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房間那一頭的雕花大床上，半躺着個正在吃葡萄的男人，身上只着中衣，滿面油彩讓人瞧不出真面目。床邊小凳上，坐着那個美貌少年師氐炟，手裏正舉着擺滿葡萄的托盤。
男人看到自暗門鑽過來的幾個人，坐起身來，仔細端詳了端詳，終于認了出來，這才笑道：“你們終于來了！還別說，這麽一打扮，确實個個秀色可餐。”
蘇餘恩睨了他一眼，酸溜溜地道：“你倒是舒服。”
白音聽了，自師氐炟的托盤中拈了一小串葡萄，扔給她，道：“你也有份！”
“誰說這個啦！”蘇餘恩氣得翻白眼，但還是忍不住摘下一顆葡萄送入嘴中，順道往徐茋嘴裏也塞了一顆。
這葡萄應是從冰窖中拿出來的，冰冰爽爽，甜蜜沁人。
宋昭一本正經地問：“我們何時動身？密道又在哪裏？”
白音倚着床上的厚被子，懶洋洋地道：“再過半個時辰吧，等林甫然消息。密道就在這個小樓底下，據說按照林甫然的吩咐，已修建一年了，竟然一直沒有人發現……”
“也就是說，林甫然有異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宋昭沉着臉道，又問：“知道密道通到哪裏麽？”
白音搖了搖頭，說：“先前翟弋問林甫然來着，林甫然只說是個安全的地方，再沒有多說。因為此次要潛入居延城的西戎人較多，需要分批進入密道。翟弋連同幾個親信還有我是最早的一批，林甫然會親自陪同。想來那個珊蠻巫師平日裏是個色中餓鬼，我還沒說什麽呢，翟弋便說我可以帶着幾個最寵愛的娈童一起過去。是以我才想着将你們扮作娈童，一起走。”
“那有沒有說，西戎人潛入居延城後，要做什麽？”
“聽他們的意思，是要摸清城中居延郡府府兵的底細，最好是能深入郡府中，控制裴琢。即便無法進入郡府，只要了解府兵情況，屆時西戎大軍前來，他們負責擾亂城內，并打開城門，居延城便可不攻自破。除此之外，小藉也會進去，聯絡城中潛藏的‘杜鵑’繼續散播我安排狼襲送親隊并叛逃西戎的謠言，引發城內百姓恐慌，令裴琢更加忙亂無措。”
“真是個裏應外合的好手段！”宋昭冷笑道：“看來我們入城後，得趕緊找機會聯系上裴琢，商讨對策。”
不多時，有寧寇軍小兵來報，林甫然要大家到小樓一樓大堂集合。
白音在師氐炟的服侍下換上了珊蠻巫師的衣服，領着幾個人便大搖大擺地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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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碰到了出門的翟弋并幾個親信，翟弋看到白音身後跟着的幾個人，都是眼熟之人，也未起疑，一齊下樓去了。
一樓大堂中，林甫然并盧校尉、小藉并十來個寧寇軍士兵早已等在那裏，見他們下來，林甫然道：“人都齊了？那便走罷！”
他朝盧校尉示意，後者将地毯一側掀開，露出了一個活板門來。打開活板門，是極陡的一段窄石梯。
盧校尉率先下去，不多時，下面亮起火光，他的聲音也随即傳上來：
“裏面安全，諸位下來罷！”
其餘人這才魚貫而入。
這密道修得無甚特別之處，比之風雷堡中的密道要窄小很多。
好在距離也不是很長，不過小半個時辰，便登上了一段窄石梯。
盡頭處，盧校尉按動了牆壁上的機關，上面便露出了一個洞口。
待鑽出洞口，宋昭幾人環顧了下四周，皆是愣了。
這出口是在一個幹涸的水池的中央，一座假山偏移在旁邊，顯然原先是落在洞口之上的。水池周遭，是雕欄玉砌的三層樓閣，不遠處還能看到那扇熟悉的芍藥屏風。
這是醉春風！
只可惜，原本熱鬧的小樓裏，現在卻杳無人跡。中央大堂中一片狼藉，精致華美的家具東倒西歪，不少已殘破不堪，像是被刀劍所毀。對外的大門緊閉，拉都拉不開，似乎從外面被上了枷鎖。
“這是……”翟弋疑惑地看向林甫然。
林甫然沒有回話，倒是旁邊的小藉道：“這裏原來是居延城最大的青樓，但私下裏這裏的妓女們卻做着倒賣情報的營生。就是她們幫助宋昭和蘇餘恩潛入風雷堡的，還綁了我們的人審訊。好在我們早有人潛伏在此，趁機将他們告發，這裏便被官府查封了。”
站在白音一旁的蘇餘恩驀地掐了他一下。
白音吃痛，轉頭瞅了一眼，見她朝自己使眼色，心下頓時明白了。
他朝着翟弋叽裏咕嚕地說了幾句西戎話。
翟弋先是疑惑地看了看他，随即哈哈大笑。
他對小藉問道：“那那些妓女呢？若留着，也好叫來伺候呀！”
小藉有些驚訝地看着珊蠻巫師打扮的白音，問道：“原來巫師大人竟也聽得懂中原話？”
翟弋回道：“能聽懂些皮毛，但不會說。我們的國師蔔問天機，日夜辛勞，很需要滋養，若有美貌女子在側，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他這話說得邪惡下流，林甫然已然聽不下去，撇過頭去。
小藉“嘿嘿”一笑，道：“不巧，據我們的人回報，這小樓裏的人，領頭的幾個都死光了，剩下些不曉得內裏門道的，也都被塞進郡府官牢了，恐怕不太好撈出來……不過，偌大一個居延城，也不止這一家青樓，我們再尋別的就是了……”
徐茋輕哼一聲，差點站不住要栽倒，被宋昭掐着腰死命扶住了。
“罷了罷了。”翟弋擺手道：“正事要緊，待居延城拿下，想要什麽女人沒有？不急這一時半刻……”
林甫然突然道：“時辰不早了，各位先行休息罷。貴方其餘的人，之後三日會陸續送進來。”
說罷，也不等其餘人回答，便領着盧校尉與手下，顧自回了密道，順道封上了洞口。
翟弋冷哼一聲，道：“這個林甫然如此怠慢，難不成是要反悔？！”
一旁的小藉忙道：“有他上頭那位壓着，諒他也不敢。此人自命清高，願意擺臭架子，俟斤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今夜我先與同伴會合，明日再來，與大人商讨後續事宜。”
醉春風的後門是從裏面鎖住的，小藉過去将鎖掙開，便出去了。
翟弋吩咐手下将各出入口看嚴實了，又在小樓裏轉了一圈兒，最後尋了後院三樓一間最為寬敞華貴的套間作為自己的暫居處。
白音則是按照徐茋偷偷給的暗示，裝模作樣、念念有詞地在原地轉了三圈，便直朝大堂角落的小門而去，上了二樓，進了原先芳姿的房間。
翟弋不曾想在如此隐蔽處竟還有一處房間，不由得吃了一驚。但見裏面除了些書籍茶具，形制十分簡單，無甚特別，想着巫師應當只是為了尋個僻靜地方好與娈童們尋歡作樂，便沒多說什麽。
衆人便散了，各自休息。
芳姿房中，宋昭對褚赫道：
“你去外面守着，若有動靜，随時提醒。”
褚赫點了點頭，出了門去。
白音也将師氐炟遣到了外面去。
其餘人各自坐下。
猶記得上次來這兒時，醉春風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短短不到一月時間，便物是人非，實在令人感慨唏噓。
徐茋撫着上首處小桌上的茶具，面容更是哀戚不已。
“是我害了她們……”
蘇餘恩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是的。那個小藉也說了，他們已經在此埋伏了很久，即便沒有你、沒有我們，‘杜鵑’也會對付她們。這是必然的結果，不要歸咎于自己。”
“不錯，”白音也附和道：“說白了，他們要的是整個居延，若我們沒提早發現，這裏遲早會變成人間煉獄。但好在我們提前知道了，便一定有辦法扭轉時局！”
“老白這話說得好哇！”
突然，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傳了出來！
這聲音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從另一個空間傳過來的。
屋中人都驚了一跳，忍不住環顧四周，尋找發聲之處。
這聲音聽着耳熟，白音眼珠轉了轉，不确定地問：
“老裴……？”
“是我是我！”
男人的聲音帶着笑意。随即最內裏的卧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悶響，幾人忙跑去查看，便見最裏邊兒的雕花大床的床板早已翻開，露出下面一個大空洞。有幾個腦袋正冒了出來。
其中最顯眼的是個大胖腦袋，頭上包着軟巾，面容白白肉肉，一雙笑眼眯眯，渾似個彌勒菩薩。
另外兩個在場人都熟悉，一個是芳姿，一個是玉峰。
徐茋一愣之下，脫口道：“你們還活着？！”
芳姿與玉峰對視一眼，“噗嗤”笑了。玉峰道：“不必懷疑，我們是人，不是鬼！”
說着，兩人一左一右，費勁巴拉地将中間那個胖子扶了出來。
那胖子終于落到地面上，氣喘籲籲地道：“真不容易……下次還是把這洞口做大些罷……”
玉峰忍不住埋怨道：“這洞口夠大啦！裴大人您要不要考慮減減身上的肉膘……”
白音猛地沖上前去，一個熊抱抱住那胖子，喜道：“裴小胖兒！可想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