就不曉得了。據說都護府截到了西戎的機密要函,才急忙找堡主過去的。當時咱堡主也正納悶呢,同牟先生談了許久,最後才決定帶着胡進章同一班雷營弟子前去赴約。”

宋昭轉頭,與徐茋互望了一眼,兩人交錯的眼神中都閃爍着警惕與狐疑。

“即便你所言為真,可方才福安身上的黑羽箭不是假的罷?有此物證在,你怎敢言稱不是你們殺了福安?!”

薄谷也不廢話,将當時拿着弓的胡人青年再次叫了過來,道:“就叫艾山同你們講講當時是啥子情況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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