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該說的已說完,宋昭又吩咐道:“客棧外那些盯梢的、裴琢那邊的動靜,你也要繼續留意。還有,查一查這裏有沒有與禦金門和‘杜鵑’相關的人和事。”
楊維翰道:“曉得了。”
“送親隊應當很快會到,你幫忙多留意,咱堂中的兄弟姐妹們,是否安好……秀榮山莊的,恐怕對你也會有嫌隙,你躲着點兒,實在不成,去向裴琢求助……”
“師兄,你越發唠叨了。”楊維翰話語雖有些嫌棄,卻是笑吟吟地。“你只管放心去風雷堡,我自會見機行事。”
二人又閑聊幾句,互道珍重後,宋昭便返回了醉春風。
自芳姿那裏獲知徐茋蘇餘恩所在,宋昭便過去了。
安置吳群芳與林娟兒的房間在這醉春風小樓三層的一間角落裏的廂房,位置隐秘。
宋昭走進去,便見吳群芳與林娟兒坐在軟榻之上,身上穴道已解,但雙手雙腳皆被粗麻繩捆得結結實實地,形容委頓。
徐茋與蘇餘恩坐在兩把椅子上,面對着二人,褚赫則站在她們身旁。見宋昭進來,徐茋站起身來,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又出了門去,徐茋還順手将房門掩上。
“薄谷的那兩個弟子呢?”
“審問不便讓他們聽到,我瞧着他們也累了,便讓他們去休息了。”
宋昭點頭,這才說到正題:“問得怎麽樣?”
徐茋道:“吳群芳詳細講了事情經過。”說着便複述起來。
據稱,數日前,吳、林二人發現謝福安與崔茹兩人偶爾會避開衆人私下交談,便猜測兩人關系匪淺。她們只當兩人看對了眼,還曾對崔茹言語上揶揄過。但崔茹聽後,非但不覺嬌羞害臊,反是十分惱怒,言道:“莫栽給我這莫須有的污名,事實究竟如何,我可是一清二楚!”話說得古古怪怪。吳林二人只當他倆鬧了些別扭,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她們三人同居一間廬帳,每日都是請謝福安來幫忙搭收,近幾日崔茹言語上總會對謝福安冷嘲熱諷,謝福安面上委屈,卻也不說一句争辯之語。其餘兩位只當他們一直未和好,還私下勸過崔茹,結果又遭崔茹一頓搶白,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直至最後一日,崔茹索性不允另外兩人再找謝福安幫忙,吳、林二人無奈,只得找了其他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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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用過晚飯後,林娟兒去隔壁廬帳照顧受傷的師姐妹,吳群芳留在帳內,半睡半醒間,突聽帳外有細微的奇怪聲響,仔細辯聽,似乎是有人争吵。她跑出帳外去看,卻見謝福安與崔茹正在互相拉扯,林娟兒恰巧回來,正站在旁邊勸說。吳群芳本欲上前問個究竟,就見謝福安突地拔出了劍,其餘三人皆是愣在了當場。還是林娟兒情急喊了聲“快跑!”拉着崔茹轉身逃走,謝福安緊跟其後。吳群芳見勢不妙,急忙回帳中取了自己的峨眉刺,又追了出來。黑夜之中,她落在後頭,只依稀瞧見三人跑向了對面風營的營地,還有風營負責巡邏的弟子的喊叫聲。再下一刻,她便聽到兩聲女子的慘呼,以及男子的悶哼聲,待趕到時,便見崔茹與謝福安俱已倒下,林娟兒一直趴在崔茹身旁哭喊。待她趕上去時,便發現崔茹被一劍刺死,而謝福安則是後背受了一箭,也是沒了氣息。
吳群芳問林娟兒究竟怎麽回事,林娟兒卻只顧哭泣。吳群芳看到謝福安背後的羽箭,料定是風營弟子所為,便對着那弟子喊了一句:“你做什麽?!”不及對方回應,被驚動的衆人便紛紛出來查探。之後的事,大家便都知道了。
宋昭聽完,說道:“撇去羽箭究竟是何人所刺不談,後半段倒與那風營弟子艾山的描述大差不差。那麽林娟兒呢?她又怎麽說?”
徐茋頓了頓,道:“她不怎麽說話,幾乎都是在附和吳群芳的言辭。問及她謝福安與崔茹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時,她說謝福安在她倆逃跑時追上,捉住崔茹直喊着:‘忘恩負義!’而崔茹則是怒罵謝福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兩人人推搡一陣後,謝福安便将崔茹刺死。而之後謝福安又是怎麽死的,她言稱當時自己太過恐懼慌亂,并沒有注意到……”
“沒有注意到謝福安是怎麽死的……但是箭又不是艾山射出的。所以,行兇者究竟是吳群芳,還是林娟兒呢……?”
“按照當時的情形,最有嫌疑的當然是她了……”徐茋意有所指。
宋昭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道:“最好是兩人分開審訊。可惜,我們要趕去風雷堡,沒有時間了。”
徐茋道:“交給芳姿玉峰她們罷!這方面她們很精通的。”
宋昭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芳姿着人備了充足的果腹與防身的物事,交給了徐茋幾人。吳群芳與林娟兒留在了醉春風,其餘人則跟着柔巒秘密前往密道所在之處。
臨行前,芳姿忍不住又掉了淚,徐茋亦跟着紅了眼眶。兩人無語哽咽許久,才在柔巒不耐煩的催促聲中,依依惜別。宋昭看在眼裏,心裏頗不是滋味。
彼時城門将開,一行人扮作商旅,大喇喇地出了城。非戰時,各城向來入緊出松,是以他們也未受到盤查。
出城後,柔巒帶着幾人彎彎繞繞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弱水河邊的一處葦叢旁,在地上一番摸索後,掀開一塊僞裝成葦草的板子,露出了可容兩人的四方孔洞。
那洞黑黢黢地,深不見底。
柔巒對衆人道:“下去有些陡,使些內力會舒服些。”說完又對着徐茋道:“待會兒我助你一起下去。”
徐茋笑着點頭。宋昭看着她倆,了然地笑了笑。蘇餘恩卻有些詫異地看向徐茋,似乎要說些什麽,又忍住了。
薄谷與兩名弟子領在頭前,先跳了下去。宋昭、蘇餘恩、褚赫随後跟上。柔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信無暴露的危險,這才抱着徐茋跳下,順手拉了一下洞沿的一個機關,那板子便落回了洞口。
洞中初時近乎陡直,即便有柔巒托住腰身,極速的下墜速度與擦碰到洞壁的疼痛感都讓徐茋有些忐忑。只是很快通道坡度變得和緩,徐茋雙腿屁股很快便擦着地面向下滑去。
如此下落約有小半刻鐘,地面終于平坦,兩人漸漸停住,自地上爬了起來。
“嚓”地一聲響,一串火苗自身旁亮起,是柔巒打亮了火鐮。
前方不遠處,站着宋昭幾人,突起的光亮皆令他們眯起雙眼,打量着四周。
這密道尚算寬敞,成年男子直立亦不會碰到頭。不知是何原因,呆在如此深的地下亦不會有憋悶之感。洞壁黃土粘固堅硬,不似地上那般如一盤散沙,又加以木板堅固,看着十分穩妥。往前看,通道幽深,但每十步便有一壁燈,只是未被點亮。
宋昭看着這密道,朝薄谷笑嘆道:“貴堡好工程,竟做出這般密道來!”
薄谷有些得意地呲牙笑了笑,随即又稍斂了斂:“造的時候,是怕打不過西戎蠻子,好從這兒逃命。咋個想到,現在咱想回家,也得走這兒……”
宋昭暗嘆一聲,沒有說話。
柔巒道:“這密道很長,約摸要走一個多時辰,抓緊吧!”說着便領到了頭前。
幾人跟上。蘇餘恩走在徐茋旁邊,默了半晌,終于問出口:“你……你內力怎麽回事?為何要別人助你下來?”
徐茋看向她,笑道:“我一直沒有內力啊,難道你沒有發覺……?”
蘇餘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喃喃道:“這不可能……當初,你可是兩招便将我……”
“不是你的問題,不過是我取了個巧。”徐茋解釋道:“你選在馬車中對我動手,便露出了第一個破綻:化柔掌講究大開大合,馬車空間狹小,本該有的威力能發揮出三成便不錯了;再者,化柔掌以肩帶臂、以臂帶掌,肩肘關節需得灌以雄厚內力,才得以成事。你雖修習此掌多年,內力卻未純熟,出掌之時,肩肘有明顯的粘滞感,我當此時突然出手,自然将你輕易制住了。”
蘇餘恩瞠目結舌。
“我從不知,出掌時會有粘滞感……這些,是宋少堂主告訴你的?”
說着轉頭看向前頭不遠處的宋昭。
宋昭回身,搖搖頭,道:“我雖曾向她提過貴山莊化柔掌的關竅,但蘇小姐出掌時的小問題我倒是沒提過。這個,當是她自己發現的。我當時也未曾想到,她眼光竟這麽毒辣,而且,竟能在毫無內力的情況下将你擊敗。”
徐茋看向他,道:“當時雖未發現我無內力,但看你如今神情,也是不久之後就發現了罷?何時?”
“那日抓到馮五之時,我失手傷了你,為你治傷時便知曉了。只是當時顧不得,便失了詢問的時機。你自幼體弱,身骨不足強健到可以修習內力。且你……離開之時年歲已大,亦應該無法再涉足于此。只是後來聽說你混過馬幫,又打傷過那玉塔縣富戶的家丁,後來又兩招制住蘇大小姐,我以為你得了什麽機緣,得以修習內力武功。後來搞清楚之後,也慢慢想明白了。若不用腦子取巧,又怎麽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