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看來，他們是踩着奴隸的身體，過了這片沼澤。只是，這沼澤之深不知幾許，究竟是用了多少奴隸填了進去……”
幾人已不難想象，不久之前，這裏該是一幕多麽慘絕人寰的人間煉獄的景象！
即便是久經沙場的白音胡進章等人，也已駭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無語良久，最終默默走到鬼柳樹旁，默默砍劈着樹皮與樹枝。
藉由先前度過沼澤的經驗，徐茋又想出了新的妙招：将鬼柳樹皮與樹枝直接編織纏繞到人身上，将周身包裹住幾層，再自沼澤之上翻滾過去。這樣既可以避免首尾同伴遞送墊子時因手忙腳亂而受傷，又可防止墊子因未及時收回而陷落泥沼之中。
不知是徐茋的新招真的起了作用，還是那些無辜殒命于沼澤深處的奴隸們冥冥之中的護佑，他們此次安然度過泥沼，未發生任何意外。
幾人心情沉重地繼續在山洞中前行，很快，打頭的胡進章猛地将頭一縮，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幾人緊忙找隐蔽處躲了起來。
不遠處的通道中，幾隊西戎人正坐在地上歇息，一邊吃着幹糧，一邊閑聊。
白音懂得西戎話，聽了一會兒，轉述給其他人道：“他們說，前頭的珊蠻巫師已向天神蔔問，通道會在一個時辰後打開，屆時他們會再開拔。”
“他們說的通道，似乎并不是我們一路過來的通路，難不成，這山洞中還藏有其他道路？”宋昭道：“還有，那道路似乎會定期關閉打開，竟然還要靠巫師蔔問？太奇怪了！”
“有沒有辦法，可以偷偷繞到他們前頭去？我倒想瞧瞧那珊蠻巫師和那通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徐茋道。
“這山洞中岔路如此之多，應該有其他的路可以避過他們的耳目繞到前方。不如試試。”宋昭道。
于是，蘇餘恩根據司南佩的細微聲響，為其他人指引着方向。很快，他們便悄無聲息地繞到了一個僻靜洞口處，離先前發現毒蠍的那個巨大洞穴不過十幾步之遙，從他們的角度，洞穴中的一切可一覽無餘。
西戎先遣隊中最頭前的一部分人就停留在那洞穴中。翟弋正躺在一處幹淨的空地休息，他的周圍是一圈手握兵箭的護衛。單瞧那些護衛露出的脖頸及手臂上虬結的肌肉，便知他們十分不好惹。
而另外一個角落，一個頭戴禽羽頭飾、身披彩色織帶、面上繪滿油彩瞧不出真實樣貌的男人，正口中念念有詞，圍着一塊巨石轉圈。那巨石，正是先前宋昭發現底部有水痕的那塊。
白音示意其他人後退。
Advertisement
其他人不明就裏，但仍跟着他退到了數十步之外，躲進了一個十分隐蔽的小洞之中。
“為何要退回來？”蘇餘恩不解道。
“噓——”白音趕忙對她比了個小聲的手勢，又道：“我們方才看到的那個頭戴羽飾、身披彩帶的人，就是珊蠻巫師了。這些巫師都是瞎子，但耳力極強，若躲在方才的地方，會被他察覺的……”
“耳力極強……”徐茋沉吟道：“會不會，這巫師也是通過感知山洞中細微的氣流聲，來探知通路？就像司南佩一樣。但為了保持神秘，才說是向天神問蔔？西戎人不明就裏，也就信了。”
“有道理啊……”白音瞪着徐茋，道：“姑娘你真的是聰明，還是考慮考慮留在我風雷……”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宋昭驀地打斷：“這裏雖不會被發現，但我們也瞧不見那洞穴中的情狀啊！”
白音見宋昭面色不善，不由得一愣，讷讷道：“只能安排個手腳輕快的人，去附近守着，有動靜再傳信回來……”
“我去。”褚赫發了話，得到宋昭首肯。胡進章也點了自家一名弟子，跟着褚赫一同去了。
周邊的通道內，散落着西戎先遣隊的人，都在休息或談笑着。而白音宋昭幾人藏身在小洞內，一直未敢有大聲言語。角落裏，有股涓涓細流，随着時間的推移，水流越來越細，最終漸漸消失。
不久之後，遠處驀然傳來一陣“轟隆隆”地巨響，連同整個山洞都随之震蕩！
外間的西戎人一陣歡呼，開始整隊待發。
不久，褚赫與風雷堡弟子也悄摸摸地回來了。
褚赫道：“方才，那巫師突然說了句什麽，便有人将洞中巨石挪開，露出了地下的一個通道。他們已開始走入通道了。”
“原來，那所謂的另一個通道，就在那巨石之下？！”宋昭驚奇道：“想來，先前應是地下河占滿通道，待河水退去，他們才得以進入。那珊蠻巫師竟然連地下河水的漲落都能聽出，好生厲害！”
“等他們都進去了，我們便跟上去！”白音興致勃勃地道。
西戎先遣隊很快進入那地下通道。白音宋昭他們瞅準了時機，不着痕跡地跟了上去，只見那巨石已被推到一旁，露出地上偌大的一個洞口，人騎馬進入竟也綽綽有餘。有二十來個西戎兵，連同幾十個手腳皆被鐵鏈困住的奴隸，尚留在巨石旁邊，似乎是要留下來看守這裏。
洞中的毒蠍在瘋狂地逃竄，竭力地遠離西戎人。也不知他們身上有什麽，竟能令這些怪物如此懼怕。
白音看了眼徐茋，道：“姑娘，該你出場了！”
說罷，不等徐茋反應，他一個大腳伸出，便将她猛踹了出去！
那留守的西戎兵正呼喝着奴隸們，準備将巨石推回原位，旁邊突然竄出個東西來，都驚了一跳。定睛一看，似乎是個人，再看臉，恐怖如怪物，不由得都驚叫起來，齊刷刷地抽出身上的刀箭，将徐茋團團圍住，但是遲疑着，就是不敢上前。
角落裏的宋昭對白音怒道：“你做什麽？！”随即便沖了出去。褚赫緊随其後。
蘇餘恩也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也跟着跑出去了。
白音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要的便是這個結果！”說着便招呼其他人一齊出去，與西戎兵幹上了。
那些西戎兵都還懵着呢，乍見又蹿出幾個人來，還不及反應，瞬間便被撂倒了幾個。而那些奴隸們，早哆嗦着團成一團縮進角落裏了，完全無心加入戰局。
白音宋昭這一幫人，個個都是練家子。即便是最弱的徐茋，對上個把身強體壯的西戎兵，也可應付。加上宋昭在旁襄助，更無性命之憂。
二十來個西戎兵，對他們來說，本不足為患。但打着打着，就聽胡進章驚呼了一聲：
“小心！他們身上有蛇！”
很快，他們就發現，每個西戎兵身上，都揣着一條灰黃色的蛇，面對幾人的進攻，全都從主人的懷中露出三角頭，吐着信子、呲着獠牙，便迎了上來！
“這是西域蝮蛇，毒性極強，千萬別沾上！”白音提醒道。
因為這些毒蛇的阻礙，幾人束手束腳，本該早早解決的西戎兵，反占了上風。眼瞧着幾人身上都挂了彩，馬上要敗下陣來時，白音突然朝着角落裏的奴隸們叽裏咕嚕說了一陣聽不懂的話，那些奴隸頓時起了一陣騷動，互相低聲議論了起來。
很快，其中一個青年朝着白音大吼了一嗓子。白音一聽，手中長刀一揮，将對面一個西戎兵的腰帶砍斷。
那腰帶應聲而落，斷口處散出些棕黃色的粉末。
白音抽空自地上抓起一把，朝着西戎兵便撒了過去，順帶沖着另外幾人喊道：
“砍他們的腰帶！裏邊兒有苦楝子粉，蛇最怕這玩意兒！”
幾人依言而行。很快，空氣中就滿是紛紛揚揚的粉末，透着一股又酸又苦的味兒。那些蝮蛇卻是驚慌失措，忙不疊地往回縮，又進了那些士兵的懷裏。有些情急之下還将自己主人反咬一口，不少西戎兵慘叫着，倒地抽搐了一會兒，便一命嗚呼了。
剩下的士兵，也被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個幹淨。
白音走到那群奴隸身旁，砍斷了他們手腳上的鐵鏈，與方才同他搭話的那個青年聊了起來。
這邊徐茋從地上攏起些粉末，對其餘人道：“這苦楝子粉可止血、行氣、止痛，抹在傷處，會好得快些，也可防止毒蛇與毒蠍再來攻擊。”
幾人将自己身上傷處抹了，那廂白音也帶着那個奴隸青年走過來了。
“他叫曲和，是高昌族、我母族人。同薄谷一樣，自小便被西戎奴役。方才我以高昌話求助，他知我身份，才教了我驅蛇的法子。”白音介紹着。
接着又道：“同我們所想的一樣，這地下通道平日裏蓄滿了河水，無法泅渡。但每月有兩次河水會完全褪去，露出河床。只是這時間也極短，差不多兩個時辰內河水會再次漲滿，所以要通過，需得盡快。”
“這地下通道有多長？最終通到哪裏？”宋昭問。
白音将問題翻譯給那青年，就見那青年搖了搖頭，回了幾句話。
白音道：“曲和也未進去過，所以，具體通道的情況他也不曉得。”
“那事不宜遲，咱們趕緊下去一探究竟罷！”蘇餘恩說道。
白音又同曲和說了幾句話，對幾人道：“這些奴隸留在此地也活不長久，咱們帶上他們罷！”
其餘人早已見識了這些奴隸的凄慘困境，當下也無異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都進了地下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