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炀的電話

第三十七章 阿炀的電話

“我和我家老頭用你的指紋打開手機,通訊錄置頂的那個人就叫阿炀,你連昏迷都叫他的名字想必關系應該特別親密,就自作主張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全都挂了,最後還給關機了。”老太太擔心道:“你看你這朋友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呀,要不你給他再打個電話問問看”

“不用……不用了,他工作很忙的,可能……一時沒顧得上……”

易簫偷偷抹掉眼角滲出的淚,不想讓自己太難堪,他早已是遍體鱗傷,但一遍遍被人扒開血淋淋的傷口是很痛的。

他正在經歷什麽,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滕洛炀對他的承諾,滕洛炀給他的溫柔,通通都是假的。

他早就不奢求他和滕洛炀能回到過去了,他所希望的,僅僅是滕洛炀不要對他造成二次傷害。

他希望就這樣,安穩無虞地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

“哎呦,再忙也應該回個電話的呀,這都好幾天過去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置頂的一定是關系最好最親密的朋友,這怎麽……”老太太不放心地嘀嘀咕咕。

這時老爺子帶着醫生過來了,醫生正是易簫之前的主治醫師。

看着老夫妻關心切切的樣子,他先讓他們出去稍後,才上前掀開被子簡單做了個檢查,嘆息道:“怎麽弄成這副樣子了”

“發生了,一點意外。”易簫艱難地說。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注意飲食健康,盡量讓心情保持平和。你這段時間事故不斷,情緒大起大落,只會加重病情,該說的我以前都跟你說了,還是那句話,愛惜身體,藥的話,還是按老樣子吃。”

易簫一一點頭應下。

醫生又道:“關于兩位老年人我并沒有告訴他們你的真實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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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簫大咳了兩聲,臉上有些虛弱的泛紅,“這樣也好,兩位老人家救人一命不容易,總不好告訴他們其實是救了個即将要死的吧。”

易簫縱然悲傷,卻又時刻閃耀着堅強的光,醫生知道他是個有故事的,也不多說,就是把前幾天的實情告訴他,“你最近小心一點,網上那個事情我看了,有不少沈逍的腦殘粉在追蹤你。包括你被送來醫院的那天,還有腦殘粉追着救護車跑,更有甚者還有砸東西的,最後還是報警才解決的。”

沈逍粉絲的瘋狂易簫是親眼見識過的,如果不是有老太太兩夫妻熱心相助,他可能真就不得好死了。

易簫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僅僅因為網絡上一個掐頭去尾的視頻,他就要面臨如此駭人的惡意。

他跟這些人明明都不認識,他不懂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惡意。

自從爸爸死後,一切就都變了。

是不是都是因為他的任性,害死了爸爸,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非得給他降下一點懲罰

又或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幸的根源。

醫生走後,這對老夫妻仍舊耐心地陪着他,老爺子姓安,易簫叫他于叔,叫老太太安嬸。

兩位老人家把易簫送進醫院後一直聯系不到他的家人,覺得不放心,便每天抽空來醫院看他。

這莫大的善意讓易簫感動得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第二天安嬸還給了帶了雞湯。

安嬸是個活潑健談的老太太,她覺得易簫面善,什麽都願意和他說。易簫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長輩的關懷了,非常樂意默默當她的傾聽者,還和安嬸交流了好多種花做菜的心得。

像易簫這個年紀,很少有耐心陪老年人聊天的,安嬸一邊吐槽自己家兩個不着邊的兒子,心裏更喜歡易簫了。

網上的那些新聞安嬸都看到了,但眼見為實,她覺得易簫是個好孩子,就是年紀比她家兒子大了些,否則……

“要是我有個女兒一準嫁給你。”安嬸嘆了一口氣,“可惜了,啊對了,小易啊,我們今天是來跟你道別的。”

易簫道:“道別您和安叔要去哪兒嗎”

“我們一直定居在美國,這趟原本回來是為了看兒子的,結果那小子忙得見不到人影,這不也到時間該回去了。”

下午易簫送了安嬸一本diy的菜譜,并在最後夾了張支票。這些天在醫院花了不少錢,看安叔安嬸的衣着家境應該不俗,易簫知道如果當面給他們肯定不會收,只好通過這種方式還給他們了。

這兩天有安叔安嬸陪着,分散了易簫的注意力,易簫自己也在盡量避免想起最近發生的事。

現在他們走了,那些痛苦的記憶瞬間在他心裏紮下根,并以幾何倍數飛速蔓延。

他忍不住打開了手機,通訊記錄顯示剛進醫院那天,安嬸給滕洛炀播了八個電話,滕洛炀至今沒有給他回複過一個字。

滕洛炀不相信他。

他只幫着沈逍,他的朋友也幫着沈逍,還有沈逍的粉絲……

那他呢,他究竟做錯了什麽

易簫的病床靠着窗口,他捧着正顯示滕洛炀電話的手機,從下午坐到夜幕降臨。

對着滿天星空,易簫突然産生了一個幼稚的念頭,天上那麽多星星,會不會有一顆是爸爸

幾個月後他也會變成星星,到那時他能回到爸爸身邊嗎

回到爸爸身邊……這是一個相當誘人的假設,易簫目光緩緩下移,從八樓的窗口盯向地面。

如果就這樣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等到幾個月之後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便瘋狂生長,樓下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個被下了蠱的巨大魔窟,正叫嚣着要讓他一起融入黑暗深淵。

易簫下床走到窗前,雙手扶上冰冷的金屬框,外面正寒風呼嘯冷得刺骨,正好将他吹出了一絲清醒。

可是,他做了這麽多錯事,他把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對不起爸爸……爸爸還會想見他嗎

這時易簫腹部一陣絞痛,喉口湧入一股濃烈的腥甜,接着便控制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雪白的病床上瞬間染上觸目驚心的殷紅。

易簫完全直不起身,只能半跪在地上,扶着床沿摸到手機看時間。

這個點醫生們已經下班了,他的這個病也沒必要打擾值班護士勉強治療了,于是易簫只給自己相熟的主治醫師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情況。

醫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緩緩開口,“關于你的身體狀況,我們交流過很多次 我也就不瞞着你了。”

易簫渾身痛得難受,連呼吸都尤為困難,一個人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艱難點頭,“嗯。”

“以你的病情而言吐血是遲早的,但按照我原本的估計,至少是七個月之後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看來,你的身體狀況惡化得很快,以這種速度發展下去……”

後面的內容醫生沒有說下去,但是兩個人都懂。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易簫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盡量平和,但挂斷電話的一瞬間,眼淚還是洶湧而出。

明明早就知道結果,為什麽還是這麽難過

可是一個人守着這寂寂寒夜,又冷又黑,真的好絕望好絕望。

易簫努力爬回病床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身體卻怎麽都暖不起來,連呼吸都是痛的。

他睡不着,當身體被病魔催殘得要自然失去意識時,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響起一串急促的電話鈴。

是一種特別的鈴聲,他專門給滕洛炀設置的。

即便對這個人早已心如死灰,身體的本能反應一時卻改不過來,忙起身抓過手機。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兩秒,才把電話接通。

“阿,阿炀”易簫捂在被子裏,剛哭過的嗓音又低又啞,即便絕望至斯,滕洛炀依舊是唯一能給他希望的一束光。

之前安嬸打了那麽多電話他都沒接,現在卻主動打過來,是終于相信他了嗎還是滕洛炀查出了那天的真相願意相信自己了

“你到哪去了”滕洛炀聽起來情緒不太好。

“我……我在家啊,怎麽了”易簫不想讓滕洛炀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麻煩。

“我現在就在家。”滕洛炀聲音立刻有了怒意,“我再問一次,你在哪”

回想起發怒的滕洛炀,易簫不敢再繼續騙他,只好如實道:“我在醫院……”

“醫院,和誰啊”滕洛炀冷笑了一聲。

“沒,沒誰,就我一個人。”

“別裝了,是和郁寧珩吧”滕洛炀嘲諷道。

“我沒有!”易簫生怕滕洛炀再次誤會,忙解釋。

“我都問過鄰居了,你這些天一次都沒回過家,除了他你還能和誰在一起你還要嘴硬嗎!”滕洛炀此刻就像一個手握鐵證的法官,正迫不及待想把判決書塞給易簫。

“不是,不是這樣的……”易簫情緒一激動,腹部的絞痛就更為劇烈,他使勁咬緊下唇拼命忍着,艱難地發出聲音,“不是的,我前幾天……在超市,遇到了沈逍……沈逍的粉絲,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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