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現在怎麽這麽不乖了?

第22章 現在怎麽這麽不乖了?

“方先生,您回來了?”

“菜都做好了,都還是熱的,兩葷兩素一湯,您看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去做。”

做飯的阿姨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方知銳身後還跟着一個臉色發紅的青年,很上道地問:“這位少爺飯後甜點想吃什麽?冰淇淋蛋糕或者布丁,什麽口味的都可以做。”

“抹茶布丁吧,謝謝阿姨。”

桌上擺了一道紅燒肉、一道辣子雞丁和兩盤色澤鮮豔的蔥油蔬菜,外加山藥排骨湯。

都是些不起眼的家常菜,但阿姨手藝好,每道菜鹹淡适中,自己炸出來的蔥油既不油膩也不寡淡,很下飯。

上一次和方知銳在這張桌子上吃飯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了,方知銳口味淡,不吃調料太重的菜,但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林西圖吃飯不老實,無聊的時候就數他哥每道菜下筷子的次數,味道重的菜和清淡的菜之間就差了那麽幾筷,但還是被林西圖發現了,他哥大概是吃不了太鹹太辣的菜。

好心告訴阿姨,結果後來做的川菜都不放辣椒了,林西圖嘴裏差點淡出鳥來,晚上做完作業實在寡得受不了了,還得偷偷溜下樓吃火雞面加餐。

現在方知銳好歹身價後面不知道跟了多少個0,居然還是喜歡吃這些淡得跟白開水一樣的家常菜。

而且都是吃的同一道清湯上海青,為什麽方知銳的個子能比他高這麽多?

林西圖一邊吃飯一邊神游天外,方知銳坐在他旁邊,夾菜的姿勢都像在彈鋼琴,不論做什麽,他的脊背總是筆挺的,姿态優雅,看上去賞心悅目。

兩人的椅子挨得有些近,林西圖伸長腿,大腿卻一不小心蹭到了方知銳的腿側。那裏的西裝布料輕薄,只是輕輕一擦,就能感受到底下堅硬而炙熱的大腿肌肉。

林西圖不敢動了,只能任由對方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攪得他心猿意馬。

偏偏方知銳也沒有動,冷眼看他:“吃飯。”

身上這麽熱,臉還是冷的,林西圖“哦”了聲,埋頭吃飯,結果腦子裏又蹦出一只天使一只惡魔來,互相打架。

天使哭唧唧地趴在地上裝柔弱,掐着嗓子說:“你就聽他的話吧,做個乖巧的弟弟,偶爾裝裝可憐,博取他的同情心,說不定他一心軟,你就有可乘之機了。”

惡魔扇扇翅膀,一腳把天使踹飛了。

“裝個屁!方知銳是沒有同理心的,再怎麽裝都會跟他越走越遠,不如主動出擊,就現在,學電視劇裏偷情的小三那樣,脫了鞋踩在他的皮鞋上,撩開他的西褲褲管,一路踩上去……”

“啊?”林西圖蒙了。

可根本沒給他猶豫和實踐的機會,方知銳已經吃完飯起身。腿邊的熱源忽然消失,林西圖下意識擡起頭和方知銳對視。

“你剛剛在想什麽?”他哥問。

我在想怎麽勾引你。

林西圖擠出了一個略顯猙獰的笑,尴尬道:“沒什麽,我在想這辣子雞丁還怪好吃的。”

方知銳靜了一瞬,徑自往樓上走。

“我先去洗澡,你吃完可以去阿姨和自己以前的房間看看。”

等一樓只剩下林西圖一個人後,他才洩氣似的趴到餐桌上。

方知銳是他哥,沒有那層真正的血緣關系,他和方知銳之間的聯系就像跟風筝線般一碰就能斷。

那人那麽聰明,偷拍的照片也在他的手上,怎麽會看不透自己連藏都藏不好的小心思。

他趕着要送上床對面估計還不樂意,如果他送方知銳999朵紅玫瑰,一邊彈鋼琴一邊向他大聲示愛,方知銳會不會直接扇他一巴掌?

林西圖不敢往下想了,把剩下的菜吃完,灰溜溜地上了二樓。

他在二樓的走廊裏晃了一圈,只有琴房的門是開着,裏面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到最大,地毯上還擺了許多琴譜,大多數的譜面還沒有成型,只寫到一半。

在他來之前,方知銳大概就在這間琴房裏工作。

林西圖拿起其中幾張半成品,試着彈了幾個音,發現這些琴譜的基本調都差不多,只是末尾有幾個調不一樣。

以沉重的重音起調,像大雨來臨前潮濕沉悶的那一刻,繼而重音被弱化,高階單音起調,清脆的單音節在方知銳寫下的緩慢柔和的曲律下,敘述出一個有些孤單的故事,平靜而暗潮洶湧。

然而琴譜到這裏就斷了,後面的接法可以有無數個,可以一直是悲傷而柔和的高音單階,也可以加上和音高亢起來,但方知銳精益求精,對這段單音的要求很高,改了好幾個譜面似乎都沒有滿意。

手越彈越癢,林西圖幹脆坐到琴凳上彈了首《卡農》。

初中的時候他才正式開始學鋼琴,方裴勝對自己繼子也算是慷慨,找了位私人老師教他,但大多數時間,林西圖還是聽方知銳彈琴,一邊彈一邊學。

只不過離開方家後,林西圖就失去了碰鋼琴的機會,只能拿電子琴斷斷續續地學,大學時借用音樂學院的琴房練習,到現在也算是完全入門,常彈的曲子能彈得流利,但譜子再複雜一點就有些困難了。

大學裏他經常練習的除了《月光》就是那首《Born a Stranger》。

林西圖挺直背,輕輕呼出一口氣,回想着記憶裏無數次練習過的那樣,指尖按下《Born a Stranger》的第一個音符。

彈到一半,身後忽然有一股溫熱的水汽靠近,方知銳不知道什麽走到了鋼琴邊,要在琴凳上一同坐下。

林西圖吓了一跳,趕忙讓出一半的凳子來,接下來的曲子彈得亂七八糟。

方知銳按住他的肩膀:“別動,繼續彈。”

林西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能硬着頭皮繼續。

餘光裏方知銳的手也撫上琴鍵,開始給林西圖彈和音。

這是原曲裏沒有的部分,似乎是方知銳有心改編,又或者只是一次心血來潮,輕柔的和音托起林西圖彈出的音符,整首曲子悲傷的基調被弱化,好像淩晨前的月球餘晖,琴音恬淡而靜谧地流淌。

手指和手指之間偶爾會觸碰摩擦,林西圖的心一會兒在月球的隕石坑裏,一會兒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跟方知銳一同彈鋼琴的時刻。

那個帶着些微涼意的雨夜,他們在昏暗的燈光下一起彈了無數次這首曲子,淡淡的青檸香和現在一樣萦繞着林西圖。

他哥哥的體溫和氣味圍成了封閉的繭房,要讓林西圖沉浸在醒不過來的迷夢中,溫柔又無情。

一曲結束後,林西圖不敢看方知銳,不敢讓他發現自己微紅的眼眶。

方知銳回國這段時間林西圖還沒跟他算過賬,迷茫的六年裏,林西圖做過無數個關于方知銳的夢,天知道他會像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那樣,永遠停留在過去自己眷戀的記憶裏不肯走出來。

“哥。”林西圖低着頭啞聲道,“你當初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就出國了?”

方知銳淡淡道:“方裴勝要讓我出國治療,林阿姨不也跟你講過嗎?”

“我才不信,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出國治療,你答應過我,會在中考結束後過來接我的,你……”

林西圖回想着初三時的記憶,可越想越混亂,甚至有些不能确定方知銳到底是在自己中考前還是中考後出國了的,伴随着雜亂的片段而來的是右腦一陣劇烈的疼痛,疼得林西圖那點要掉不掉的眼淚差點真流出來。

“林西圖。”方知銳沉聲叫他,手把着青年的下巴尖讓他轉過來,“停下,別去想這種事。”

他一兇,林西圖立馬不想了,愣愣地看着方知銳。

方知銳剛從浴室出來,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睡袍,額發潮濕,顯得整張臉的輪廓柔和了不少,黑眸裏氤氲的迷霧未散,倒映出林西圖兩只通紅的兔子眼來。

“不要想。”

林西圖張了張嘴。

“安靜。”

“……”

右腦的疼痛慢慢消散了,可和那張冷淡的俊臉對上,林西圖心底的火騰地蹿了起來。

他一口咬在對方握在自己下巴上的食指上,虎牙頂着指甲蓋,眼眶裏終于顫顫巍巍地掉出滴眼淚來。

對這樣的冒犯,方知銳表情不變,只是說:“又哭什麽?”

“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壞蛋,你認不認?!”林西圖口齒不清道。

“嗯,我認了。”

方知銳抽出手指,拿起鋼琴上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

“剛剛我去看過了,林阿姨房間裏還有一箱舊書沒拿走,今天睡在這裏,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順便把書拿給林阿姨。”

“如果我說不呢?”林西圖心裏的小惡魔慢慢長出角。

方知銳聞言沒什麽表情,只是低下頭重新看向林西圖,他忽然伸出手,拇指在林西圖左耳上的耳釘上很輕地摩挲了一下。

感受到手下的身體在他靠近的瞬間戰栗了一下,方知銳的心情忽然愉悅起來。

“現在怎麽這麽不乖了?”

小惡魔剛咧開嘴就被從天而降的天使一屁股坐死在了地上,天使頭頂上還頂了顆怦怦跳動的紅心。林西圖呆呆地怔了會兒:“……那好吧。”

方知銳不再看他,換了本琴譜,是要繼續工作趕客的意思了。

林西圖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盯着門把手問:“哥,最後Johnny在月球上見到River了嗎?”

方知銳調節琴凳的手一頓,半晌才道:“見到了。”

“是博士們幫助Johnny登上月球了嗎?”

“不,他們只是給Johnny制造了一段他能夠和River相遇的記憶。”

林西圖聽了這個結局心情一落千丈,怪不得秦瀚宇都不肯玩到最後,披着溫馨的皮,結果最後還是致郁的結局。

現實裏Johnny還是沒有重新遇見River,但甘願沉浸在一場美好的迷夢裏,又未嘗不是一種成全。

只是林西圖是務實派,接受不了。

青年的背影落寞,就差在身上寫“我不開心”四個字,方知銳暼了一眼,沉聲道:“抹茶布丁做好了在樓下餐桌上,洗完澡再去吃。等會兒再來琴房,你不是很喜歡聽《月光》麽?”

“……哦。”林西圖的狗耳朵又豎了起來。

等走出琴房後他才回過神,天使已經在心裏搖着大旗耀武揚威了。

自己怎麽又被方知銳牽着鼻子走了?

作者有話說:

圖圖:不是我不想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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