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見将林甫然惹惱,翟弋滿面得色,道:“目下風雷堡只有你和樊立的人,這可不行,我們的人,也需要進駐!”

林甫然竭力忍住即将要發作的怒氣,耐着性子道:“先前不是說好,你們只潛伏進居延城麽?為何連風雷堡也要安插人進去?”

翟弋好整以暇地道:“原計劃确實只有居延。但當時你們可是承諾過,會先将風雷堡搞定的。如今送親使無故失蹤,你們無法坐實風雷堡反叛的罪名,樊立也不過是個酒囊飯袋,風雷堡于我們來說,仍有威脅!你們辦事不力在先,我們自然無法全然相信,得有自己人進入才可放心。”

林甫然無奈辯駁道:“風雷堡已在樊立和寧寇軍的控制之下,即便反叛罪名未被坐實,也翻不出花來了。你們貿然進入,一旦被察覺,豈不是弄巧成拙?!”

翟弋卻是油鹽不進:“有你林都督在,還怕不能将我們的身份掩蓋好?林都督,你就莫要推辭啦!”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毫不相讓,一旁的小藉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見林甫然突然回瞪向自己,疾言厲色地喝道:

“我們說話,你一個奴才湊上來作什麽?!”

他這一喝聲音極大,在場衆人皆都愣了。小藉更是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怒之下,讪讪地退了下去。

彼時,後面的馬車裏,突然傳出來一陣人聲,聲調抑揚頓挫,帶着詭異。

宋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翟弋聽了,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着點了點頭,道:“國巫也說,入駐風雷堡,是天神授意,勢在必行!”

林甫然見他堅持,只得長嘆了口氣,道:“你們願派人進去,便随意罷。只是,若被樊立察覺了端倪,壞了大事,那便是你們自讨苦吃了。”

馬車車簾突然掀開一條縫,那個貌美的娈童師氐炟走了下來,行至翟弋身旁,對着翟弋低語了幾句。

翟弋聽得連連點頭,對林甫然道:“那就麻煩林都督派些手下保護我們的人進去了。”

林甫然長吸一口氣,問道:“你們要多少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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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士兵,近百奴隸。”

林甫然随手要點随行的寧寇軍,卻又被翟弋阻住。

“還是我們來選罷!”

他顯然對林甫然有所猜忌,林甫然也懶得計較,沒有說話。

随後,師氐炟上前,将寧寇軍士挨個瞅了一遍,挑出了二十來人。

其中便有胡進章、小齊并那四個風雷堡弟子。

随後翟弋又在西戎隊伍中點人出來。

曲和及當時被救的幾個奴隸,亦在這個隊列之中。

宋昭暗笑。白音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

林甫然對着盧校尉囑咐了一句:“你們先走,我随後就到。”便領着數百人,趁着越來越暗的天色,朝風雷堡而去。

其餘人繼續南行。大約一個多時辰後,便到了居延城外西南方向的駐地。

駐地不再是簡易的營帳,而是一座大院子,院中有一座小樓,并數排矮房。

大多數的寧寇軍士與假扮的西戎兵都被安置在矮房中,盧校尉、小藉以及翟弋和幾位親信則進了小樓。

白音假扮的珊蠻巫師自然也被安置進小樓,那個娈童師氐炟一直跟随其左右。

宋昭等人挾着戍主與戍副占據了矮房中的一間偏僻屋子,将兩人放倒,塞進了被窩之中,一時半會兒他們是醒不過來了。

“胡進章他們被送回了風雷堡,看來白音是想伺機奪回自己的地盤。”宋昭道。

“關鍵還是居延城,我們怎樣才能阻止西戎人的潛入?怎樣才能将訊息送至裴郡守處,令他早作防備?還有,若這幫人先前的談話屬實,裴郡守也不似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即便他知曉一切內情,又該如何對付這一切?”徐茋道。

宋昭搖頭道:“裴琢應當沒有他們說的那樣不堪,且吳允受傷一事很是蹊跷,我總覺得,有些內情我們尚不知曉。再等等看,白音那邊,應該會有新消息傳過來。”

幾人枯坐良久。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吓了他們一跳。

“都睡死了?起來,吃飯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自外間傳出。

宋昭蹑行至門邊,謹慎地開了個小縫,不等說什麽,外面那人便猛地推開門,竄了進來!

宋昭大驚之下,便要出手抵擋,哪知那人突然低聲道:

“自己人,白堡主讓我來傳話!”

屋內幾人皆是一愣。

褚赫趕忙去點起了油燈。

幾人這才瞧清,來人是個長相俊美的胡人少年,穿着寧寇軍士的衣服,懷裏還抱着個大包裹。此人的官話說得十分溜道,方才在門外故意啞着嗓子說話,實則本人聲音與他長相一般,很是纖細動聽。

那少年道:“我是同師氐炟一起伺候珊蠻巫師的,白堡主說,林都督自風雷堡過來了,說此處新辟了一處密道,可直通居延城內,今夜便要動身。此番只有西戎人入內,寧寇軍不再跟着,是以,白堡主要我将幾位易容成我同伴的模樣,跟随他一起進入密道。”

幾人立時明白了,白音這是讓他們裝扮成娈童。

“可是……”宋昭為難道:“兩位姑娘倒也罷了,我們兩個大男人,五大三粗地,怎能扮成你這個樣子?”

那少年仔細端詳了端詳宋昭褚赫兩人,自信滿滿地道:“不妨事。你倆身量雖高,但臉蛋兒夠清秀,易容起來并不難。只是記得,到時要縮着身子走路,盡量不要說話,實在不得已,捏着嗓子再出聲。”

“噗——”一旁的徐茋蘇餘恩兩人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那少年攤開懷中的包袱,露出裏面種類繁多的胭脂水粉。

宋昭褚赫無奈,只得一臉哀怨地任由那少年在他們臉上塗脂抹粉。

不多時,便見蘇餘恩拍着手笑道:“甚好甚好,神似西域美人,妙極了!”

宋昭褚赫羞恥難耐,連少年遞過來的銅鏡都不願接。

蘇餘恩身材嬌小,面容嬌俏,易容起來更加容易,那少年為她稍一整饬,便變成了個清秀的胡人男孩兒的模樣。

最後輪到為徐茋改貌。

那少年先是費了好大力氣将徐茋臉上的長疤遮去,然後,盯着她的臉,愣住了。

清冷孤傲,遺世獨立,如高山頂上的月華清輝,可望而不可即。

“原來……原來……你該是這個樣子……”蘇餘恩看着徐茋,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宋昭亦望着她,想起在牟羽宅邸那夜的夢。

夢中那張如畫美顏此時與眼前這張臉完美重合起來。

當年若沒有那場變故,她該是如此的……

那胡人少年在短暫的驚豔過後,卻皺起眉頭,道:“你這臉……幸好有個疤,不然可不是好事情。

徐茋笑道:“你說得對,美色既不能為我所用,該當棄如敝履。”

宋昭心中一動,追問道:“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你的臉……”

徐茋看向他,點頭道:“不錯,是我自己劃的。”

“啊——”蘇餘恩震驚地捂住了嘴。

宋昭瞪着徐茋,如鲠在喉。

所以,當她失了明遠堂的依仗,在這世間孤苦飄零之時,究竟是遭受了什麽,才會讓她下如此狠心,将曾經引以為傲的美貌親手毀去?!

那傷疤明明那麽深、那麽長,她動手時,該有多疼?!

宋昭心痛如刀絞。

終歸,是自己毀了她。

徐茋見他一臉痛悔的模樣,知他又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很是無奈。她輕嘆口氣,沒多說什麽,只是對那胡人少年道:“繼續罷!”

少年點點頭,繼續手上的活計,不多時,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便誕生了。

“你就扮作我的模樣。”少年說着,又對着其餘三人道:“你們稍微收拾收拾,我這就帶你們去找白堡主。”

夜闌天寒,四人跟着那胡人少年出了小屋。

周遭排屋矮房裏鼾聲此起彼伏,無人發覺五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溜到了小樓附近,最後隐沒于後門之中。

胡人少年領着四人攀上小樓偏僻處一座狹窄逼仄的樓梯,到了三樓,推開一扇門,見裏面還坐着三個與那少年一般大的胡人男孩,樣貌十分眼熟。

原來宋昭褚赫與蘇餘恩,就是易容成了他們三個的模樣。

少年走上前去,問其中一個男孩:“有什麽異常情況嗎?”

那男孩搖頭道:“沒有,翟弋和林甫然,都好好地待在各自的屋裏。”

少年點點頭,又道:“按照之前的吩咐,你們幾個換好衣服、化好妝,都出去罷!”

幾個男孩點頭應了,從角落裏翻出寧寇軍士的衣服換上,又用油彩将自己的臉畫成宋昭褚赫與蘇餘恩的模樣,依次出門去了。

他們會回到那個矮屋中,代替四人。

少年走到房間的一頭,推開一個多寶格,露出牆上的一個暗門。他将暗門推開,露出了另外的一個房間。

“白堡主就在那邊,各位過去罷,我就不陪同了。稍後我亦會易容之後回到先前的小屋中。願你們一切順利,早日替我們除掉西戎人,替我們報仇……”少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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