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那叫艾山的青年的官話比之薄谷還不如,一番話說得颠三倒四、別別扭扭。但好歹地,宋昭與徐茋也聽明白了大概。

據艾山稱,他當時正在當值巡邊,遠遠地便聽到有吵嚷聲自對面送親隊傳來。很快,便發現了三個人影出現在兩營之間的空地上,依稀可辨出是兩女一男,糾纏在一起。

艾山先是大聲警示,告知他們不可再靠近。見三人依舊糾纏争吵不休,又依照風營的規矩,并未拿箭,僅是拉滿空弓,發出弦響,再次警示三人。

可就在這當口,只聽其中一個女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那男人正對着倒下的女人,也跟着倒了下去。另外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跪坐在地,開始哭嚎。沒有多久,就又來了一個女人,查看了一下倒地兩人的情況後,臉轉向艾山這邊,随即抱住哭嚎的女人,沖着艾山喊了些什麽。

但因隔着一段距離,艾山聽不清她喊了什麽。加之天色太黑,他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本欲上前查看,可方才的動靜已然驚動了兩營的人,送親隊中冒了不少人出來,圍住了那四人。而薄谷亦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之後的事,大家也都清楚了。

“照此說法,那支黑羽箭并不是從貴營中射出的?”

薄谷自随身箭袋中抽出一支箭來,遞給宋昭,道:“你瞧,黑羽箭是用烏雕的羽毛制作的。咱家牟先生試驗了恁多鳥禽的羽毛,就數烏雕羽毛制的箭最快、最準,是以咱家的箭被稱為黑羽箭。但烏雕羽毛并不難尋。其實咱家黑羽箭最不一般的,是用胡桐木制的箭杆!那木頭又韌又輕又直,但制作工藝複雜,除咱風雷堡,沒人能用!宋昭,你仔細瞧過那個謝福安後背上的箭杆,是胡桐木做的麽?”

宋昭仔細查看着那支黑羽箭,果然,箭杆紋路筆直、做工細致圓潤,與先前見到的都不一樣。他又閉上眼,竭力地回憶着謝福安背上插着的那支箭。

半晌後,他道:“不是,那支箭的箭杆,應該是蘆葦做的……”

薄谷“嗤”了一聲,道:“葦杆能射出去幾尺?笑掉大牙了!”

“如果,箭不是從風營那邊射出的,那麽,只可能是身邊人做的……”徐茋說着,看了看旁邊尚在昏睡中的吳群芳與林娟兒兩人。

宋昭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徐茋又對着薄谷問道:“你多次提到的牟先生,是誰?”

薄谷面上立時顯出崇敬之色,道:“他可是咱堡裏的文昌星,協助堡主,将咱堡裏打理得恁好!堡主有啥子想不明白的,一問牟先生,腦筋立時便通了!”

“唔……是軍師一般的人物啊……”徐茋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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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卻想起了什麽,問道:“我記得你說,在巡完邊回堡的路上,就是這位牟先生寫信讓你過來迎新娘的是嗎?”

薄谷點頭道:“是啊。”随即從懷中掏了掏,掏出張折成四折的紙,又說:“這就是他送過來的信。”

宋昭接過來,不急着展開,先盯着那信紙瞧了瞧。

“是宣紙。”徐茋也湊上來瞧。“這種紙金貴無比,貴堡這位牟先生真是大手筆,給你遞個話也要用這般名貴的紙?”她後一句是對着薄谷說的。

薄谷倒是一愣。“紙……紙有啥子區別麽……咱不曉得……”

徐茋沒有再問,回過頭來,見宋昭已展開信紙,再看信上內容時,兩人登時語塞。

信上只六個字:沿弱水,迎新娘。

字意倒沒什麽。只是那字跡嘛……

每個字都如用細樹枝子拼湊起來一般,橫是橫,豎是豎,似散非散,在四寸見方的信紙上,鋪得滿滿當當。

“牟先生的筆書,當真是……”宋昭一時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之詞。

薄谷忙道:“牟先生平日裏寫字不恁樣的,他恁樣寫,是為了讓咱看懂!咱剛學漢人的字沒多久,這筆筆畫畫地太難懂啦!”

徐茋了然地點點頭,道:“意即是說,所有人要給你寫信時,字跡都是這樣的?那你怎知這就是牟先生派人送來的?”

薄谷又一愣,喃喃道:“是牟先生的親随送來的啊,怎會有假……”

“那親随呢?在哪裏?”

“送完信,他便回去了呀……你們……該不會……”薄谷看着宋昭與徐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今夜這番鬧騰,你還不明白麽?是有人故意引你過來,再将狼襲與你們風雷堡有關之事公之于衆,将你們扯入亂局之中。此人要麽是假借牟先生之名來引誘你,要麽就是牟先生本人設了此計。”

“牟先生不會的……除非……除非……堡裏出事了!”

一夜狂奔。

天将蒙蒙亮時,薄谷終于喊了停。

弱水蜿蜒向北,被遠處一個碩大的黑影一擋,彎了幾繞,滋潤了此處土地千年,形成了大片大片成千萬畝的田壟,這才繼續向東北方流去。

那黑影聳峙,如一只巨大的寶匣,就被安放在這茫茫沃土之中。

“那便是居延城啦!咱不能再近了,不然會被城牆上的守城兵發現。”薄谷說道。

宋昭定睛一瞧,果然依稀可見那城牆上來回晃動的火光。

“宵禁時刻未過,且前夜我們走得太急,沒帶過所,現下确實不方便入城。”他道。

“咱也沒心思進居延城,直接回堡裏罷!”薄谷卻是急急道,緊接着便要指揮衆人繼續向北行進。

宋昭阻道:“你先莫要這麽急。堡中情勢不明,貿然回去,只怕會陷于危險之中。倒不如先想辦法入居延城中暫作停留,待探聽到堡中情形後,再作打算。先前我已派一隊弟子來居延,想來現下已在城中安頓下來了。待天亮城門大開,我自會有辦法與他們聯系上,屆時入城便不是難事了。”

薄谷卻是“啧”了一聲,不耐煩地道:“待城門開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冷天的,咱就哆哆嗦嗦地等外頭?再說,說不準咱堡裏情況危急,多等這一個時辰還不知再出什麽變故,咱等不得!”

說着竟是呼喝着手下就要繼續往北行進。哪知兩腿使勁夾了幾次馬腹,□□坐騎悶聲哼了幾哼,卻就是不動,還噴了幾聲不大的響鼻兒,似乎是在表達不滿。

薄谷低頭一瞧,自己坐騎的前腿前的地上,不知何時被撒了一堆鐵蒺藜。馬兒聰敏,察覺到了危險,這才不肯前行。

薄谷轉頭,有些無語地看着還在從自己懷裏往外掏鐵蒺藜的徐茋。

她瞅見他看她,也不尴尬,懶洋洋地道:“從你收到那封僞造的信之後,也已經過去三兩日了,若不是你蠢,怎至于耽擱這麽久?現下你帶着這麽點兒手下回去,就能救你們風雷堡于危難?你這腦子,是被狗啃了?”

薄谷被噎得一時答不上話來,看了眼與她共騎的蘇餘恩,又看回她,嘆道:“你們中原女人的嘴,恁可怕……”

蘇餘恩不能言語,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茋也沒接他話茬,道:“我有法子,現下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城。城中我也有熟人在,自可将風雷堡的情況打聽清楚。”

薄谷神色一喜。“你早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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