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反正還有大把時光(一)

風在密林中穿梭。

要形容英靈和刀劍們掠過林間的情景, 大概沒有比這更恰當的比喻了。

尤其是恩奇都和岩窟王, 因為他倆原本就是以綠色——雖然岩窟王一直被FGO劇本描述為“黑衣男子”, 但那怎麽看都是墨綠色——為基調, 遠看去便仿佛與蒼翠的林木融為一體,分不清何處是人影搖曳,何處是樹影婆娑。

而我則是被纖細的貞德alter(筋力A)單手扛在肩頭,一邊像口米袋似的左右搖晃, 極力忍受着旅途颠簸, 一邊還不忘通過無線電與留在工地的同事們保持聯系:

“各位,如果有什麽意外一定要叫我!要大聲地叫!!既然魔神柱都出現了,難保不會出現什麽Bea……”

『呸!什麽Beast,什麽Bad End,不存在的!!』

『對對對, 柚木你趕緊閉嘴,趕緊滾!沒聽過什麽叫禍從口出嗎?!』

同事們聞言如遭雷劈,立刻驚恐萬分地怼了我一臉。

——說明一下,所謂的“Beast”又被稱為“七大人類惡”, 每一個都能威脅到人類存亡, 咖位和魔神柱根本不是一個量級。一旦Beast出現, 場面就等于直接開拍末世片,而且有很大可能性直達Bad End。

“不,我也不希望有beast, 只是随口一提最壞的可能性……”

我悻悻地應了一聲, 只好合攏嘴趴在貞德背上, 晃悠悠垂下雙臂,無所事事地俯瞰風景。

“各位,往這邊走。”

恩奇都溫聲提醒道。他在橫斜枝葉間靈活縱躍的身影,看上去宛如一頭輕捷靈巧的白鹿。

“嗯?”

一邊傳來岩窟王狐疑的聲音,“這是,海風……”

“是海風的味道,這個。”

貞德alter以毫無起伏的冷淡語調回應,“不過,我也沒去過海邊就是了。”

(下次一起去啊!說到這個就要參加泳裝活——)

(……咳咳,不對。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

“海邊?”

我整個上半身都像鐘擺似的搖晃個不住,幾乎是從嗓子眼裏一個接一個地晃出字來:

“難、難道說,他打算跳海逃走……”

“理論上不太可能。”

一同跟來的清光偏頭應道。他同樣将人高馬大、臉色發青的三系老哥扛在肩頭,令我再次對JK系美少年(女)們的臂力肅然起敬。

“那個特斯拉,還有高文,他們會飛嗎?”

清光發出FGO新人常見疑問,“話說回來,怎麽判斷一個從者會不會飛啊?”

……說實話,這還挺難回答的。

“應,應該不會?”

我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憶設定集內容,“我印象中是不會,所以才選定這裏作為決戰地點……該不會,特斯拉其實可以靠放電懸浮在空中?夠持久嗎?能跨越太平洋嗎?”

“不至于,他又不是磁懸浮列車。”

貞德小聲吐槽,“我倒是記得,高文在禮裝裏說過自己擅長游泳,搞不好真的可以在狂風暴雨中橫渡海洋。騎士這東西真可怕啊。”

我:“???為什麽你這麽熟悉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設定應該來源于泳裝活動中【海軍騎士】禮裝的描述文字。

貞德alter時常把玩我的手機,做幾個任務、翻看幾個禮裝也沒什麽奇怪。

(但一般來說,多年老玩家都未必能記住每張禮裝的文字啊……???)

“那還用問嗎。”

岩窟王“嗤”地笑出聲來,“那當然是因為,她不想在英靈知識方面輸給加州清光,所以每天都熬夜研究——”

“——這、這不是常識嗎常識!倒是你啊Master,連這種基礎信息都記不清楚,這樣也算是FGO玩家嗎?!”

不等他話音落地,貞德已經氣急敗壞地一疊聲開口打斷。

“…………”

雖然以我目前的體位無法看見她的表情,不過我感覺到少女肌膚發燙,耳根和後頸都泛起了一層生氣勃勃的紅暈,無異于不打自招。

兩位複仇者這麽一拌嘴,時光仿佛又被撥轉到過去每一個悠閑自在的假日夜晚(雖然假日本身不是很多),流淌在衆人之間的緊繃空氣也略為緩和。

但就在此時,前方引路的恩奇都猛然停住腳步,隊尾殿後的骨喰也罕見地提高聲音示警:

“有敵襲,小心!!”

“?!!”

貞德、岩窟王和清光都反應奇快,當下齊齊收住沖勢,現場表演了一個高速公路急剎車外加180度大回環。

——當然,我和三系老哥能否承受住如此激|情的一套操作,情急之下他們也顧不上考慮。

于是老哥臉上的鐵青色更深一層,而我在經歷一陣白、一陣青、一陣紅的急速切換之後,嘴角終于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白沫。

“貞、貞、貞貞……你先放我下來……”

“你叫誰貞貞呢?!這是那個白色聖女的昵稱!!”

……不,我只是沒力氣把剩下的“德alter”說完了。

再看最先察覺異狀的恩奇都和骨喰,骨喰已經拔刀與後方襲來的黑影——看上去似乎是安定——戰在一處,而恩奇都伫立不動,貌似只是安詳娴靜地仰望天空。然而下一刻,天地之間便綻放開猶如火樹銀花一般耀眼的光芒。

“恩奇都!!”

我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随即一個側滾翻從貞德肩頭滑落,反手将她向前推去:

“不用管我,alter親親。山田的目标是你們,那朵紅花随時都會出現,決不能再讓他獲得新的異能了!”

“真的?那家夥可不是什麽正常人。我說小Master,你就這~麽确信,他不會自暴自棄殺你洩憤?”

貞德稍顯遲疑,但一擡頭看見恩奇都與高文、岩窟王與特斯拉都已難舍難分地纏鬥在一處,便也忿忿咬緊嘴唇,扭過頭沖清光喊道:

“我說,你可得好好保護我的Master啊?萬一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哪怕只是少了一根頭發——”

“茜少一根頭發,我就一年不打扮自己。少兩根就兩年。”

清光不慌不忙,一邊将和我一樣眼冒金星的三系老哥從肩頭卸下,一邊以出奇平靜的聲調如此回應。

“這樣足夠了嗎?快去。”

貞德:“…………”

我:“…………”

怎、怎麽說呢。

雖然內容聽上去有點荒謬,但這話從清光口中說出來,還真是個如假包換的毒誓啊。

“……”

貞德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清光柔順絲滑的黑發、均勻鮮亮的指甲油、潮到沒朋友的細高跟小皮靴,可能還在內心想象了一番他T恤人字拖、不修邊幅的模樣,确認這個承諾的确是重于泰山,終于不情不願地撤開了手。

“那麽,就交給你了。還有,光是不打扮自己可不夠啊?要是Master少了三根以上頭發,你就給我去剃光頭啊,光頭!!”

(……不,再怎麽說這也有點?!)

(而且按照我的日常脫發頻率,就算居住在無菌病房,可能也會在十分鐘之內掉上三根啊!!!)

我哭喪着臉抱住自己禿禿的頭,一邊目送貞德alter轉身加入戰局,一邊在心中暗自衡量起對方剩餘的戰力。

兩名從者,一振刀劍,一只二禿子……啊不、妖狐,以及一只皮卡丘,這些是我叫得上名字的。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個異能生命體,要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作品,要麽就是誕生于異能者本人手中的原創異能。

舉個栗子——以“蘿莉控”聞名于黑白兩道的橫濱犯罪團夥首腦·森鷗外,根據內部消息,他的異能其實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定制幼女,并且讓幼女穿上護士服戰鬥。

emmmmmmm……

這異能實在讓人一看就想報警,但鑒于他本來就是個資本雄厚的黑道大鱷,報警也顯得多此一舉。

總而言之,原創系異能生命體的造型更為千姿百态,定制幼女、定制哥哥、定制男朋友之類應有盡有,而且能力往往會随着異能者的成長變化延伸,應付起來十分困難。

(對方的實力尚不清晰,這樣一來,恩奇都也不能輕舉妄動。不過,憑他們三個應該足以對付……)

(那麽,我就只需要保護好自己。)

我如此打定主意,轉過身朝向清光一溜煙小跑而去:

“好了清光,為了保住我們的頭發,現在就先遠離——”

——剎那間,我在咫尺之遙的距離下清晰看見。

清光嘴角一個寬慰的微笑尚未成型,便像是被天狗一口吞食的弦月般斷在中路,再也無法補全。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我循着他驟然凝聚在一點的目光扭過了頭。

接着,我便看見了如鮮血一般濃豔、如大張的巨口一般兇猛,在我身後無聲浮現,悄然舒展開花瓣的大朵紅花。

“WOC————”

還真被alter親親說對了!!

如今山田精心掩藏的真相早已大白,殺了我這個冒牌偵探也無濟于事,我完全不明白針對我意義何在??果然還是混沌惡比較理解混沌惡嗎?!!

“茜!!!”

措手不及之下,清光無暇他顧,只能縱身飛撲上前将我一把推開。

也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霎間,錯失獵物的紅花再次豁開大口,一口咬住了清光用于掩護我的半側身軀。

“呃……!!”

“清光?!”

我眼看着一股黑洞似的大力将清光向後拖去,下意識伸手去抓,不料一把下去只抓住了他垂在胸口的發辮——

“痛痛痛痛!!茜,換個位置、換個位置抓!!再這樣下去,我現在就會失去頭發!!!”

“啊、好,好的!!”

我慌不疊地撤回手,伸直兩條胳膊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腕。

“謝謝……雖然感覺手臂快要脫臼,不過這樣好多了……”

清光大半個身體都已被蠕動的花瓣吞沒,但還是揚起臉沖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試圖以此掩蓋額頭上沁出的汗珠。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說,那個——”

我剛想呼喚其他夥伴救援,旋即想起大家都在激戰,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及時騰出手來。為了避免波及地面,恩奇都更是已經将戰場轉向了遙遠的高空。

“那個——那個暴躁老哥,你愣着幹什麽,趕緊過來搭把手啊!!”

“你剛才說我暴躁了?!果然,平時彬彬有禮地喊什麽‘高宮君’只是僞裝,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

暴躁老哥口頭上暴跳如雷,但腳下卻一步也沒有挪窩,甚至還像是瘧疾患者一樣打起了擺子。

“別、別開玩笑了。憑一般人類的臂力,根本不可能勝過異能……而且,真的沒問題嗎?被這朵紅花吞沒,對人體真的沒有傷害嗎??”

“哈?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惦記自己,再說,你之前不都為了追趕清光摔下山坡……”

我憤慨的話語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為,我從高宮游移閃躲的眼神中意識到——與上一次不同,面對這一刻眼前切實存在的危機,他終究還是認為“自己的生命比異能更為寶貴”。

說到底,這個人眼中最值得珍視的還是他自己。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因為自己遭受欺淩,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将怨氣轉嫁給清光和骨喰。

“……我明白了。是我不該向你求助。”

果斷抛下這句話之後,我再次以雙腿牢牢抵住地面,開始使出渾身解數将清光向外拔。

“喂、喂,柚木,我說沒用你聽不懂嗎!我不是不想救他!!只是我們做不到,做不到你懂嗎?!”

“靠,我不懂啊!!!”

我拼命将一口氣提上喉頭,再以吐血般的勢頭全力傾吐而出:

“對你和我而言,異能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所以你沒法理解我,我也沒辦法理解你!!高宮君,對你來說,異能大概只是一種必要的力量……”

掌心早已沾滿粘膩的汗水,清光的衣袖仿佛不知何時便會滑脫。

雖說我腳下即是地面,但我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被濁流裹挾的溺水者,無論如何都不能松開手中救命的浮木。

(……不。或許,這個比喻正是屬于我的現實。)

“對我來說——”

因為實在是極其中二羞恥的發言,所以如果不趁現在,我大概一生都沒有宣之于口的機會。

“從者也好、刀劍也好,以後也許會有的其他什麽也好,大家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是我骨血和靈魂的一部分!!”

“所以我絕對不會放手!!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在割舍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之後,還可以繼續若無其事地活着!!!”

“——————”

高宮啞口無言。

我心中十分清楚,他并非惡人,只是随處可見的【正常】異能者罷了。

為了異能、為了“角色”,為了虛無缥缈的幻想奮不顧身,在他看來一定是相當愚蠢的行為。

但這份愚蠢,對我而言卻是至高無上的寶藏。

看似漫長難捱的時間不過短短數秒,數秒之後,我便感覺自己在洶湧的洪流中精疲力竭,再也沒有餘力和那朵漩渦一般噬人的紅花抗衡。

盡管如此,我也沒有松開緊握着清光的手。

然後——

“做得很好哦,Master。再堅持一下就好。”

從遙遠的蒼穹之上,傳來了宛如鳥雀鳴啭一般悅耳的嗓音,以及鎖鏈摩擦晃動的清脆聲響。

但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自天空垂下的鎖鏈觸及我之前,首先有一只纖細卻不柔弱、反而十分強勁有力的手拉住了我。

“……?”

我錯愕萬分地轉頭望去。

“莫非是骨喰脫身了”——如此這般的猜想,在我看見不遠處同樣一臉驚愕的骨喰時煙消雲散。

而後,我終于将視線轉移到眼前來人。

“……安,定?”

清光先我半拍開口,難以置信地定定吐出字句。

“…………”

少年和已經被吞噬大半的清光一樣,大半邊身體仍然被模糊不清的黑影覆蓋。

但與此同時,就仿佛面具破碎一角那樣,我可以清楚看見少年褪去陰影、恢複清秀原貌的半面容顏,以及與清光的紅瞳交相輝映,海天般清透美麗的蒼藍眼眸。

“清光……?”

大和守安定像是久未見光一般眯細眼睛,又像是久未開口一般,遲緩、生澀地慢慢吐字。

“是……清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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