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鐘訣

玉鐘訣

長孫蘭沒想到自己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她只來得及一個瞪眼,就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席宛吉的……手上。

是的,席宛吉考慮到男女有別,加之小師妹的未來夫婿就在面前,他思慮再三,最後選擇用手捏緊她的兩側前襟,将人給懸空拎住。

“小師妹,你怎麽了,小師妹!”席宛吉用盡全力夾着嗓子高呼。

他裝出驚慌的表情,将長孫蘭往旁邊的長凳上一放,接着順理成章地拎起她的手腕。

一搭脈。

“哎呦!”

席宛吉誇張地咋舌,迅速換上了一副深沉的表情,兩根手指虛空地攥了攥不存在的胡子,閉上雙眼開始嘆氣。

“脈虛細無力,應有五心煩熱之象,你身為醫者應該早就注意到了,卻一直未曾進行調理,想來是被什麽事情牽絆住了。”

“嘶——陰血虧損,肺腑處還受了較嚴重的內傷,以至于有股氣在體內亂行。這種情況,若是不及時加以醫治,定是要影響到壽數的。”

“總的來說,你這身體狀況堪憂吶。”

席宛吉搖着頭總結,臉色凝重深沉,全然不見前頭的戲谑和調笑。

這讓旁邊抱着“看戲”姿态的三人卻臉臭起來。

其中,溫以微最為急切:“對趕路可有影響?”

“什麽?”席宛吉的第一反應是不悅和質疑。

不管是出于醫者的仁心,還是師出同門的情誼,都讓他恨不能往溫以微的臉上撒出一把癢癢粉:“你沒聽清嗎?我說她有虛症,需要及時醫治調養,不然要影響壽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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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以微松了口氣,緩緩點頭:“聽清了,你說她可以撐到京城。”

“哈?”席宛吉滿臉的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腦子有問題。

對此,溫以微滿懷善意地解釋:“席郎中瞧着不像是習武之人,所以不通曉武學上的事,內力運轉不當進而造成的岔氣,乃是我們習以為常的小傷了,并不礙事。”

“至于虛症和血虧,長孫蘭方才已經自行服了藥,雖沒有藥到病除,但席郎中大可放松些,要知道關心則亂。”

席宛吉只覺得胸口一悶,大意了!

這個溫以微竟然和那兩個蠢貨兄弟不同,不僅略通醫理,聽出他故意誇大了病症,竟然還試圖反客為主?

這還了得?他肯定是不能讓別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小師妹抓走的。

于是席宛吉冷着臉回擊:“傷病,最忌僥幸和等閑視之。”

“望聞問切,缺一不可。”

“這世上并無小病大病之分,醫者,最基本的便是要對生命持有敬意。”

這些曾被師傅用來訓斥他的話,席宛吉都不用去細想,直接就脫口而出了。

他還做好了溫以微會繼續嗆聲的準備,但沒想到溫以微居然非常坦然地就點頭了:“那就有勞郎中開一劑藥,并按照三日的劑量煎好,裝在水囊裏頭,我們會按時給長孫蘭服用的。”

看似接受,實則陰陽怪氣了一波!

席宛吉的額角抽動了兩下。

“蠢!”長孫蘭用力地對着席宛吉比了個嘴型。

就在席宛吉幾人八百個心眼子地你來我往時,還在震驚于後世醫者技藝超群的金朝醉,決定暫且跳過這一部分,以查看命案原委,還長孫蘭清白為最優先。

【正如百曉生說,這一位懷孕的婦人時吃了落胎藥而死的,那麽長孫蘭在她死後剖腹,就不算是害了人命,反而是出于好心,想為其證明清白。】

【但可惜就可惜在,人死如燈滅,根本沒有人在意那婦人肚子裏的到底是不是孩子。甚至,長孫蘭越是證明那不是孩子,那些兇手和惡人就越是要把長孫蘭弄死。】

【所以才有了第二個婦人污蔑的事。】

污蔑?!

這個詞讓長孫蘭和溫以微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而當他們彼此瞧見彼此的驚訝後,又再次被對方的那份驚訝而驚訝到了。

“你這是什麽表情?”江平深嘴巴動的比腦子快。

當他反應過來自己違背了司馬賬房“想說什麽之前先動動腦子”的威脅時,司馬賬房的手指已經點在了他的啞穴上,只能苦着臉“嗚嗚”地求饒。

同樣被點了穴無法動彈的陸承淵一瞧,頓時樂了。

這下,他們兩個好兄弟才算是擔了同樣的難了!

陸承淵笑嘻嘻地替江平深找補:“長孫姑娘不必驚訝,老溫雖然鐵面無私,卻也不是不近人情。只不過,你要想借病逃脫命案卻是不成的,即便真如你所說,第一個婦人并未有孕,也非你所害,但第二個婦人的事呢?”

“長孫姑娘,你可是主動承認,是你故意将保胎藥換成落胎藥,交給第二個婦人的。老溫這兒還有你一字不落的證詞和親筆畫押,你否認不得。”

這話,看似是對長孫蘭說的,其實也是在激金朝醉。

因為金朝醉的心聲立馬就激烈了起來。

【什麽?主動招認?】

【長孫蘭,你糊塗啊!你看着挺精明的,怎麽那婦人單單只說了幾句,你就願意為她作僞證了呢?】

【你怎麽不仔細想想,第一次見到那婦人的時候,她說的是自打成婚後,就一直被夫婿痛打、投告無門,只能利用七出之條讓自己被休,可不成想竟有了身孕,一旦生下孩子,想被休就難如登天。】

溫以微一邊聽着,一邊細細觀察長孫蘭的表情。

哪怕長孫蘭已經盡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臉了,可她想要制止金朝醉繼續往下說的隐憂卻還是透過眼睛,流露了出來。

很明顯,她急了。

因為金朝醉說的是實話?

溫以微被自己得出的這個結論給搞的怔愣了。

他竟然,真的開始相信金朝醉的“離奇”心聲了?

【後來長孫蘭因為剖腹的事被追緝,又是那婦人拖着才小産的虛弱身體,冒着極大的風險,悄悄收留了她一夜。】

【也就是這一夜,長孫蘭聽到了那婦人被痛打、哭着喊着說下次不敢了的聲音。于是她暗下決心要回護這個婦人,便主動承認,她在為婦人診出喜脈後,看不得婦人欣喜的樣子,就故意将保胎藥換成了落胎藥。】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那婦人的計劃之內。】

“不可能!”長孫蘭聲如洪鐘,哪還有半點虛症癱軟的樣子。

席宛吉猛地雙目圓睜,他方才分明已經用上了随身的最強迷藥!看來他還是小瞧六師叔和小師妹對毒性的理解了。

“小師妹你不要急,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師兄知道!你先靜歇服藥,待身體恢複些了,再反駁他們。”席宛吉準備故技重施,在衣袖裏單手夾着三個瓷瓶嘩嘩地倒着藥粉。

“呸!你的這聲師妹我可不敢當。”長孫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出銀針就往席宛吉的身上紮。

席宛吉當然也不甘示弱,徒手便去阻擋。

頃刻間,藥粉嘩嘩地飄,兩人刷刷地過招,但席宛吉十招裏面有七成,都是用兩指掐住長孫蘭的銀針來止住勢頭的。

長孫蘭看到後,眼神變得古怪:“玉鐘訣?你……”

“邴飛昂!客房收拾好了嗎?”這回,輪到金朝醉着急忙慌地出聲打斷了。

【千萬不能讓長孫蘭說下去了!席宛吉知道後,該有多絕望啊!】

“啊?好了好了!”默默偷懶的邴飛昂迅速從樓梯的拐角處探出頭來,同時飛快地瞟了眼有如驚弓之鳥的席宛吉。

“既如此,還不快帶四位客官去歇息?”

“你是自願學的玉鐘訣?”

金朝醉的催促和長孫蘭的意味深長同時響起。

【別別別!席宛吉你別應聲,你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雖然你是自願學的玉鐘訣,還從六歲開始求你師傅求到了十歲,這才終于讓你師t傅點頭給了你秘籍。可誰知道你這個莽子,連扉頁都不看完就開練啊!】

金朝醉的心聲滿是焦躁和崩潰,恨不得立即将席宛吉和長孫蘭給分開。

但她不知道,她越是急,長孫蘭就越是惡劣地扯着嘴角笑:“玉鐘訣乃是我師傅所創,但他自己沒學,也沒有帶走秘籍。只因為,這是一門童子功,一旦破了就功虧一篑,有違師傅尋樂人生的趣味。”

“……”

客棧裏,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金朝醉不忍看地捂住了臉,五官緊緊皺在了一起。

【該說不說,席宛吉喜歡的那姑娘,多少也是因為聽席宛吉說自己能種好草藥,有一半的原因是玉鐘訣後,才說的兩人不合适。】

【甚至那姑娘還因為席宛吉之後愈發洶湧的傳情,而誤會過席宛吉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心大蘿蔔。】

席宛吉呆滞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來,直勾勾地看向金朝醉:你看我像嗎?

金朝醉只能眼珠子一轉,生硬地挪開視線。

【他看我|幹嘛?我又不會安慰人!】

不過金朝醉還是心軟地挪回了視線,絞盡腦汁地安慰:“看不出來,你居然師出名門哈!這個……你要是真的喜歡哪個姑娘,大不了破戒,以後改行洗碗養她?”

席宛吉雙手顫抖着,摩挲了一下。

金朝醉這才注意到,他的雙手和一般洗碗工不同。寒冬臘月的,幾千只碗洗下來,居然沒有絲毫的紅腫龜裂,更甚者,不見粗糙。

一雙手光潔瑩白,看起來比金朝醉的還要嬌軟。

【啊這……破戒後,席宛吉估計連洗碗的資本都沒有了。】

【他沒法洗碗養人家姑娘了。改明兒要不私下問問張三胖,他們家既然是汾城首富,肯定有各種各樣的産業,總該有一樣是席宛吉能幹的活吧?】

張三胖頓時就滿臉鼓勵地看向席宛吉,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胸口:席兄,你放心!三胖肯定會幫你的!

席宛吉:差點就哭出來。不是感動,是絕望!

金朝醉沒轍了,同時也對非要捅穿窗戶紙的長孫蘭感到生氣,于是便有些不耐地讓邴飛昂立即将人帶到客房去。

“飨食只需飯菜即可,不必送上來,我等會自行下來大堂。”溫以微雖然還想聽到第二個孕婦的事,但也知道長孫蘭惹怒了金朝醉。

這個客棧無一處不透露着古怪和不凡,再待下去未必能讨着好。

“席郎中,你的小師妹到底是重大命案的犯人,還請交給我們。”溫以微做戲做全套,還不忘提醒,“明日天一亮我們就會啓程,郎中若是要為令師妹煎藥,務必在天亮前交予我們。”

席宛吉僵硬地轉身:“我不過一介庸醫,哪裏當得起長孫姑娘的師兄,方才是誤診,她瞧着就生龍活虎的,不需要吃藥。”

【确實用不着藥,再過三個時辰,她師傅就會趕到,把溫以微他們藥倒後,悄無聲音地就把長孫蘭帶走了。】

【之後也是長孫蘭的師傅用手段查明了所有的事,将真正的犯人和罪證都扔到了六扇門,這才洗清了長孫蘭的罪名。】

【不好!百曉生上寫的是溫以微他們一路追趕長孫蘭,途中并未有過任何的停留,但現在……長孫蘭的師傅豈不是要來我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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