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請讓我做你的英雄
“劫獄啦, 劫獄啦。接下來我們會砍斷鐵鎖, 請大家盡可能地離門口遠一些, 小心不要碰到刀刃。”
幽深晦暗的地下室——或者該說是地牢之中, 我将雙手攏在嘴邊,在滿地大小各異的鐵籠間穿梭走動,一遍接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喊話。
“果然,這次只帶刀劍一起來是正确的。”
工作間隙,我抽空倚靠在牆邊抹了一把冷汗, “如果alter親親看到這副景象, 搞不好已經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連同我們的骨灰一起。”
「喂, 我能聽見哦。看來你真的很想被燒死啊?」
“啊哈哈,怎麽會。這地方髒得不行,我還指望着回去和alter親親一起泡澡呢。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鴛鴦浴……”
「去死!!!」
“……”
剛被解救出來的一條薩摩——因為不知他原本是個怎樣的孩子,現在我只能這樣稱呼他——本想要撲上來抱住我的腿,聞言又畏畏縮縮退到一邊, 可憐巴巴地低着頭在自己身上東嗅西嗅,似乎是擔心我嫌棄他髒。
“抱歉,我不是說你啦。”
我立刻俯身抱住他蓬松潔白的腦袋, “這地方确實很髒,但不是你們, 而是某些大人的心髒了。”
“……”
薩摩像是剛出生的小奶狗一樣細聲哀鳴着, 朝我懷裏拱得更用力了。
“小心點啊,柚木。”
瓜先生半開玩笑地轉過頭來提醒我,“別看他現在這樣, 搞不好其實是個十**歲的男孩子,趁機占你便宜呢。”
“?不會,我都工作三年了,十**歲的男生看我不該是個阿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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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始工作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而且在我看來,我覺得柚木應該是很受年下系歡迎的類型哦。”
“嗯,我也這麽想!”
螢丸再一次積極地舉手搶答,“我最喜歡茜了!”
我也再次滿懷慈愛地将他按下去:“乖,不是你理解的那種喜歡。是以結婚為目标的那種。”
“我也可以跟茜結婚喔!”
“……謝謝。但這樣一來我會被逮捕,所以還是算了。”
“啊,我莫非是被甩了?”
“沒有哦。我這一輩子未必會結婚,但一定會一生都和螢在一起的。”
「啧,聽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岩窟王,把你的毛毯借我一下。」
『年下的優勢果真非同一般……等一下,alter,不要突然沖過來拽我的鬥篷。這不是毛毯。也不是被單。我不是山姥切國廣。』
……
也多虧這幾句不着調的插科打诨,地下室腐朽沉悶的空氣為之一掃,就連沉默不語的骨喰也略微放松了表情。
『話說回來,Master。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在意……』
“怎麽?舞臺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聞聽岩窟王扭轉話題,我立刻警惕地繃緊神經。
『不,眼下馬戲團成員正在向觀衆致意,團長也在場,看不出什麽端倪。将孩子們全部救出之後,我們會立即出手控制現場。』
岩窟王欲言又止,語氣聽上去罕見地有些不自然。
『Master,我是想說。關于那位被你稱作“賣藥先生”的人物,我方才聽了許久,總感覺他的聲線語氣十分耳熟,好像是個……』
他停頓了數秒。
『……櫻井孝宏?』
『考慮到某些先例,我認為他多半不可信任。』
“噗——————”
幸好我沒有接過瓜先生遞給我的瓜,否則我此刻絕對能把瓜子一口氣噴出十丈遠,嵌在牆面上摳也摳不下來。
“——埃德蒙,你不要老把角色和聲優聯系在一起啊!!!”
『我明白。Master,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一想到花之魔術師……連那個所羅門都被他……』
“想想平行世界的亞瑟王啊!好的櫻井孝宏也是有的,不對,話說這根本就和櫻井孝宏沒關系!!”
順便一提,櫻井先生之所以在月世界惡名(?)遠播,是因為由他負責配音的花之魔術師·梅林輕浮、奔放、舌燦蓮花,在世界瀕臨毀滅之際快樂逛窯子,而且曾經化身為網絡偶像梅莉醬,欺騙了另一位業界大佬所羅門的純真感情。
這實在是太可恨了,連累櫻井先生風評被害也是理所當然。
PS:我是粉。真的。
不過,我并未在任何ACG作品中看見過類似賣藥郎的存在。如果不是我孤陋寡聞,那麽,他多半就是“聲音很像櫻井孝宏的現實人物”。
(歸根到底,他是不是人都還不一定……)
“哦呀。”
賣藥郎原本坐在一處鐵籠上好整以暇地擺弄藥粉,似乎是察覺我正盯着他仔細端詳,便也将面孔擡起寸許,向我投來游刃有餘的視線。
“說起來,還未請教小姐名姓……”
“柚木茜。”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茜’是‘茜草’的茜,據說是一種草藥,有止血化瘀的作用。賣藥先生也知道?”
“啊啊。哎呀,在制藥時确實使用過呢。原來如此,茜,茜嗎……說起來,茜草雖然性屬寒涼,但卻可以用于制作紅色染料,所以‘茜’又有‘深紅’之意。”
賣藥郎仍舊是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昏暗燈光下我也看不清他嘴角是否上翹,只覺得他目光深邃,好像能夠剝開皮囊、剔去血肉,抽出我的靈魂放在天平上細細稱量。
而他口中傾吐的話語,就仿佛是經過如此一番稱量之後得出的結論: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适合茜小姐。”
“呃?嗯、嗯,謝謝。”
雖然自己也不清楚緣由,但我突然感覺很不好意思。
回頭一想,對我來說,“被陌生人稱贊”好像是種十分稀罕的經歷。因為我平日裏接觸的“陌生人”不是犯人就是被害人,要不然就是家屬,我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國家機器的一部分,對話純屬例行公事,所以沒人誇我也算是理所當然。
(我、我才沒有很想被人誇呢。我又不是為了獲得贊賞而工作的!)
我擡手朝自己臉頰上拍了兩下,迅速将那一點突如其來的喜悅收回心底,再次切換到雷厲風行的工作狀态:
“各位,将孩子們救出之後一起集中到樓梯口,我和螢丸在前面開道,清光骨喰斷後,一定要保證孩子們毫發無傷,一個都不能少。瓜先生你就……呃……找個安全的地方吃瓜,有什麽情況立刻通知本部。”
“柚木,你剛才在心裏說我沒用了。你絕對說了。”
“我又沒說出口!瓜先生一旦遇上敵人真的很沒用啊!!”
“你這不是說了嗎?!好過分,你就這麽記恨我給你木瓜嗎??”
“和木瓜沒關系。好了好了,手無劈瓜之力的瓜先生請讓一讓,清光你來開一下鎖……”
就這樣,我們一邊見縫插針地聊起騷話,一邊招呼着刀劍們手起刀落,有條不紊地逐一破壞牢籠,将受困其中的孩子們解放出來。
同時,我也沒有忘記與場外監視的同事保持聯系:“馬戲團罪證确鑿,請立刻上報,對所有團員執行逮捕。”
〖已經批下來了,科長親自給市警打的電話。〗
同事回複,〖不過考慮到劇院裏一般市民較多,我們打算先行包圍,散場之後再入場逮捕他們。柚木,你自己小心啊。〗
也對,“裙下大鳥”那種異能無法在人群中使用,反而有可能引發恐慌。馬戲團既然與人口販子勾結,搞不好也擁有相當規模的武裝……
〖還有,關于島崎一也,我們剛剛聯系上他中學時代的班主任,查明了一件事情。〗
“什麽?”
〖他在櫻川中學就讀期間,曾經因為遭受家庭暴|力向學校求助。但學校認為這屬于“家庭內部事宜”,不便幹涉,所以未予理會。〗
“……什麽?!!”
我險些手一滑将對講機抛在地上,“所以說,島崎也曾經是家庭問題的受害者,然後……”
〖根據他當年的班主任回憶,島崎這個孩子雖然成績一般,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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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膩敏感,很有藝術天賦,他本人似乎也希望成為一名畫家。但他的父母強烈反對,禁止兒子在考上名牌大學之前觸碰畫筆,甚至發展到對他暴|力相向。〗
〖後來,他父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意外去世。當時正在讀高二的島崎繼承了遺産,終于如願以償,報考了自己理想中的藝術類大學。這就是他二十歲以前的經歷。〗
“……”
果然,我的直覺并非多心。
二十年前,島崎一也學生時代的經歷,确實與如今的星島英十分相似。
但這樣一來,案情本身就更加令人費解了。昔日扭曲家庭教育的受害者,為什麽會成為将這份扭曲推廣、擴大,并且加諸于無數少年少女身上的罪魁?
他是在報複社會?
是為了擺脫兒時陰影?
是為了體驗一把加害者的愉悅?
——又或者,這座馬戲團本身,就是一場盛大的行為藝術?
“說實話,怎樣都無所謂。”
将通話內容分享給衆人之後,我雙手一攤,對此作了個再簡單也再冷酷無情不過的總結。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島崎一也創辦馬戲團、創辦‘安心學校’,借此虐待青少年的理由,就是源于他自己少年時期遭受的家庭暴|力。不過,我覺得怎樣都無所謂。”
我想,有一點應該毋庸置疑。
在這家名為“永無鄉”的馬戲團,團長未能忘懷自己二十年前的夢魇,也将孩子們囚禁在和自己一樣的、永無盡頭的夢魇之中。
只要這座扭曲病态的“永無鄉”仍然存在,它就會像吞噬光芒的黑洞一樣,不斷毀滅孩子們的未來。
加害者也好,受害者也好,誰都無法長大。
“島崎的遭遇的确是一場悲劇。他的求助遭到漠視,無人傾聽,那也的确令人扼腕。但是,那完全都是他的父母,以及二十年前學校和相關部門的過錯。與我們、與二十年後的孩子們,一星半點的關系都沒有。”
作為本次搜查行動的現場指揮,我目視前方,斬釘截鐵地下達結論。
“我們要逮捕他。唯有這樣,悲劇才能夠真正地迎來終結。”
“嗯!”
螢丸第一個拍手應和。清光與骨喰雖然沒有開口,但目光交錯間,也帶上了幾分欣慰贊許之色。
瓜先生這次也不再與我擡杠,頗有前輩風範地略一點頭,便與螢丸一樣擡起雙手作勢鼓掌。
然後——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從我們身後,傳來了一陣機械般清脆單調的掌聲。
“說得好。”
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響起,“和電視劇裏模範警察的說教臺詞一模一樣,正确得讓人惡心。”
“……?!”
“茜,小心!!”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股從旁而來的沖力推離原地,陀螺一樣打着旋兒騰空飛起——我總覺得這個畫面有些眼熟——但這一次,我在360度轉體過程中清晰地看見,有好幾個男人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
他們清一色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戴着深色墨鏡,看上去好像上世紀警匪片裏的群衆演員,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反派小弟。
(話說回來,為什麽在地下室還要戴墨鏡?為了帥嗎?)
等一下,難道說——
“不對,他們也是人偶!快趴下!!”
我雙手抱頭匍匐在地,躲過一梭暴雨般襲來的子彈,同時從肺部擠出聲嘶力竭的吶喊。
“!!!”
瓜先生慢半拍反應過來,當下也表演了一個三秒撲街。
“螢,保護孩子!!”
“嘿咻。別擔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嗚哇,你都沒叫我一聲,虧我還救了你!”
清光緊走兩步在我身邊屈膝蹲下,一把将我從地上撈了起來,“這裏不宜久留,萬一他們用上燃|燒瓶之類的……”
轟!!!
“……還真的用上了啊啊啊啊!!!!”
我一手攀住清光脖頸,一手緊緊捂住口鼻,從指縫間悶聲大叫。
(這flag回收也太快了?!明明沒有帶複仇者過來,結果居然還是要挨燒,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世界線收束?!!)
對方顯然不打算讓任何一個人活着離開,燃|燒瓶觸地爆發,頃刻席卷起一片擇人而噬的烈焰,灼人的熱浪混合着焦臭味撲面而來。
“???!!!!!”
如此一來,地下室裏可算是炸了鍋。孩子們一個個驚慌失措,哀聲震天,無論是飛禽還是走獸,是爬蟲還是毛絨絨,這一刻無一例外,全都成了熱鍋上團團亂轉的螞蟻。
要說星島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大概就是蟻後。
多虧有他高聲呼嘯,引導孩子們跌跌撞撞地繞過火舌聚到一處,又有螢丸和骨喰他們撲滅火苗、驅散濃煙,衆人才不至于自亂陣腳。但盡管如此,我們仍然身陷對方包圍之中,又要分心保護一群六神無主的青少年,情形實在不容樂觀。
“岩窟王,alter,怎麽回事?!馬戲團成員應該還在臺上……”
『抱歉,Master。』
耳邊傳來岩窟王咬牙切齒的聲音。
『是我的疏忽。看來團長中途将自己替換成了人偶,讓人偶應付舞臺,自己去往地下室。』
「別廢話了,現在不是自我反省的時候!你也給我過來幫忙!!」
“alter親親?怎麽,舞臺上發生了什麽嗎?!”
「是妖貓啦,妖貓!那只貓不知從哪裏偷溜進來,突然出現在觀衆席上,現在劇院裏也亂成一團了!真是的,盡會給我們添麻煩……」
是河原撫子,我想。她終究還是回到這裏,冒着被當作兇獸擊斃的風險,為了履行一個星島英仍在苦苦等待的諾言。
『除了她之外,還有好幾頭疑似魔獸的怪物從幕後出現,多半是馬戲團豢養已久,伺機放出。……哼。人類的惡意,還真是從來不會令我失望。』
「可惡、可惡,給我滾開!我可沒功夫陪你們胡鬧!!我的、Master、有危險啊!!!」
『給我五分鐘。五分鐘之後,我們就會去你那裏。別死啊,茜。』
“……”
“別擔心。”
眼看星島英焦躁不安,我伸手輕撫上他的額頭。
“我保證,我一定能讓你們相見。”
(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解決眼前這一夥窮兇極惡的罪犯……)
“賣藥先生,你不是號稱可以降妖伏魔嗎?快用你那萬能的大寶劍想想辦法!!”
唯恐交戰期間孩子們有個閃失,我試圖尋求場外援助。
“實在遺憾。”
然而場外觀衆并不熱心,“退魔劍只能用來對付物怪,而且必須集齊三個條件……”
“那要你何用!對不起這句是氣話請不要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請你照看一下孩子們,讓大家不要驚慌。”
我口中這麽說着,一邊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清光脖頸,伸手緊握住腰間配槍。
島崎一也說的沒錯。我方才那番發言,的确只是陳腐、爛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就算被人譏諷是“政|治正确”也無可厚非。
不過,也有人這麽說過。
【所謂英雄,就是拼上性命讓漂亮話成為現實的職業。】
我早已決定,如果我有一天不幸殉職,就要用這句話作為自己留給世界的遺書。
“沒事的。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那句話出自小英雄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魯迅先生的名言永垂不朽
聲優梗:“不要把角色和聲優關聯在一起”這話是櫻井孝宏本人說的,當時坐在他身邊的是島崎信長,後來這張照片被P成了梅林和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