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打傷?”蘇餘恩卻是抓住兩人對話的破綻,看向徐茋,問道:“是以,你肋骨的傷不是不小心摔的,是宋昭打傷的?”

徐茋看了宋昭一眼,無奈點頭。

“好好好。”蘇餘恩卻是不知被觸到了哪根筋,冷笑道:“你們一個兩個,是會用腦子的,反是我這個愚笨的,被你們瞞了一路!你們當我是個傻子麽?将我耍得團團轉?!我瞧你這傷,倒是受得輕了!”

此話說罷,她卻是右手突然起勢,蓄滿氣勁,猛地朝徐茋當胸拍去!

徐茋就站在她身邊,再機靈,也只來得及倒退幾步,卻無法完全避開這一掌。且此番蘇餘恩有備而來,攻守架勢擺得很足,全然不似兩人初交手時那般破綻外露,徐茋猝不及防之下一時也難以找到破招的方法。

她身後的柔巒面色已然變了,怒喝一聲:“你要做什麽?!”但終歸差了些距離,眼看是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之間,卻聽蘇餘恩突然痛哼一聲,揮出的右掌猛地一頓,痙攣般地抽搐了幾下,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幾人定睛一看,只見她右腕內關穴處紅了一大片,已開始腫脹。她的腳邊,落了一片圓形銅飾。

而在徐茋一旁,宋昭一手正扶着腰帶,帶上一顆銅銙已不見了蹤影。

此時他面現黑氣,狠戾地看着蘇餘恩,冷冷道:“這一路,你蠻橫亂來,我已忍你夠久,莫要得寸進尺!”

蘇餘恩被他的樣子吓得呆了,櫻唇哆嗦了幾下,說不出話來。一旁幾人見宋昭發威,也都噤若寒蟬。

徐茋自方才的慌亂中回過神來,見衆人如此,忍不住嘆了口氣,輕拍了拍宋昭的胳膊,溫聲道:“我沒事……”

宋昭轉頭看了她一眼,這才斂了斂怒色,退了幾步。

徐茋看着蘇餘恩那被吓得慘白的小臉兒,輕聲道:“是我們的錯,讓你受委屈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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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驚訝不已,連蘇餘恩,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茋卻是一個俯身,朝她行了個大禮。

“你……你這是做什麽……”蘇餘恩不知所措地倒退了幾步。

直起身來,徐茋道:“其實這一切的紛亂,你都是被卷在最中心的那個人,不論事态如何發展,你都是最該知道真相的那個人。但我們,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全都選擇了隐瞞與欺騙,更遑論你身邊還圍着一些心懷不軌之人。這對你,确然是莫大的折磨。”

說到這兒,蘇餘恩的一雙杏眼兒已有些泛紅,她抿了抿唇,卻沒有接話。

徐茋繼續說道:“只是,這樁婚事,太過複雜。這不只是江湖門派間的聯姻,更是皇朝與邊境各方勢力拉扯制衡的關竅,想來你的父親已告訴過你其中的利害。縱然你百般不願,只要你尚無能力改變,便只能順勢而為,再為自己謀出路。目下你的一言一行,牽一發而動全身,莫說你的母家鞭長莫及,即便他們就在你的身旁,有些人、有些事,也須得你自個兒看清楚、做決斷,萬不能依靠他人,或輕易被他人牽着鼻子走。我知你年紀尚輕,遠赴這荒蕪之地還要獨當一面是很痛苦的。但形勢不由人,你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還要替你的母家甚至是整個皇朝謀求生路,你必須要堅強。這一路,我不曾将你迷暈,便是希望你自己看、自己想,自己明了自己到底處在怎樣的一個局面中,又該如何破局。你主動要求同我們一起進入風雷堡,不也正是這樣的想法麽?”

蘇餘恩依舊沒有接話,但鬥大的淚珠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對我們有怨氣,這無可厚非。待事情順利解決,我與宋昭,定向你好好賠罪。只是現在事态嚴峻,容不得我們再糾結了。我答應你,之後所思所想,定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同樣地,日後你言行也需得三思,不可莽撞,可好?”

蘇餘恩咬着唇,抽泣着,過了半晌,最終點了點頭。

徐茋笑了,轉頭對着褚赫道:“褚赫,你那小藥瓶可借我一用?”

褚赫嘴角一彎,自懷中掏出藥瓶,遞了過去。

徐茋接過,擰開瓶蓋,手指沾了點藥油,正要為蘇餘恩手腕抹上,後者卻扭捏着說道:“我……我自己來……”

徐茋道:“好。”将藥瓶遞了給她。

一場紛争,莫名其妙地開始,又莫名其妙地結束。起碼在薄谷眼裏,是這樣的。眼瞧着蘇餘恩在手腕處抹上傷藥,将藥瓶還給褚赫,“噔噔噔”地走到了密道最前頭,他忍不住攆上去,喊着:“哎哎哎,你慢個點兒,前頭頂子矮了別碰頭!”

宋昭走在徐茋旁邊,看着她,問:“……你也是這麽過來的?”

“什麽?”徐茋疑惑。

宋昭搖搖頭,又笑道:“方才你說的賠罪,我可沒答應……”

“這你可逃不掉。”徐茋觑了他一眼。

“玩笑話,自是該賠罪。也多謝你,勸住了她。”

後頭的柔巒走上來,白了徐茋一眼,撇嘴道:“你倒不必謝她,她常做普度衆生這一套,天生操心的命!”

說罷,兀自走到前頭去了。

宋昭迷惑地看看她,又看看徐茋。

徐茋苦笑:“她陰陽怪氣慣了,不必理她。”

“你們關系倒是好——冒昧問一句,你們是怎麽結識的……?”

徐茋面色黯了黯,還是解釋道:“芳姿、玉峰、柔巒,還有醉春風裏的幾個姑娘,原是罪臣家眷,流放路上被押解的軍士糟蹋地不成樣子。當時我跟着馬幫在居延一帶活動,恰碰上她們被欺負,我那個幫主一氣之下,将所有軍士殺了了事。因此處常有沙匪及西戎小支軍隊出沒,倒也不擔心朝廷追查。我們想辦法幫她們在居延安頓下來,只是這些姑娘們賤籍一時除不掉,不得不做皮肉生意生存。我們為了讓她們好過些,教了些功夫及跟蹤探聽的本事。她們中有些本就有些底子,很快便将情報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後來,幫主與芳姿互生情愫,私定終身,幫主一直在想辦法為芳姿脫賤籍,只是,還未等到那一天,他就……”

宋昭明白了。

徐茋曾提過,漠海之戰中,馬幫幫主與兄弟們皆消失在了戰場上,兇多吉少。

怪不得,那芳姿姑娘與徐茋相見時,那般凄楚,想必,是思及了自己那逝去的情郎。而徐茋,亦是在思念自己曾經的故友至交罷……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照顧我娘那幾年,我與她們斷了聯系。幫主他們,我終也未能照顧到。想來,她們對我是有些怨氣在的。還好,此番她們還是幫了大忙。”

宋昭點點頭,道:“回去後,我想辦法,為她們脫去賤籍罷!日子還能好過些。”

徐茋擡眼看着他,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好一會兒後,才低聲道:“好。”

這般聊着走着,很快,幾人便發覺腳下土地開始向上傾斜,越走越陡,最後,近乎垂直。

柔巒看了眼薄谷,道:“這裏你熟悉,先上去罷,替我們把風。”

薄谷也不推辭,腳下一番踢騰,便躍了上去,沒了聲息。

很快,三粒石子落了下來,薄谷的一位弟子道:“是安全的。”

宋昭朝褚赫使了使眼色,後者會意,亦躍了上去。很快,一聲夜枭叫聲響起,宋昭這才放下心來。

他轉頭看向蘇餘恩,問道:“此處少說有七八丈,你可上得去?”

因着方才被打傷了手腕,蘇餘恩還有些耿耿于懷,咬咬唇,道:“不必你挂心。”

宋昭無奈笑道:“好,不必逞強,我在下面會托住你。”

說着又轉頭看向徐茋,未及發話,柔巒先開腔了:“我抱得動她,你也不必挂心。”

宋昭一愣,讪讪地道:“好。”

幾人陸續躍上,柔巒抱着徐茋仍在最後。

這通道上頭的出口處,有日光灑進。幾人攀住洞口躍出,發現此處是座極大的倉庫,堆滿了糧食,倉庫頂上有氣窗,日光投進,餘晖正照亮了倉庫最角落的這個密道出口。外間天色已近乎大亮了。

倉庫的窗子外影影綽綽,應是有人巡邏。

薄谷與兩名弟子将洞口掩藏好,又蹑行至窗邊,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法,那巡邏之人便皆吭都不吭,暈了過去。薄谷探出頭去,看了半天,這才招呼衆人出了糧倉。

這糧倉似乎是處在偏僻地界,外面除卻暈過去的巡邏之人,再見不到半個人影。

幾人跟着薄谷他們蹑手蹑腳地穿行在最為僻靜的小路中,透過街道房屋的縫隙,也算窺到了這風雷堡的大概。

此處就似個小一圈兒的居延城,街屋齊整、有坊有市。即便出入口皆已封鎖,堡中人仍是如常生活,并未見有什麽異樣。

宋昭暗想,怪不得朝廷如此忌憚。一個江湖門派,整饬得如城鎮一般,怎能不讓人心驚?堡中管理者是有才之人,不能為朝廷所用,既可惜,又讓人不放心。

幾番兜兜轉轉下來,薄谷領着衆人終于在一所大宅子的後牆處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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