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嘴皮子不能用

嘴皮子不能用

金朝醉頓覺不妙。

席宛吉和長孫蘭一看就不對付,這就代表他兩身後的人并不對付!當地點、人物發生了改變,事情還會按照生平所寫那般,毫無改變的進行嗎?

席宛吉搖頭。

這世上,但凡能用“叛出師門”四個字來形容的,都不會是簡單的恩怨。

哪怕席宛吉在內心深處覺得,師傅長輩們的心裏頭對六師叔還是有惦念的,但他卻保不準六師叔心裏是何感情。

萬一……

“掌櫃的,我今天洗碗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幾個,恐怕不夠用,還望你準個假,我趁着城門還沒關,這就趕去城裏添置一些。”

席宛吉思慮再三,覺得不能因為自己的存在,讓客棧背上被砸的風險。

他非常真摯地看向金朝醉,覺得掌櫃的一定能明白他舍己為人的仁心。

可金朝醉沒有說話,還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雖然我也覺得,席宛吉暫時離開下,不要直對上長孫蘭的師傅會比較安全。可是席宛吉不知道長孫蘭師傅會來的消息吧?那他提出離開是因為什麽……】

【啧啧啧,上次受了情傷離家出走,這次受了打擊又要離店出走?】

【這可不是成熟男人所為!】

席宛吉像是被當頭一棒。

雖然!他不是因為受了打擊而要離開,但是!他遇到事情後的第一想法,居然真的只有“離開”兩個字。

Advertisement

其他夥計也像是被當頭一棒。

雖然!被點的不是他們,但是!他們再這麽直愣愣地随着掌櫃的心聲而動下去,很快就會讓掌櫃的察覺到不對頭的!

【一味逃避只會把不想面對的東西變得永遠無法面對。】

【解決問題的辦法多的是,席宛吉為什麽就不能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呢?】

【就比如眼下,我要怎麽應對長孫蘭師傅的這個問題。要不——】

【幹脆就把這四個人放倒後,全都扔的遠遠的吧!】

席宛吉前一刻覺得大為受教。

下一刻更為受教!掌櫃的果然是掌櫃的,這樣好的辦法,他怎麽就不會想呢!

席宛吉有如看到人生明燈一般,激動地看向金朝醉。

過于熾熱的目光,讓金朝醉渾身一震。

她沒想到席宛吉為了離店出走,居然都用上撒嬌這招了!

“用不着買碗,越是不夠用,你洗碗的時候才會越小心。打碎碗的錢就從你的工錢……啊不。”

金朝醉想到了更好的法子:“稍後我會找你好好談一談的。”

金朝醉滿腦子都是些不太正派的念頭,都說知人善用,那席宛吉的最大長處是什麽?是藥啊!

還是藥王谷的藥!

佳品中的佳品!

要是在長孫蘭四人的飯菜裏放上一點,等他們手腳無力的時候,無論是扒掉外衣,搜刮幹淨錢財,湊足兩千八百兩,還是将他們扔出去,豈不都是手到擒來的事。

雖然金朝醉的這些想法并未随着心聲一道傳出,但一槍戳穿了石階的罪魁禍首已然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就好像自己被鎖定。

江平深瑟瑟發抖,他想說自己馬上賠錢!三千兩!不,他要更主動、更識相些,賠六千兩!

可他被點了穴,連半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江平深從來沒有感到這麽無力過,他緊緊地将五官都擠成了一團,同時收腹挺胸,臀部使勁夾緊,終于發出了“卟”的一聲。

就站在他旁邊的司馬賬房,臉上明顯地空白了一下。

半個呼吸的時間後,他屏着呼吸反應過來,立時就面色發黑,手掌顫抖着高高擡起。

看那架勢應該是想拍碎一個腦殼。

“賬房冷靜!不能動死手啊!”金朝醉簡直像是用飛的,身形猶如一支筆直射出的箭,勢如破竹般出現在了司馬賬房和江平深之間,用雙手抓住了司馬賬房落下的小臂。

“踏雪尋梅?清汀點水?還是醉月輕風?”司馬賬房全然沒有想到,金朝醉的輕功竟如此卓越。

在他聽到喊聲,準備卸掉手上勁道,再到金朝醉抓住他手臂時,他的手上還殘存着三分力道。

司馬賬房不禁用目光丈量了下距離。

“掌櫃的好輕功。”司馬賬房說話的時候,眼睛看着的是自己的小臂,上面還殘留着一絲被格擋時的力道。

“司馬賬房這就打趣了不是?三大門派的當家輕功心法,我哪裏學得到呀,不過是幼時淘氣愛和鳥雀玩,這才誤打誤撞練出來的輕功。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金朝醉說着就要擺手,臉上忽然一绉,吃痛地将雙手背在了身後,一副感到後怕的模樣:“還好賬房方才并未認真,這才讓我多此一舉地攔下了。”

兩人打着機鋒,卯足勁地誇對方厲害。

溫以微作為旁觀者,看的分明。

他早就有所猜測,能夠收服諸多能人異士在客棧當夥計的掌櫃,絕非常人。果不其然,方才小露一手,便已經是絕頂的輕工了。

只是溫以微感到奇怪的是,為何她的夥計們也像是第一次發現般,看起來格外吃驚?

溫以微垂下了眼眸,他并沒有深究下去的時間。

趁着客棧內這一小會兒的淩亂,他一手一個,飛快地扯走了自己的兩個兄弟,并解開了他們的穴道。

“我滴娘诶,小爺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不能講話是這麽的難受。還好小爺夠機靈,在巨大的壓迫之下力挽狂瀾,想出了這麽一個好辦法來。”

江平深的嘴巴從啞穴被解開後,就一停不停:“這不,你一下子就得到小爺的暗示了。”

他洋洋自得地說着,還不忘“啪”地一拍手,異常興奮地炫耀。

但下一刻,金朝醉嘲諷的t心聲就有如一盆冰水,直沖沖地潑在了他的頭上。

【嘴皮子不能用,但屁|眼子能用是吧!】

【明明只是點了啞穴,卻跟全身都不能動彈了似的,打個手勢不好嗎?滿腦子只剩下了屁|股,真是有夠機靈的呢。】

江平深……江平深瞬間漲紅了臉。

他嘴唇嗫喏着,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又做出一副含羞欲死的模樣幹什麽?哦!長孫蘭在這裏,他一定是覺得當衆放屁這件事,在長孫蘭面前丢臉了。】

【嗐呀,這些個愛恨情仇哦,啧啧啧。】

江平深不想賠錢了。

他拉着溫以微就要奪門而出,然而拽了兩把都沒能拽動。

“你不會是……”信了吧?

“我真沒有……”觊觎長孫蘭!

江平深只敢把話說一半,但他自信以他們多年兄弟的情誼,溫以微一定能看懂另一半。

溫以微是看懂了,但他扭過了頭。

他還沒有探聽到有關于另一位婦人污蔑長孫蘭的緣由。

于是,盡管江平深百般的不情願,還是留了下來。

席宛吉也沒有離開,他在聽到金朝醉說要放倒那四人後,就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夜幕降臨,後廚傳來了飯菜的香氣,席宛吉才回過神來,就像是脫胎換骨一般,他的眼神裏面再沒有半點的彷徨和遲疑。

并且第一時間就是沖到了大敞的窗畔旁。

金朝醉正披着件大氅,懶洋洋地半倚在藤椅上看話本,面前還烤着兩個火盆。

“掌櫃的,我思來想去,覺着不管我師妹如何對我,畢竟是我師妹,我得幫幫她。”席宛吉很直接地表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不會是想放倒他們三個,把你師妹救出來吧?”金朝醉有些意動地坐直了身體,“像你這般沉穩的人,肯開口,一定是有了詳實嚴密的計劃,說出來聽聽。”

不知為何,席宛吉覺得掌櫃的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他,過腦子一想又不太像。

但他沒有深想:“我覺着得讓他們把住店的錢和打壞了客棧的錢留下,然後把他們丢的越遠越好,就比如天王寨,完全可以讓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們甚至都不用擔心他們的報複。”

天王寨?

金朝醉立馬合上了話本,上身前傾,極感興趣地點了點頭,追問“然後呢?”

【席宛吉這招學以致用,當真極妙,比我想的還歹毒。】

【不過這三個人明顯都是練家子,內功在江湖上也屬于中等了,哪裏是張三胖能比的。要想将他們困死在山寨裏,必須還得下重藥,又或者,廢了他們的武功。】

幹淨利落,不帶半分猶豫的心聲在客棧裏響亮地回蕩着。

一瞬間,二樓客房的兩扇門就相繼打開。

“小二,爺的飯菜可是備好了?”江平深邊說着邊往樓下走,手上還拿了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

【邴飛昂到底在客房裏放了幾個火盆,居然都把人熱的要扇風了?這可都是錢,下次不能讓他放這麽多了!】

【這次的房錢裏面,取暖費必須翻倍。】

【诶?怎麽就江平深一個人,另外三個呢?】

“你的方法雖好,但不夠一勞永逸,瞧本掌櫃的!”金朝醉用話本拍了拍席宛吉的肩膀,起身朝着江平深走去。

【我瞧着那溫以微一心只想破案的樣子,應該挺想知道瓊州城剖腹血案的真相的,我可以說我手上有一封血|書絕筆,乃一過路行商親眼所見,險被滅口,幸好有天王寨的人路過,他才混入其中逃到了客棧。】

【但溫以微還是有些謹慎的,不好騙,不像眼前這個江平深。】

【正好趁着溫以微不在,我把世間僅存的證物,賣給江平深五千六百兩,應該不過分吧!】

江平深又一次紅了臉。

這回是氣的,他咵咵加大了扇扇子的力道和速度,正欲為自己“正名”一二,樓上吱嘎一聲。

“二弟,方才我翻看了長孫蘭的認罪書,發現有不對之處。”被惦記的溫以微踏着着急忙慌的步子,很大聲地說話,“你瞧這一處,還有這一處,前後對不上。”

他抖着一張紙,有模有樣地和身旁的陸承淵商計着。

“這……”陸承淵拿過認罪書仔細地看了好幾遍,眉頭逐漸緊皺,“确實存在些不一致的地方。”

【不是吧,同一份認罪書,之前的生平裏可不見得你們有發現錯漏啊?】

【雖然那婦人的話确實有漏洞。】

金朝醉內心的掙紮全部被心聲一五一十地暴露了。

于是,急于擺脫自己“不大聰明”評價的江平深,也跟着添了把火:“要不我們回去瓊州城,另行徹查一遍算了。就算有人用錢財買通,也只能買通一時,總有幾個膽小的,被吓一吓,就屁滾尿流地全撂了。”

【唉唉唉情況不妙!我要再不把血|書拿出去,可就得白白浪費那一碗雞血了。】

“三位要是真的有徹查此案之心,而非為了應付上頭的差事而敷衍抓人,那我手裏,有一份證言。”金朝醉迫不及待地就沖到了他們的面前。

“并且,我還知道泥人陳之妻小産滑胎的來龍去脈。”

泥人陳之妻,就是那另外一個婦人。

溫以微他們不曾提起過名字,所以金朝醉才特意點明。

果然,溫以微立刻就是一臉的緊張:“你是怎麽知道泥人陳的?”

“我不僅知道那婦人是泥人陳之妻,我還知道那泥人陳在瓊州城的名聲并不好聽,易怒,愛打妻子,還總是夜不歸宿。”

“泥人陳之妻三天兩頭地被氣回娘家,還說要同泥人陳和離,可每每泥人陳好聲好氣地前去岳家接她,她就又會軟下心來随泥人陳回去。”

金朝醉并未直接将那一套編好的來龍去脈吐出,而是學着那些算命大師,十分平靜地敘述了一段“生平”。

溫以微雖然早就見識過金朝醉的本事,此刻還是配合地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熱切地上前了兩步:“确實如此!”

“可眼見的并非真相。泥人陳夫婦二人的真實面貌并非如上所言,而是正正相反。”

溫以微聞言,右眼皮重重一跳。

同類推薦