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也沒有正常的邂逅(二)

“島崎信長……呸,島崎一也之所以會保存自己的學生證,肯定與他少年時代的經歷有關。請盡快讓本部留守的同事幫忙查一下,他中學時期是否發生過什麽值得注意的事件?也許他的動機就在其中。對,就是櫻川中學,時間大概是距今二十年以前。”

向同事簡要彙報完調查成果之後,我沖一邊敲打牆壁尋找夾層的螢丸揮了揮手:

“走吧,去地下室看看。”

“說不定地下室也有看守,以防萬一,我還是先把瓜塞嘴裏吧。”

瓜先生親切地沖我掏出一根黃瓜,“柚木,你也來一根?這次絕對沒有過期,很清爽的。”

“不不不用了。”

我蹬蹬蹬後退三步,把腦袋搖晃成一個撥浪鼓:“您自己慢慢吃吧。話說回來,我是不是也該變個裝什麽的……”

說着我便随手從牆上扯下一件緊身皮衣,搭在自己身上胡亂比劃——然後我尴尬地發現,因為我胸部分量不足,這件衣服我多半撐不起來,胸口布料會像漏氣一樣軟塌塌地癟下去。

“……柚木,需要嗎?”

瓜先生以觀世音菩薩一般悲天憫人的眼神注視着我,從袋子裏掏出了兩只黃澄澄的木瓜,一邊一個掂在手上。

“不,現在吃這個也不可能立竿見影……”

“我不是給你吃,是讓你塞在胸口填一填。”

“滾。”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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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

“嗚哇……這地方也太窄了,而且好髒啊。”

“怕髒的話,靈體化不就行了嗎。”

“精神上會受到污染啊,精神上!怎麽回事啊說真的,這是腐臭味吧?他們就把孩子關在這種地方??”

通向地下一層的樓道幽深狹窄,階梯陡峭,牆壁上只嵌了寥寥幾盞低瓦數節能燈,燈光慘白如骸骨,讓人聯想起歐洲古堡中陰森恐怖的地牢。

據說這座劇院歷史悠久,數十年來歷經無數翻修,如今已相當于做過好幾次全身整容。唯有地下室這一區域不受投資者青睐,無人問津地閑置多年,直到馬戲團入駐之後才被再次啓用,好比古墓出土,也難怪會呈現出如此飽經風霜的面貌。

“……”

清光整張臉好像一團揉皺的報紙,報紙上黑壓壓一片鉛字,滿篇都寫着“救命啊我不想下墓”。

“要不,清光你留在這裏望風?”

明知擅自下令多少有僭越之嫌,我還是好聲好氣地向他提議:“所謂适材适所,我覺得這個環境不太适合你。”

“咦,可以嗎?”

清光好像在酷暑裏灌了一大口冰鎮肥宅快樂水,眉眼都被浸潤得舒展了,立刻飛也似的将臉攤開抹平。

“其實無所謂啦,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以前也不是沒有接觸過這種環境。”

“是嗎,你不在意就好……”

“沒問題啦。你真的很為刀劍操心诶,還是說,這個時代其他的異能者都像你一樣嗎?”

「不,她只是想泡你。」

貞德alter忽然冷不丁地隔空插話。不巧的是,此刻我正全神貫注地屏息窺探周遭動靜,毫無防備之下悚然一驚,當場一腳踏空,整個人再次像傳說中的rolling girl一樣一溜煙滑了出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Master?!幹嘛發出好像外遇被人抓包一樣的聲音,有必要這麽誇張嗎?開個玩笑,玩笑而已嘛。」

「……Master?我說,喂,你沒事吧,茜!!」

(完全不是沒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樓道狹窄,走在隊伍後方的螢丸甚至來不及抓住我的衣角,因為他一邁步就會将瓜先生連人帶瓜一起撞飛。清光和骨喰剛剛隐去實體,恢複人形尚需兩三秒,這一瞬間更是鞭長莫及。

如此一來,我的墜落路線上沒有任何阻礙,重力加速度勢不可當,眼看頭蓋骨或是尾椎骨就要與地面來個激情碰撞。

“…………!!!!”

然而這一次,我仍然大難不死,在落地之前便被某樣柔軟的事物卸去了大半沖力。

确切來說,好像是有人一伸手抓住了我的頭蓋骨,然後又心不在焉地将手一松,讓我“啪”一聲面朝下撲倒在地。

這種着地姿勢本應該像個王八,但由于我心思機敏,反應及時,雙腿蜷曲,雙手撐地,勉強把自己美化成了一只呱。

“謝謝謝謝,救命之恩無以為……咦?”

我以一只呱的姿勢擡頭望去,然後就這麽一動不動地愣在了原地。

“……”

“…………”

“………………”

就在這無限拉長的一瞬間,我發自內心懷疑,自己是否觸發過什麽“一旦以丢人姿勢摔倒就會遇見美男子”、“而且絕對不會被公主抱接住”的謎之Flag。

說實話,我根本不需要這種Flag。只留下美男子就可以了。

但可惜的是,眼前這位美男子顯然早已将我的洋相一覽無餘,他上揚的尾音就是勝于一切的證據。

“嚯……”

在地下室蒼白燈光的映照下,一切人與物都顯得呆板而了無生氣,宛如一幅手法拙劣的黑白素描,連光影都只像是雜亂無章的塗鴉。

在這其中,唯獨那名青年好像從線條流麗、色彩鮮明的浮世繪中剪下一個人形,帶有濃厚時代感的和服如畫,俊美得近于妖異的眉眼也如畫,細長眼角有豔麗的紅色紋路勾勒描摹,同樣豔麗的唇妝在嘴角處上挑,真真切切是一抹畫出來的戲谑笑容。

我看着他,忽然無端地有種感覺。

這世界之于他,仿佛是一幅太過不相稱的單調背景。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究竟是……”

幾秒鐘如同幾個世紀一樣漫長,瞬息的錯愕與失神之後,我終于回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以及一個陌生人出現在此地是何等怪誕離奇。

“在下,只是……”

以吟誦和歌一般抑揚頓挫的悠長語調,青年緩緩開口道。

好像那是一個淺顯易懂的事實。

好像那個淺顯的事實,将會為所有繁冗、曲折、悲傷的故事落下終幕。

“……區區一介,賣藥的而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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